第八章 偏心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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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苦读书 www.kudushu.org)    叶氏薄施脂粉。笑意盈盈。顾盼间容色耀目。走在她身侧的陶氏,在叶氏绝世风姿的映衬下,毫不起眼。

    叶氏很显然是冲着许瑾瑜来的。

    许瑾瑜身为晚辈。不得不上前行礼:“瑾瑜见过安国公夫人。”

    “快些免礼。”叶氏笑吟吟的亲手搀扶起许瑾瑜,态度热情的令人头皮发麻:“多日不见,瑾娘出落的愈发水灵了。”

    几个月前去安国公府的时候,叶氏也算随和亲切。可和今日一比。又实在不算什么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的有些僵硬:“多谢夫人夸赞。”

    “叫夫人也太见外了。”叶氏含笑道:“你随妧儿叫我一声舅母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纪妧抿唇一笑,若有所指的接过话茬:“瑾表妹。舅母一番盛情,你可别不领情,随我叫一声舅母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只得改口,叫了一声舅母。心里却无奈的连连苦笑。

    陈元昭到底和他娘说了什么?

    叶氏见了她,简直就是一副婆婆见儿媳的架势......还是百般满意的那一种!

    大庭广众之下,这样的举动难免会让人生出误会。没见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有多暧昧么?

    陶氏咳嗽一声笑道:“大嫂。这里都是些年轻的姑娘们在说笑,我们还是到正堂去吧!”说起郁闷。陶氏半点都不比许瑾瑜少。

    她之前因为陈元青对许瑾瑜诸多偏见,明里暗里没少说过刻薄话。谁能想到,陈元昭竟中意许瑾瑜,叶氏也乐见其成。她夹在其中可就尴尬了。

    见了许瑾瑜,脸上总有些火辣辣的。

    叶氏对陶氏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,也不说破,笑着应道:“也好。”

    临走前,叶氏和颜悦色的对许瑾瑜笑道:“瑾娘,以后你有闲空了,不妨多到安国公府来走动,陪我说说话。元昭整日在军营里,无暇陪我,我一个人呆着怪冷清的。”

    ......许瑾瑜应也不是,不应也不是,只好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待叶氏陶氏走了之后,纪妧立刻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:“以后可别说什么齐大非偶了。依我看,舅母对你可满意的很。”

    一口一个瑾娘,口口声声让许瑾瑜到安国公府走动,对许瑾瑜的满意几乎写在了脸上。

    许瑾瑜苦笑一声:“妧表姐,你就别笑我了。长辈这般热情,我当面总不好推辞,不过,这安国公府我是不会去的。”

    纪妧笑容一敛容,神色认真了不少:“瑾表妹,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顾虑,不过,以我看来,陈二表哥虽然性子冷了一些,比那些整日风花雪月纵情酒色的浪荡公子可要强多了。难得他对你一片真心,你可别一时意气用事,错过了好姻缘。”

    纪妧的话语里满是真诚和关切。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一暖,握住纪妧的手:“妧表姐,你放心,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纪妧凝视着许瑾瑜,那双美丽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坚定。

    “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,”纪妧不无自嘲的笑了笑:“是我多虑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低声道:“妧表姐,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,你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,也很感激。我和陈元昭之间,并非你想的那样......”

    纪妧笑着打断许瑾瑜:“这是你的终身大事,别人说的再多也没用,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。好了,我们不说这些了。那边又有客人来了,我们一起过去招呼客人。”

    纪妧一直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,如今更多了几分体贴和善解人意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和纪妧相携走到了门口处。

    这一拨客人里,赫然有一张熟悉的清雅秀丽的脸孔。

    许瑾瑜喜出望外,笑着迎了上去:“曹姐姐,没想到你今日也来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少女,正是曹萦。

    曹萦抿唇一笑:“我是随着母亲一起来的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这才留意到曹萦身边的中年妇人,忙笑着行了晚辈礼:“瑾瑜见过曹夫人。”

    曹夫人已经年过四旬,额上眼角都有了细纹,一双眼睛却明亮美丽。曹萦的容貌肖似曹夫人,尤其是一双眼睛更像足了八分。

    曹夫人态度和蔼亲切:“你就是许家小姐吧!萦儿上次去叶府做客回来之后,提了你好几回。今日一见,果然生的美丽出挑。”顿了顿,又笑道:“我也见过许公子,你们兄妹两个如人中龙凤,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。”

    听曹夫人的语气,对许徵印象很不错啊!

    “多谢夫人盛赞。”许瑾瑜心情陡然好了起来,笑容也灿烂了几分:“大哥曾屡次登门向曹大人请教,此次秋闱,只盼着大哥能不负所望考中,到时候再登门拜师。”

    按着此时的考场惯例,秋闱的主考官,自动就成了举子们的座师。将来入了仕途,学生和座师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,还有同乡同年同科等等,都是不可忽视的人脉关系。这也正是许徵最欠缺的。

    曹夫人含笑道:“许公子年少英才,在学业上刻苦勤奋,又极有灵气。老爷在我面前夸赞过数回。料想这次秋闱一定能高中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应道:“托夫人吉言。”

    寒暄几句后,曹夫人便去了正堂。

    曹萦自是留下了。她和许瑾瑜只见过一回,性情却颇为相投,在一起说话毫无隔阂之感:“你不是说了要来找我么?我左等右等,也不见你登门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歉然一笑:“这些日子府里忙着世子成亲的琐事,再有大哥要参加秋闱科考,我整日惦记着,也就没心思出府走动了。这才失了约,曹姐姐可别见怪。”

    曹萦笑道:“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,你可别耿耿于怀放在心上。我这不是登门来找你了么?今日你可得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。”

    曹萦说的风趣,许瑾瑜心中的些许歉意也迅速褪去,欣然点头。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九章 过门

    曹萦喜静,平日极少出门做客。

    纪妧乍然见了,竟一时没认出是谁。待听说了她的闺名之后,才恍然大悟:“原来是曹大人的千金。”

    曹大人是国子监祭酒,又做过太子太傅,是当朝闻名的大儒,家风清正,在京城中颇为名声。更令人称道的是,曹大人从未纳过侍妾,和曹夫人十分恩爱。长子考中了进士外放做了知县,次子也已娶亲,唯一的掌上明珠舍不得早早嫁出去,一直未曾定亲。

    曹萦虽然极少赴宴,在京城闺秀里却很有名气。擅诗词擅书法,才学丝毫不弱于男子。

    曹萦笑着上前见了礼:“见过李二少奶奶。”

    出嫁从夫,往日的纪二小姐如今是李家的二少奶奶,称呼也随之有了改变。

    纪妧成亲还不满三个月,听到这样的称呼有些不适应,微微红了脸:“曹小姐太多礼了。”又看向许瑾瑜:“瑾表妹,你和曹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?”

    许瑾瑜看着性情温柔,实则颇有戒心,并不好亲近。纪妧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对人这般随意亲厚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道:“前些日子叶家小姐办了赏菊宴,我和曹姐姐一起去赴宴便认识了。说话间很是投缘。其实,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。”

    纪妧讶然的挑了挑眉。这才第二次碰面,竟然就这般亲热......就算再投缘,也不至如此吧!

    这其中,莫非有些别的缘由?

    正想着,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瑾娘,”邹氏口中笑着喊许瑾瑜。一双眼睛却忍不住连连飘向曹萦:“这位可是曹家小姐么?”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应道:“正是曹姐姐。”又为曹萦介绍:“曹姐姐,这是我娘。”

    曹萦微微一笑,敛衽行礼,斯文而秀气:“见过许伯母。”

    邹氏终于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打量曹萦,越看越是满意:“上次瑾娘从叶府做客回来,时常在我面前夸赞你。今日一见,果然生的貌美温柔娴静。”

    温柔娴静是有的。貌美就稍稍有些夸张了。

    曹萦并不是令人惊艳的少女。容貌算的上清秀耐看。不过,腹有诗书气自华,那份清雅的书卷气令她别有一番动人的气质。

    “伯母盛赞了。”曹萦抿唇笑道:“在许妹妹面前。貌美这两个字,我实在愧不敢当。”

    邹氏很自然的握住了曹萦的手,笑着说道:“怎么愧不敢当。到京城几个月,我也见识了不少闺秀千金。曹小姐无论是容貌气质都是顶尖出挑的。瑾娘能和曹小姐结识成为闺中好友,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觉得安慰。”

    被人这么当面夸赞。任谁都会觉得羞赧。曹萦微微红着脸,却又不便将手抽回来。

    邹氏不同寻常的热情,终于引来了纪妧的注目。

    眼前这一幕,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!

    对了!刚才叶氏见了许瑾瑜不就是攥着她的手不放么?

    纪妧瞬间了悟了什么。冲许瑾瑜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。

    许瑾瑜正觉得无奈好笑呢!自家亲娘未免太心急了,巴巴的跑过来,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曹萦。以纪妧的聪慧。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才是怪事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咳嗽一声,提醒道:“娘。你不是要陪着姨母招呼客人么?”看也看过了,招呼也打过了,再这么拉着人家不放,也太惹眼了。

    邹氏接收到许瑾瑜的眼神提醒,也察觉出自己有些失态了,讪讪的松了手:“瞧瞧我这记性,见了你们一高兴,差点把要紧事都忘了。”

    临走前,到底忍不住又笑着看了曹萦一眼:“曹小姐日后有空,多和瑾娘走动来往。瑾娘来京城这么久了,难得有性情相投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曹萦涵养极好,虽然觉得邹氏的态度热情的有些诡异,也没表露出来,温柔的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邹氏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。

    纪妧几乎可以确定邹氏的心意了,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开起了玩笑:“我还从未见过姨母对哪家的姑娘这么热情过。就连见了我,姨母也没这么亲热呢!曹小姐真是人见人爱,一见面就入了姨母的眼。”

    曹萦何等聪慧,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,俏脸浮起淡淡的红晕。脑海中忽的闪过一张俊秀的少年面孔......

    于是,一张俏脸就更红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为曹萦解围:“我娘这是为我结识了好朋友高兴呢!自从妧表姐出嫁以后,府里可冷清了不少。我整日里除了和妤表妹说话之外,就是做绣活打发时间,不免有些气闷。我娘就盼着我能结交些闺阁好友,多出去走动。说起来,我还没到李家去做过客,不知妧表姐什么时候发帖子邀我去李府?”

    纪妧很配合的转移话题:“再过几日是我生辰,到时候母亲大嫂三妹都要过去,你和姨母也一定要来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说说笑笑中,时间过的飞快。

    一阵嘈杂喧闹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,显然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。

    纪妧神色一动,正要说什么,纪妤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,兴冲冲的说道:“迎亲的队伍回来了,下面该拜堂了。我们一起凑凑热闹去。”

    边说边拉起纪妧的手,兴致勃勃的往外跑。

    纪妧也顾不得数落纪妤举止冒失了,快步随着纪妤走了出去,还不忘回头招呼许瑾瑜一声:“瑾表妹,快些一起过去。”

    虽然纪妧瞧不上顾采蘋,可不管怎么说,过了门就是长嫂。更何况,顾采蘋的肚子里还揣了一个金贵的。看在孩子的份上,总得对这个新过门的大嫂客气一些。

    许瑾瑜含笑应了,拉着曹萦,不疾不徐的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拜堂的喜堂就设在浅云居的正堂里。

    纪家的亲友都来了喜堂,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,十分热闹。纪妧等人到的时候,众人立刻让开了地方。这是威宁侯府里正经的主子,也是纪泽嫡亲的妹妹。再没有别人比她更有资格观礼了。

    托纪妧的福,许瑾瑜也有幸站到了最里层。

    俊美如玉的纪泽,穿着大红喜袍,愈发显得玉树临风倜傥潇洒。

    顾采蘋穿着精致的嫁衣,头上顶着厚厚的盖头,娇怯的站在纪泽身侧。虽然看不清面容,却丝毫不妨碍周围众人的一片赞叹声。什么“一双璧人”“天造地设”“珠联璧合”之类的贺喜声,蜂拥而来。

    威宁侯远在边关,坐在上首的只有小邹氏这个继母。

    小邹氏脸上笑的有多甜,心里就有多苦。不,不止是苦涩,还有无边的嫉恨。嫉妒的火焰在胸膛不停的燃烧,她耗尽了全身的自制力,才勉强维持着继母应有的体面。

    纪泽迅速的看了她一眼,目光里含着不动声色的警告。

    今天这样的日子,绝不容有半点不妥!

    小邹氏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,面上还算平稳。

    “一拜天地!”一对新人先对着外面拜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二拜高堂!”一对新人向小邹氏深深一拜。

    “夫妻对拜!”

    在喜娘的指挥下,纪泽和顾采蘋相对站着,互相拜了一拜。然后,是一声喜气洋洋的“送入洞房”。纪泽手中握着喜带,另一头是顾采蘋,两人一前一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里。

    按着俗礼,婆婆是不能跟着进洞房的。

    小邹氏坐在椅子上,眼睁睁的看着一对新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。心里又气又酸又苦。

    “姨母,你还好吧!”一个关切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。许瑾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小邹氏身边,一脸的关怀:“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,是不是今日太过忙碌劳累了?”

    小邹氏回过神来,顺着许瑾瑜的话音笑道:“果真是老了,忙活了这半天功夫就浑身疲倦。好在还能撑得住,你不必为我担心。”

    不管怎么样,也得将今天撑过去再说。

    许瑾瑜眸光微闪,笑着叹道:“姨母为了世子,可算是操心劳碌费心费力了。有这样的继母,世子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。”

    心虚的人难免多疑。

    小邹氏笑容一顿,下意识的看了许瑾瑜一眼。却见许瑾瑜笑颜如花,目光清澈,毫无异样。

    看来,是她杯弓蛇影太多心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暗暗想着,随口应道:“侯爷常年不在府里,我这个做继母的,自然要代侯爷好好照顾世子。顾氏一走,世子身边无人照料衣食起居,如今续娶了顾四小姐,我心中也安慰的很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附和:“姨母说的是。世子英俊倜傥年少得志,顾姐姐貌美贤淑,两人结为连理,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表嫂地下有知,也一定会为他们高兴。”

    一提到顾氏,小邹氏总有些许不自在,今天也不例外,咳嗽一声道:“今天是世子的大喜日子,就不要提起故去的人了。人总得向前看,总惦记着逝去的人,没什么益处,反而徒惹伤感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没有反驳,甚至顺着小邹氏的话音说道:“姨母说的是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章 相遇

    膈应了小邹氏一通之后,许瑾瑜心情大好。

    纪妧纪妤要去新房,很自然的拖上许瑾瑜一起去:“瑾表妹,我们一起去新房陪陪大嫂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欣然应了。顺便问了一声曹萦:“曹姐姐,你要一起去么?”曹萦本想拒绝,不知想到了什么,又改了主意,点头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一行人去了新房。

    纪泽正在众人的怂恿下,挑开了新娘的盖头。

    大红的盖头飘落,露出新娘娇羞的脸庞。

    平心而论,顾采蘋生的比顾氏秀丽。更何况,女子出嫁这一天,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。此时在众人面前亮相,颇有些让人惊艳。

    顾采蘋羞答答的抬头看了纪泽一眼,又羞红着脸垂下了头,心里满满的都是甜意。

    费尽心思,终于嫁给了纪泽,成了他的妻子。

    从几年前情窦初开的那一日开始,这就是她心里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美梦。今天,美梦终于成真了......

    相比起新娘的娇羞欢喜,纪泽的态度就淡然镇定多了。

    成亲这种事,第一次还是有些激动的。再经历一回,也就没什么稀奇了。更重要的是,他对眼前这个女子毫无好感,如果不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,他绝不会早早娶她过门。

    纪泽的掩饰功夫是一等一的。不管心里怎么想,脸上的笑容从未断过。

    众人鼓噪着将纪泽拖出了新房,闹腾着要灌新郎喝酒。

    新房里的人呼啦去了一大半,剩下的是喜娘和陪嫁丫鬟,还有纪妧许瑾瑜等人。

    按着此时的俗礼,新娘在这一天里不能随意张口说话。尤其是到了夫家。更要谨慎小心,免得当众出丑丢人。

    顾采蘋坐了半天花轿,现在又得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,早就腰酸背痛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走到顾采蘋身边,小声道:“此时没有别人,表嫂若是觉得累了,不妨悄悄活动一下手脚。”

    纪妧不怎么情愿的张口附和:“瑾表妹说的是。大嫂动一动也无妨。没人会笑你的。”

    虽然身形不显,可顾采蘋实打实的是个孕妇。这样折腾,能受得了才是怪事。

    顾采蘋听着两人口中的表嫂大嫂。心里美滋滋的,果然侧过了身子,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,然后才坐姿端庄的坐好。然后听许瑾瑜和纪妧等人闲聊。

    她虽然不便插嘴。听着众人聊天也不算寂寞,时间也过的飞快。

    很快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

    晚上的喜宴也快开始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略一思忖,笑道:“妧表姐,你和妤表姐在这儿陪着表嫂,我陪着曹姐姐去喜宴。”

    纪妧和纪妤一起点头应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曹萦话语不多。却十分细心。出了新房之后,才低声道:“许妹妹,东厢房为上房。可我看着,这新房怎么设在了西厢房?”

    许瑾瑜轻描淡写的应道:“东厢房本是已故表嫂的住处。世子念及夫妻之情,没让人动东厢房,就新收拾了西厢房做新房。”

    事情的真相,只有寥寥几人知情。秉持着家丑不外扬的原则,这种事当然不便外传。

    曹萦一听便知道其中别有内情,识趣的没有追问。

    两人相携出了浅云居,一抬头,却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领先的一个,身材修长,面容俊秀,唇角含笑,正是许徵。许徵身侧的两个英俊少年,则分别是陈元青纪灏。

    陈元昭倒是没见踪影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略一失神,很快便回过神来,快步迎了上去:“大哥,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
    许徵笑道;“今天是最后一场的最后一天,考完了一身轻松,索性提前交卷出来了。元青表弟和纪表弟也是如此。我们三个正好一起赶着回来喝杯喜酒。”

    一边说着,一边看了许瑾瑜身侧的少女一眼。虽然只见过一面,不过,许徵对这个文雅秀气的少女却出奇的印象深刻。

    曹大人的掌上明珠,曹萦!

    没想到,今日她也到威宁侯府来了。

    曹萦也在偷偷看许徵,和他的目光一触,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,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。

    许瑾瑜的声音响了起来:“大哥,这是曹姐姐,你几个月前曾见过她一回,该不会忘了吧!”

    许徵的声音清亮好听:“当然没忘。许徵见过曹小姐。”抱拳示意,行了平辈礼。

    曹萦定定神,微笑着应道:“多日不见,许公子风采依然,举手投足满是自信。看来,今科秋闱必然高中。”

    许徵颇守礼数,很快便收回目光:“承蒙曹小姐吉言,希望半个月后放榜,能有好消息。”

    不算熟识,寥寥几句寒暄后,不便再多说话。

    许瑾瑜和陈元青纪灏分别打了招呼,便和曹萦一起离开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徵忍住多看少女身影一眼的冲动,对陈元青和纪灏笑道:“我们回来的倒是巧,正好能赶上晚上的喜宴。”

    纪灏笑着附和:“没赶上迎亲拜堂,赶上这顿喜宴也算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对喜宴的兴趣,远远不及对刚才的一幕来的兴趣大,抵了抵许徵,挤眉弄眼的笑道:“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位曹小姐?”

    同是少年人,对这种事最是敏感。

    许徵脸孔微热,瞪了陈元青一眼:“她是曹大人的千金,我以前登门向曹大人请教的时候,偶然间匆匆见了一回,也不算熟悉。你可别乱说,免得损了人家姑娘的清誉。”

    哟!瞧瞧这紧张的样子!要说没半点意思,谁都不信!

    陈元青和纪灏对视一眼,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,然后一左一右围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你和曹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?快些说来听听!”

    “就是就是,以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,你瞒的也太紧了吧!”

    面对两张兴致勃勃的脸孔,许徵既无奈又哭笑不得:“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?我和她只见过一回,根本没说过话,你们两个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行不行。”

    可惜,他的解释两人根本听不进去,依旧追问不休。

    许徵无奈之下,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一章 洞房

    顾采苹垂着头坐在床榻边。

    天早已黑了。外面的喜宴也该进行的差不多了,可纪泽却迟迟没回来。

    顾采苹不好意思抬头张望,更不便张口询问,心里却焦虑不安起来。

    朝霞伺候她多年,最熟悉顾采苹的脾气,凑了过来,在她耳边低语道:“今日是小姐和世子成亲的大喜日子,世子心中高兴,多喝几杯也是有的。小姐别心急,且耐心等上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朝霞说的也有道理。

    顾采苹紧绷的心神稍稍一松。

    朝霞又低声说道:“小姐一天没进食,现在一定饿了

    。趁着世子还没回来,奴婢伺候小姐先吃些糕点吧!”

    不说还好,一说还真觉得饿了。

    顾采苹的运气还算不错。原本孕吐反应很重,喝口水都会吐半天。恰巧在临近成亲这几日有了好转。不然,新娘子坐在花轿上就吐出来,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。

    这一整天,还是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匆匆吃了几口,除此之外,连一口水都没喝过。顾采苹腹中空空如也,哪有不饿的道理。不过,新嫁娘独自躲在新房里吃糕点,传出去显然不太好......

    体贴的朝霞看出了顾采苹的顾虑,小声安慰道:“小姐就算不顾自己的身子,也得顾着肚里的小世子,饿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。”

    孕妇本就容易饿,顾采苹也不是意志坚定的人,被朝霞这么一劝,顿时动了心思。

    朝霞见顾采苹没有反对,便打发了一个丫鬟去守着门。然后亲自端了糕点来,伺候顾采苹进食。

    朝霞本就是顾采苹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,自从得了顾采苹的亲口承诺之后,朝霞伺候的就更尽心尽力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顾采苹一连吃了三块糕点,又喝了半杯热茶,总算稍稍止住了腹中的饥饿。

    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守门的丫鬟忙出言提醒:“世子回房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口中最后一口热茶尚未咽下去,一个紧张。顿时呛住了。一张俏脸憋的通红。然后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一幕,正好落入迈步进来的纪泽眼中。

    纪泽微微皱起了眉头。瞄了桌子上少了几块的糕点盘子一眼,哪里还有不明白的。

    顾采苹偷吃偷喝被新婚丈夫逮了个正着。被茶水呛着又十分狼狈,这一切偏偏都被纪泽看在了眼里,心中又羞又愧,臊的不敢抬头。立刻怪到了朝霞的身上。

    都是朝霞。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!

    朝霞也是惴惴不安,不假思索的跪下向纪泽解释:“奴婢斗胆。见小姐......世子妃一日未曾进食,便劝着世子妃吃了一些。刚才听闻世子回房了,伺候的不免急躁了一些,惹的世子妃失仪。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。还请世子发落。”

    与其等着主子怪罪,不如主动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。免得小心眼的顾采苹心中暗暗记恨。

    纪泽的眉头舒展开来,淡淡说道:“你也是一片忠心为主。没什么可怪罪的。罢了,快些起身吧!”

    朝霞心中暗喜。忙谢恩起身。

    顾采苹心中也是一松。纪泽没生气就好。

    一旁的喜娘扬着笑脸说道:“世子,时候也不早了,喝了交杯酒,早些安置吧!”

    纪泽却出人意料的说道:“不用了,你们都退下吧!”

    喜娘笑容一僵。新婚夫妻喝交杯酒是古礼,不喝交杯酒就洞房似乎不太合适吧......

    可纪泽根本不容任何人多说,一个眼神飘过来,喜娘就不敢吭声了,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,便领着所有人都退下了。

    朝霞本来也该退下,略一犹豫,又厚颜留下了。

    顾采苹脸色白了一白。既委屈又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纪泽。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,他竟连交杯酒也不愿和她喝么?

    纪泽语气温和了一些:“你怀着身孕,不宜饮酒,免得伤及肚中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。

    顾采苹心里的委屈失落顿时一扫而空,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红晕,轻声道:“世子细心体贴,想的周全,妾身粗心大意,反而没想到这一层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起身道:“妾身伺候世子安置。”

    纪泽的目光掠过顾采苹尚未隆起的小腹,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。罢了,先哄哄这个蠢钝的女人也无妨。至于小邹氏那边......等过了今晚再去安慰她一番好了。

    到了这光景,朝霞也不好再厚颜待在新房里。很显然,顾采苹不会在新婚之夜就让她代为伺候枕席了......

    “世子妃,奴婢先退下了。”朝霞行礼告退,看向顾采苹的目光中存着最后一丝希冀。

    顾采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纪泽身上,哪里还有心情顾及朝霞的那点小心思,随意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朝霞心中一阵失望,旋即又打起精神安慰自己,来日方长,以后多的是机会,不必急在一时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朝霞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,顺便关上了门。

    新房里只剩下新婚夫妻。

    纪泽谈不上热情,也说不上冷淡,神色颇为平静。

    顾采苹却是心跳如擂鼓,鼓起勇气走到纪泽身边,伸手为纪泽宽衣。

    她的手还没落到腰带上,纪泽便张口阻止道:“你怀着身子,今日又劳累了一天,就不必伺候我更衣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略有些讪讪的应了,转过身,匆匆的脱了嫁衣,解开发髻,忍着羞怯躺到了床上。

    纪泽的动作比顾采苹利落多了,很快脱了外袍,躺到了顾采苹的身边。

    洞房花烛夜,红烛一夜燃至天明。新婚夫妻交颈而卧偶偶私语,说不尽的缠绵恩爱......以上这一切,是顾采苹在成亲前幻想了无数次的旖旎情景。

    可事实是,红烛高燃,新房里溢满了柔和的光芒,躺在床上的一双男女却悄然无语,毫无交流。

    顾采苹等了许久,也没等来纪泽的任何举动,心里既失望又委屈。

    她怀着身孕,不宜同房。可新婚丈夫对她也太过冷淡了,进屋到现在,一共只和她说了两句话,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。

    顾采苹鼓起勇气,主动侧过身子,面向纪泽。

    纪泽平躺着,双目闭着,似乎没察觉到顾采苹的举动。

    柔和的烛光下,纪泽的脸孔愈发俊美。顾采苹痴痴的看着,情难自禁的伸出手,轻轻的落在他的脸上......

    纪泽偏了偏头,正巧避过了她的手,目光还算平静。不过,若是仔细看,便会察觉到他眼底似有若无的厌恶:“明天还要早起敬茶,早些休息。”

    说完,又重新躺好,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顾采苹一张脸涨的通红。纵有再厚的脸皮,也无颜再有任何举动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浅云居里的红烛一夜燃至天明。

    汀兰院小邹氏的屋子里,烛台也燃了一夜。

    前半夜,小邹氏颇有信心的等着纪泽过来,可惜一直等到后半夜依然不见人影。越等心越凉,过了三更,可以肯定纪泽是绝不会来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躺在床上,心中又嫉又恨又恼,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没睡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起,小邹氏阴沉着脸起了床。

    含玉加倍小心的伺候小邹氏梳妆,梳发的时候,动作轻柔又仔细。不过,想挑刺的时候,总能挑出毛病来。女子长发掉落几根也是免不了的。

    “混账东西!”小邹氏陡然翻脸,破口大骂:“你是成心用力扯掉我的头发是吧!”

    含玉心里暗叹一声倒霉,扑通一声跪下请罪:“都是奴婢一时不小心,还请夫人恕罪。”在这种时候,只能低头认错,小邹氏发完一通脾气也就罢了。若是胆敢出言辩解,才是真的糟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臭骂了含玉一顿,心里的闷气稍解。在用早饭时,又将厨娘叫来训斥了一顿。

    一大早,汀兰院里的丫鬟们神经都紧绷了起来,唯恐一个不慎被小邹氏逮住。含玉是小邹氏的心腹,尚且说骂就骂毫不留情,换了别的丫鬟,只怕是要挨板子了。

    “启禀夫人,许太太领着表少爷表小姐来了。”守门的丫鬟战战兢兢的来禀报。

    新妇过门,要向长辈敬茶。威宁侯府里人丁不旺,除了小邹氏之外,勉强算得上长辈的,也只有邹氏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定定神道:“请她们进来。”

    很快,邹氏便领着许瑾瑜兄妹进来了。

    邹氏关切的打量小邹氏一眼:“妹妹这些日子果然是太过劳累了,今日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呢!”

    邹氏的演技进步神速,假装起姐妹情深来毫无破绽。

    许瑾瑜在心中暗暗点头,笑着接过话茬:“姨母虽然疲累一些,心里一定是欣慰欢喜的。昨日表嫂过门,今天早上还要来给姨母敬茶。以后有人为姨母分担些琐事,姨母也不必这么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死丫头,哪壶不开提哪壶!字字句句都戳人心窝!

    小邹氏恨恨的想着,脸上不得不挤出笑容来:“瑾娘这话可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。世子娶了新妇过门,有人照料他的衣食起居,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二章 婆媳

    高兴两个字,绝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
    许瑾瑜欣赏着小邹氏口是心非的表情,口中笑道:“新人过门,可不止是照顾世子的衣食起居。还要为纪家开枝散叶,姨母等着抱孙子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唇角抽搐了几下,笑的有些僵硬:“是啊,我也盼着这一天呢!”

    为了避免许瑾瑜再说什么刺耳刺心的话,小邹氏很快又说道:“世子和新妇说不定很快就来了,我们先去内堂里侯着吧!”

    说着,领先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到了内堂,小邹氏当仁不让的坐了上首。邹氏坐在小邹氏身侧。许瑾瑜和许徵,各自站在一旁。

    过了片刻,纪妤也来了。

    “娘,大哥和大嫂还没来敬茶么?”纪妤撇撇嘴,口没遮拦:“刚嫁过门,敬茶都这么迟,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。待会儿大嫂来了,你可得给她一个下马威......”

    “住嘴!”小邹氏瞪了纪妤一眼:“不准胡言乱语。”

    这种话怎么能当众说出口!

    不过,这主意倒是不错。她憋了这么久的闷气,今天不给顾采蘋几分颜色看才是怪事!

    纪妤早被小邹氏瞪惯骂惯了,也没放在心上,撅着嘴站到了小邹氏身侧。

    众人又等了一炷香左右,一对新人才姗姗来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纪泽城府极深,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。

    顾采蘋脸色却略略苍白,虽然敷了脂粉掩饰,却遮不住憔悴落寞。

    昨天晚上是她和纪泽的洞房花烛夜。纪泽对她却异常冷淡,从头至尾也没碰过她。她鼓起勇气主动。又被纪泽拒绝,既羞愧又难堪,之后几乎一夜都没睡。

    小邹氏看在眼里,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。

    纪泽的人和心都是她的。顾采蘋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嫁进了门又如何,纪泽还不是在新婚之夜就冷落了她!

    “我们来的迟了,让母亲久等了。”纪泽意思意思的说了句场面话。

    新妇第二天敬茶迟了,确实有点说不过去。遇到宽容的婆婆。不会说什么。遇到那些刻薄的,可就未必了。

    满心嫉恨的小邹氏,显然不属于前一种。

    “刚过门的新妇。第二天就起的迟了。莫非是对我这个婆婆有什么不满,不想来敬茶么?”小邹氏似笑非笑的张了口。

    顾采蘋有些难堪的张口解释:“婆婆误会了。儿媳不是有意迟来,只是儿媳有认床的坏毛病,昨夜直到三更左右才睡着。早上一睁眼天就亮了。匆匆洗漱过来,还是迟了......”

    “罢了!不用再多解释了。”小邹氏淡淡说道:“这一回也就罢了。以后晨昏定省可莫要迟了。”

    儿媳晨昏定省给婆婆请安,是天经地义的事。小邹氏这么说,谁也不好指责她是在故意刁难。

    可在场的人都很清楚顾采蘋如今怀着身孕需要安心养胎。这所谓的“晨昏定省”未免显得刻薄了。

    顾采蘋明知小邹氏是故意刁难,也只能乖乖点头应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稍稍出了心头恶气。还没等笑容展开,纪泽的声音响了起来:“儿子要向母亲讨个人情,小顾氏身子不佳。需要静养。这晨昏定省还是免了吧!”

    小邹氏笑容一僵,不敢置信的看向纪泽。

    他竟然这般护着顾采蘋!

    纪泽分明看出了小邹氏的愤怒。却丝毫没有改口退让的意思。

    他太清楚太了解小邹氏了。如果不闻不问,小邹氏肯定会想尽所有的法子来折腾顾采蘋。顾采蘋本人他倒是不在乎,关键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容有失。

    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,不无提醒警告小邹氏的意思。

    小邹氏如同喝了一缸子陈醋,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在冒酸水。

    不过,她也很清楚纪泽的性子。平日里大多顺着她,可一旦真的惹怒了他,那后果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。

    “世子如此心疼媳妇,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。”小邹氏硬生生的挤出笑容,语气里飘出一丝淡不可闻的酸意。

    纪泽淡淡一笑:“多谢母亲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伤心落寞了一整夜,此时却是心花怒放,瞬间就把所有的失落都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
    纪泽果然还是向着她的。

    就算是为了她肚中的孩子,也足以令她振奋欢喜了。

    只要安心养胎,生下儿子,纪泽的心迟早会都被笼到她的身上来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面色深沉的纪泽,心怀嫉恨的小邹氏,一脸喜色的顾采蘋......许瑾瑜冷眼看着这一幕,心中暗暗冷笑。

   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!鹬蚌相争的时候,殊不知有渔翁在虎视眈眈。

    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!

    气氛略有些冷凝,邹氏笑着打起了圆场:“世子妃也该给敬茶了。妹妹几天前就准备好了见面礼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打起精神应了,走上前。

    一旁的丫鬟将准备好的蒲团放好,顾采蘋跪在蒲团上,从托盘上取了茶杯,双手高高捧起:“请婆婆喝茶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迟迟没接过茶杯。

    顾采蘋只能一直捧着茶杯,胳膊又酸又麻,却不敢胡乱动弹。万一手里的这杯茶水洒出来,今日的敬茶可就真的丢人了。

    纪泽略略皱眉,不动声色的看了小邹氏一眼。

    婆婆的威风也摆的差不多了吧!

    小邹氏这才不情不愿的接了茶杯,随意的喝了一口,将茶杯放到了一旁。然后吩咐含玉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呈上来。

    锦盒里放的是一株约有七八寸高的石榴树。赤金打制的树干,各色宝石雕琢成的石榴,流光溢彩,精致夺目。

    石榴寓意着多子多福。给新过门的儿媳准备这样的见面礼,足可见小邹氏用心良苦。

    小邹氏准备的这份见面礼,让纪泽十分满意,面色和缓了不少。

    顾采蘋纵然有些不痛快,在见了这株石榴树之后也是满心欢喜,忙笑着道谢:“多谢婆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从鼻子里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她精心准备的这份见面礼,是给纪泽看的。

    多子多福?哼!顾采蘋想的倒是美!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三章 解救

    顾采苹又给邹氏磕头敬茶。

    邹氏自然不便摆架子,很快接了茶,送了见面礼。

    再接下来,就是平辈之间见礼了。顾采苹早有准备,给每个人都送上礼物。许瑾瑜和纪妤的礼物一样,都是一支颇有分量的金钗。

   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顾采苹不便和许瑾瑜多说什么,笑着冲许瑾瑜使了个眼色:“许妹妹日后有空,多到浅云居来说话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含笑应了。

    顾采苹初来乍到,不免心虚没底气,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拉拢她。事实上,她也正有此意。想揭开小邹氏和纪泽的奸情,顾采苹无疑是最好的人选......

    敬茶之后,纪泽又亲自领着顾采苹去了纪家祠堂。顾采苹在顾氏的牌位前磕了头,从今以后,她就是正经的纪家长媳了。

    顾采苹怀着隐秘的喜悦,回了浅云居,召了所有丫鬟和管事前来。

    以前,顾氏是浅云居的女主人。这里的丫鬟婆子大多是以前的老人。

    现在,她顾采苹才是这里的主子,自是要先拿捏住所有的下人,免得她们一个个心思“活跃”不好掌控。简单来说,就是先来个下马威!

    丫鬟婆子们规规矩矩的站满了一屋子。

    领先站着的,是何妈妈和碧罗。

    何妈妈是小邹氏派来的管事,碧罗是顾氏的贴身丫鬟。她们两个也最有资格站在前面。

    顾采苹暂且不管碧罗,先看向何妈妈:“你就是何妈妈吧!大姐病逝后,这浅云居里的事情都由你照看,辛苦你了。”

    语气温和,态度也算客气。

    何妈妈不敢托大。忙陪笑道:“这是夫人交代的差事,奴婢只是听令行事,不敢居功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心中轻哼一声。这个何妈妈,果然是个滑不溜丢的老油条。刚才这么说,明摆着是扯着小邹氏的大旗压人。她毕竟是刚进门的儿媳,一开始就动婆婆派来的管事,也确实不太合适。

    “何妈妈做事仔细周全。我也曾有所耳闻。以后这浅云居上下琐事。依旧由给你打理。希望你尽心尽力做事,别让我失望。”顾采苹不轻不重的敲打几句。

    何妈妈继续陪笑脸:“奴婢一定尽心尽力,绝不让世子妃失望。”

    暂且让她再得意一阵子。以后总要找个由头打发了她!

    顾采苹不动声色的想着,故作不经意的问道:“对了,有件事我要问问你。我和世子成亲,新房为何没用东厢房。而是放在了西厢房?”

    昨天被送进洞房的时候,她就觉得不对劲了。今天早起的时候。她才确定新房不是东厢房。这对她来说,无疑是一大羞辱。她很自然的将此事怀疑到了小邹氏的头上。

    除了小邹氏,还有谁会处心积虑的让她这个继室难堪?

    何妈妈不怀好意地看了碧罗一眼:“这件事碧罗最清楚,奴婢不敢妄言。”

    这事和碧罗又有什么关系?

    顾采苹略略蹙眉。看向碧罗:“碧罗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碧罗平静的应道:“夫人命人收拾东厢房,奴婢以死相抗。夫人不得已才让了步,将新房设在了西厢房!”

    什么?

    顾采苹霍然色变。猛地站了起来,眼中闪过震惊错愕愤怒。

    好一个碧罗!竟是她从中作梗!

    顾采苹脸色十分难看,总算还没失去理智,狠狠的瞪了碧罗一眼:“随我到屋子里来,我有话要单独问你。”

    碧罗是顾家的丫鬟。顾氏一死,碧罗顺理成章 的应该是她身边的人。

    如今碧罗做出了吃里扒外的事,她心中当然是愤怒的。不过,要发落也该私下发落,免得让人看了笑话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顾采苹阴沉着脸进了寝室,心底的怒火蠢蠢欲动。

    碧罗随着顾采苹进了屋子。她早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幕,也早已做好了被训斥发落的准备,神色十分平静,不见半点慌乱。

    朝霞打发人在门口守着,然后关了门。

    “碧罗,你给我跪下!”顾采苹阴沉着脸说道。

    碧罗安静的跪下了,没有急着张口为自己辩解。

    顾采苹见了她这副模样,气不打一处来,冷笑道:“你现在倒来说给我听听,你为什么要以死阻拦新房设在东厢房?”

    碧罗抬起头,俏脸略显苍白,声音却沉着而坚决:“我从十二岁那一年,就随着大小姐到了威宁侯府来。这么多年来,大小姐一直待奴婢极好。奴婢无以为报,大小姐病逝之后,奴婢没有回顾家,而是留在了威宁侯府,就是想为大小姐守着生前的一切。”

    “夫人要将东厢房里的东西搬走,奴婢以死相逼,总算侥幸保住了东厢房。四小姐是大小姐嫡亲的妹妹,如今大小姐已经死了,四小姐连一间屋子也容不下么?这若是传了出去,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?十有八九会说四小姐早就肖想着世子妃的位置,丝毫不顾念姐妹之情......”

    言辞犀利,句句如刀!

    顾采苹被说中了痛处,面色变了又变,怒骂道:“闭嘴!主子的事,也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么?”

    碧罗扯了扯唇角,眼中满是悲凉:“是,奴婢确实没资格说这些。所以,自从大小姐病逝,奴婢安分的守着大小姐的屋子,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。可是,就连这一点念想也无法达成。奴婢为此就是拼了这条命,又有何妨!”

    “你......”顾采苹又气又恼,被气的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朝霞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:“碧罗这么做,根本没将主子放在眼里。大小姐已经去世了,哪有死人占着活人地方的道理。小姐既是嫁到了威宁侯府来,就是正经的世子妃,住在东厢房是理所应当的事。住在西厢房算怎么回事?岂不是让威宁侯府上下笑话么?碧罗居心叵测。小姐可要明察,绝不能轻易放过她!”

    最好是立刻发落了碧罗!免得将来成了她的绊脚石。

    碧罗看着朝霞,眼里满是嘲讽和轻蔑,仿佛洞悉了朝霞心里所有阴暗的算计。

    纵然什么也没说,这样的眼神也足以让朝霞恼羞成怒了。

    朝霞对顾采苹说道:“碧罗以下犯上,小姐应该让人重重的打她一顿板子,正好来个杀鸡儆猴。也让浅云居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看。谁才是浅云居里的女主人!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话算是彻底说到顾采苹的心坎里了。

    顾采苹沉着脸。正要点头,门外忽的响起了敲门声:“表嫂,是我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是许瑾瑜的声音!

    顾采苹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。吩咐朝霞去开门。

    门开了,许瑾瑜含笑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之后,许瑾瑜一怔:“这是怎么了?好端端的,碧罗怎么会跪在这儿?”

    顾采苹随意的扯了扯唇角。敷衍的应道:“刁奴欺主,不说也罢!”

    许瑾瑜眸光微闪。忽的淡淡笑道:“前些日子,碧罗寻死觅活的拦着不让人进东厢房,姨母无奈之下,只好将新房设在了西厢房。想来

    表嫂一定是为了此事在生气吧!”

    顾采苹:“......”

    这么大的事。住在侯府里的许瑾瑜怎么可能不知道?刚才为了颜面还想瞒下来,实在是失策了!

    顾采苹不免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许瑾瑜善解人意的开解道:“也怪不得你这么生气。这种事换了谁都会不高兴,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的面色缓和了一些。诉起苦来:“我刚嫁过门,就遇到了这等事。心里岂有不生气的。更可气的是,碧罗还是我们顾家的人。这简直是刁奴欺主!要是传出去,我的颜面要往哪儿放?不瞒你说,这个碧罗我是不打算再留了!”

    碧罗垂着头,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许瑾瑜不偏不巧的这个时候来,显然是早就料到顾采苹会发落她,所以特意赶来救她......自从上一次的事情过后,碧罗对许瑾瑜充满了感激和信任。

    只要许瑾瑜来了,她一定会安然无恙。

    “表嫂暂且息怒,请耐心听我一言。”许瑾瑜果然徐徐张口了:“遇到这样的事,你生气是免不了的。却不该在这个时候发落碧罗。”

    “碧罗是顾家的人,也是已故世子妃的贴身丫鬟,忠心的名声府中人人皆知。她豁出一条命,也要护着东厢房,这样的行为举动,正是一等一的忠心奴仆。表嫂刚嫁过门,就先发落碧罗,这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?顾家的人又会怎么看你?”

    顾采苹哑然无语。

    是啊!她之前光顾着生气了,也没来得及深想。碧罗对顾氏如此忠心,她身为顾氏的亲妹妹,却上来就发作碧罗,实在说不过去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见顾采苹神色松动了,立刻又接着说道:“不止于此。还有,碧罗的冲动之举,姨母也算认可了,世子也没说什么。你若是发作了碧罗,岂不是让姨母和世子难堪么?”

    顾采苹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。

    许瑾瑜说的对。她不应该轻举妄动!

    不过,看着碧罗,心里又觉得膈应的慌。要是整天由着她在面前晃悠,也太憋闷了!

    “有许妹妹为你说情,我就饶了你这一回。”顾采苹面无表情的说道:“从今天起,你就在屋子里待着,没有我的吩咐,不准出房门半步。”

    这样的处置,顾采苹自认是宽宏大度了。

    碧罗却没谢恩,而是央求道:“四小姐怎么处罚奴婢都行,可奴婢每日都要去东厢房里打扫收拾。若是天天待在屋子里,东厢房要怎么办?”

    顾采苹尚未完全消退的怒意又腾腾的涌了上来,瞪了碧罗一眼:“大姐的屋子,我自然派人去收拾,你就不用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碧罗情急之下,还想张口央求。

    “碧罗,”许瑾瑜看了过来,冲碧罗使了个眼色:“表嫂这般发落,已经十分宽厚了。你还不快点谢恩。”

    一味的硬碰硬可不行!只有先保全住自己,才能图谋以后。

    碧罗果然聪慧,一个眼神便明白了许瑾瑜的心意,深呼吸一口气,磕头谢了恩:“奴婢谢过四小姐。”

    一口一个四小姐,听的顾采苹刺耳极了。却又不便发作什么,不耐的挥了挥手:“好了,你先退下吧!”

    碧罗退下之后,屋子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。

    许瑾瑜半开玩笑的提醒:“表嫂,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,应该心平气和的养胎。总这么发脾气可不好,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不妙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定定神笑道:“你说的对。我现在可不能为不相干的人胡乱生气。”

    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最大的依仗,她绝不能冒任何风险。碧罗那个贱婢,暂且放过这一回。总之在浅云居,逃不出她的手掌心。

    顾采苹心里暗暗盘算着,心情总算好了起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留意着顾采苹的面色,一颗心也放了下来。看来,碧罗暂时是安然无恙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隔日,纪泽陪顾采苹回门。

    顾老爷和儿子侄儿陪着纪泽说话,顾采苹随着顾夫人回了屋子里说些悄悄话。

    “采苹,你嫁过去这两日,世子待你还好吗?”顾夫人关切的问道。

    顾采苹微微红着脸答道:“世子温柔体贴,待我很好。”

    顾夫人心里一动,低声道:“你怀着身孕,不宜同房,你可一定要把持住,不要因小失大......”
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顾采苹便红了脸嗔道:“娘!”

    这种事,就是顾夫人不说她也知道。

    更何况,就算她有这个心思,纪泽也未必肯。连着两天晚上,两人虽然同睡在一张床上,却没有半点肢体接触。他连她的手指都没碰过......

    “年轻人脸皮薄,说起来不好意思。”顾夫人不以为意的笑道:“怀了身孕还是以孩子为重。不过,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。世子正年轻,一直不近女色也太不近人情了。你找个机会,让朝霞开了脸伺候世子。免得世子在外面被别的女子勾引......”

    顾夫人细心的叮嘱。

    顾采苹不怎么情愿地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四章 意外

    有哪一个女子愿意将别的女子送到新婚丈夫的床上?

    更何况,顾采蘋从来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。出于女人的嫉妒心和独占心,她根本不愿让朝霞代替自己伺候枕席。

    不过,顾夫人说的很有道理。她如今怀着身孕,要以孩子为重,不该只顾着拈酸吃醋。万一纪泽憋不住跑出去厮混,再纳个美妾回府就不妙了。

    陪嫁丫鬟做通房是司空见惯的事。闺阁千金们出嫁,娘家大多会为其准备一些美貌伶俐的丫鬟。卖身契捏在手里,不用担心人心不稳起什么风浪。若是和主子离心或是小心思太多,随时可以发卖出府。

    顾采蘋出嫁的时候,除了朝霞之外,另有两个相貌出众的丫鬟,都是预备着做通房丫鬟的。论相貌论忠心,首选当然是朝霞。

    顾采蘋犹豫一番之后,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
    今日晚上回府,就让朝霞开了脸做通房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回门讲究早去早回,没等天黑,顾采蘋便辞别父母,随着纪泽回府了。回府之后,照例是要先去汀兰院。

    小邹氏神色淡淡的问道:“世子今日陪着小顾氏回门,一切还算顺利妥当吧!”

    “有劳母亲操心,一切都还顺利。”纪泽张口答道。

    然后,小邹氏便不吭声了。

    显然,这是故意撂脸色给儿媳看,也是小邹氏在变相的表达心中的怨怼和不满。

    小邹氏从头至尾连看都没看顾采蘋一眼。顾采蘋干巴巴的坐着,尴尬极了,下意识的看向纪泽。

    纪泽眸光微闪,笑着为顾采蘋解围:“母亲这几日辛苦了。应该好好休息,儿子先领着小顾氏退下。今日晚饭就不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正中顾采蘋的心思,顾采蘋忙笑着起身,和纪泽一起告退。

    小邹氏眼睁睁的看着新婚夫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,气的脸都青了。

    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。顾采蘋刚过门两天,纪泽已经开始处处向着她了......

    丈夫的呵护体贴,让顾采蘋心里甜丝丝的。回了浅云居之后。顾采蘋一脸娇羞的说道:“多谢世子刚才为妾身解围。”

    纪泽温和的笑道;“夫妻本是一体。说这样的话可就见外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满心欢喜含情脉脉的应了一声;“世子说的是。”

    “母亲些许刁难,你也别耿耿于怀。”纪泽的声音十分温柔:“新妇过门,做婆婆的难免要立些规矩。免得儿媳不知进退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被纪泽哄的晕乎乎的,想也不想的点头应道:“世子只管放心,这些道理妾身岂会不知,绝不会因此对婆婆生出怨怼。”

    纪泽的目光落在顾采蘋的肚子上。愈发温柔了几分:“你肚子里怀着纪家的子嗣,以后凡事都要以孩子为先。晨昏定省之类的规矩暂且都免了。府里的琐事也无需你过问,你只要安心养胎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一脸红晕,飘飘然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。这个时候,纪泽就是让她去跳河。她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。

    纪泽心里暗暗松口气。

    先哄住顾采蘋,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安然出生了再对付她也不迟。

    这么一来,小邹氏不免要受些委屈闲气。得寻个时间。私下里好好的哄一哄小邹氏。免得她嫉妒心起,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用完晚饭之后。朝霞伺候着顾采蘋更衣梳洗。

    顾采蘋的目光在朝霞身上打了个转,冷不定的冒出了一句:“朝霞,你今晚就开了脸伺候世子如何?”

    朝霞先是一愣,旋即一阵惊喜涌上心头。此事主仆两个早有默契,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,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。

    幸福来的太突然了!

    朝霞勉强按捺下心头的雀跃欣喜,小心翼翼的应道:“小姐和世子正是新婚情热的时候,世子待小姐百般体贴。奴婢做通房丫鬟的事,还是缓一缓吧!”

    这种时候若是得意忘了形,后果一定很严重。

    朝霞这一番装模作样的忠心,果然起了作用。至少,顾采蘋的心里舒坦了一些。若是朝霞表现出迫不及待要爬床的样子,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在试探你,你不用急着表忠心。”顾采蘋瞄了朝霞一眼,淡淡说道:“我怀着身孕,不能亲近世子。正是新婚,总不能一直委屈世子。所以,今天晚上你就代我伺候枕席。明日我会让人熬了避子汤给你。”

    朝霞不再推辞,羞怯又柔顺的应了,心里溢满了欢喜。

    顾采蘋按捺下心里的酸意,盘算着要怎么张口和纪泽说起此事。

    当然了!任主仆两个前思百转,怎么也料不到纪泽的反应......

    “世子,妾身有孕,不能伺候枕席。今日晚上,就让朝霞代妾身伺候世子。”顾采蘋一脸的贤惠大度,其实心里酸的都快冒泡了:“朝霞是妾身的贴身丫鬟,性子伶俐,温柔仔细......”

    “不必了!”纪泽神色淡然的打断顾采蘋:“我不是重欲之人。你刚进门,又怀着身孕,安心养胎就行,不必操劳这些。”

    朝霞的笑容凝结在唇角,既仓惶又失落。

    顾采蘋主动提起此事,却没想到世子竟然不肯点头......

    顾采蘋也颇为惊讶,下意识的说道:“世子是不是对朝霞不满意?若是不喜欢朝霞,妾身还有两个陪嫁丫鬟......”

    纪泽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,声音十分冷淡:“不用了。今晚我一个人去书房歇下,你早些休息。”

    说完,转身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顾采蘋愣愣的看着纪泽的身影,一时弄不清纪泽到底是清心寡欲,还是因为自己的提议生了气。反而忽略了今天晚上即将独守空闺的事实。

    朝霞又伤心又难堪,用力的咬着嘴唇,一脸泫然欲泣。

    若是纪泽痛快的答应下来,顾采蘋心里不免泛酸。现在纪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,顾采蘋倒是对朝霞多了几分怜悯,笑着安慰道:“以后日子长着呢,我会再找个时间和世子说一说。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。”

    朝霞用袖子擦了眼泪,乖巧的应了。

    主仆两个各怀心思,各自睡下不提。浑然不知半夜时分,本该睡在书房的纪泽悄然出了浅云居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连续等了两晚,都等了个空。今晚索性早早歇下了。却没料到夜半时分,门被推开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被惊醒之后,既欢喜又免不了酸溜溜的来几句:“世子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,怎么还有闲心跑到我这儿来。”

    纪泽低笑一声,什么也没说,迅速的脱了衣服上了床。顾不及前戏,在小邹氏的惊呼声中入巷挞伐。

    小邹氏意思意思的挣扎了几下,很快便投入其中,忘情的呻吟起来。

    激烈的交欢过后,小邹氏连日来的委屈和被冷落的不甘也散了不少,半真半假的嗔道:“你这个没良心的,让我连着等了两夜。还当着我的面和顾采蘋卿卿我我,分明是故意要气我。”

    纪泽哄道:“她毕竟刚过门,我总得做做样子。不过,这两晚我虽然睡在她身边,却连她的衣襟都没碰过。一身的精力还不是都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在他的怀里扭动身子:“这种事我又不能找她去对质,你怎么说我只好怎么信了。”滑腻丰满柔软的身躯,轻易的撩拨起纪泽的欲望。

    纪泽眼眸暗了下来,却没像往日那般一撩就着:“你先别乱动,我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停下了动作,声音里有些不满:“行了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无非是让我忍着一些,不要故意刁难顾采蘋。如果不是为了此事,今晚你也不会特意来找我了。”

    再精明再厉害的女人,一旦吃起醋来,都如同市井泼妇一般难应付。

    纪泽皱了皱眉头,沉声说道:“你别总是拈酸吃醋了。我不是和你说过吗?只要顾采蘋安然的生了儿子,以后你想折腾她都随你的心意。”

    儿子!

    又是儿子!

    小邹氏用力的咬了咬嘴唇,一个冲动之下,“我替你生个儿子”差点脱口而出。幸好又及时忍住了。

    这种事风险极大,绝不能事先和纪泽商议。否则,纪泽必然会阻拦。白白伤了两人的感情。不如等先造成了既定的“事实”了,再告诉他也不迟。

    这个念头一旦涌上了心头,就像种子落进了田野里,迅速的茁壮成长。小邹氏根本抑制不了这个疯狂的念头。

    算算日子,这几天正是她最易受孕的时候。以前每次偷情过后,她都会悄悄喝避子汤。当然,明天她是绝不会喝的了......

    要是在这个月里怀上身孕,将来用顾采蘋来遮掩也最方便。

    小邹氏打定主意,假意应道:“好,我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。春宵苦短,你莫非要把整夜的时间都浪费在口舌上么?”边说边主动的凑了过去。

    纪泽的呼吸声粗重起来,很快又将她压到了身下。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五章 喜讯

    纪泽在府中待了三天,从第四天起就正常上值去了。

    有了纪泽之前的吩咐,顾采蘋整日在浅云居里养胎,很少在小邹氏面前露面。小邹氏也按捺着心里的嫉火,没有主动去招惹顾采蘋。

    两人暂时相安无事。威宁侯府里也暂时恢复了平静。

    这份平静下,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......

    隔了几日,是纪妧嫁到夫家的第一个生辰。按着此时的习俗,娘家人要登门为纪妧过生辰。

    纪泽特意告假一日,领着威宁侯府所有人去了李家。

    顾采蘋身为长嫂,不去当然不妥。不过,她毕竟是有了身孕的人,不宜太过操劳。上了马车之后,便一直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小邹氏的目光迅速的掠过顾采蘋的肚子,眼中闪过一丝怨毒。

    别人没留意,许瑾瑜却没有错过小邹氏眼底的寒光,心里暗暗思忖起来。

    小邹氏绝不会甘心看着顾采蘋生下儿子。她会做些什么?

    马车很快就到了李府门外。

    门房管事一边命人进去通传,一边扬起笑脸热情的迎了众人进府。过了片刻,李睿和纪妧亲自来相迎。

    众人见面,自有一番寒暄热闹。

    纪妧今日穿戴一新,眼角眉梢浮着笑意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在眼里,心里不由得一动。纪妧素来是个冷淡的性子,今天就算是见了娘家人,也不至于喜形于色吧!

    “妧表姐,你今日喜上眉梢,莫非是有什么喜讯么?”许瑾瑜笑着打趣。

    纪妧脸孔微红,却也没瞒着:“我这个月有些异样。前两天请了大夫来诊脉,说是我已经有了身孕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众人都是一阵惊喜,连连恭喜。女子出嫁到了夫家,只有尽早生了儿子,才算是站稳了脚跟。也怪不得纪妧如此欢喜了。

    出嫁三四个月就怀了身孕,这速度不可谓不快了。当然了。比起速度。比顾采蘋还差了一点点就是了。

    只可惜顾采蘋的喜讯不但不能公开,还得藏着掖着。如今怀孕时日短,出来走动无妨。等再过些日子显了怀。顾采蘋就得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待着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笑道:“这样的喜事,怎么也不早点说。我今日只准备了一份礼物,岂不是失了礼数。”

    纪妧和小邹氏从不亲近,如今出嫁了。倒是多了份看到娘家人的亲热,闻言抿唇一笑:“这个倒是无妨。母亲过些日子命人补上礼物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都被逗乐了。

    顾采蘋羡慕的看了纪妧一眼。纪妧落落大方的公布了喜讯。而她呢,怀着身孕却像做贼似的心虚,根本不敢声张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在李家做客半日,直到下午众人才辞行回府。

    在马车上。邹氏便忍不住夸赞道:“李二公子又体贴又细心,李夫人性情温和容易相处,妧姐儿嫁到李家来。可真是有福气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笑着应道:“这门亲事还是侯爷当年定下的,足可见侯爷眼光独到。”

    平日里极少有人提起威宁侯。

    威宁侯在边关镇守数年。平日里家信虽然没断过,却已经几年都没回过京城了。顾氏去世,纪妧出嫁,纪泽续弦,府里的喜事他无一例外的缺了席。虽然没人张口抱怨,不过,久而久之,存在感十分稀薄。

    邹氏关切的问道:“侯爷为妧姐儿定下了亲事,妤姐儿的亲事只怕侯爷还没来记得操持吧!”

    小邹氏叹道:“侯爷领兵去边关的时候,妤儿还只有几岁,哪里顾得上这些。”

    照着这架势,在将来的几年里,威宁侯是不会回京城了。纪妤的亲事只能由小邹氏自己操持。

    “妹妹要撑着府里这一摊子琐事,还要照顾儿女,委实是辛苦了。”邹氏这话倒也不全是拍马屁。

    偌大的威宁侯府,男主人常年不在府里,纪泽忙于朝务实极少回府,一切都靠小邹氏撑着。也亏得小邹氏精明强干,否则,不知要惹出多少乱子。

    小邹氏被夸中了最得意之处,眼里闪出了几分自得。

    事实上,最不希望威宁侯回京的人就是小邹氏。

    她和纪泽恋奸情热,府里隐约知晓的也有几个。只是无人敢声张罢了。一旦威宁侯回了府,哪有现在这般自在。

    小邹氏的心里甚至存着一个隐秘又恶毒的念头。

    最好是威宁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,既能为儿女都争一份荣耀富贵,又不会有任何后患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冷眼看着小邹氏,微微扯了扯唇角。

    小邹氏在想什么,她倒是能猜到几分。

    这威宁侯确实是个倒霉鬼。前世的时候,在边军的一场战争里中了毒箭,不治身亡。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给自己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。也便宜了小邹氏和纪泽这对贱人,在府里横行无忌。

    算算日子,大概就是在明年年初的时候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话锋一转,忽的提起了许瑾瑜最不乐意听到的话题:“对了,前些日子徵儿去参加秋闱科考,听闻安国公府的陈二公子去送考。没想到,陈二公子竟然这般热心肠。”

    说到热心肠三个字,小邹氏意味深长,显然是别有所指。

    许瑾瑜垂下眼眸,假装此事和自己毫无关系。

    邹氏今非昔比,再也不是初进京城时的毫无心机了,避重就轻的应道:“说起来,都是沾了侯府的光。陈家和纪家是姻亲,陈二公子为人热情,送陈三公子去考场的时候,顺便也送了徵儿一程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眸光一闪,笑道:“我们姐妹两个私下说话,还用得着遮遮掩掩的么?依我看,陈二公子十有八九是动了结亲的心思,才会故意示好。”

    没算计到许瑾瑜,反而被许瑾瑜将了一军,让顾采蘋捡了个便宜。一想到此事,小邹氏就满心的憋闷。

    眼看着许瑾瑜有机会攀上安国公府这根高枝,小邹氏心里就更不痛快了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纪泽谋算着要将许徵送到秦王身边。要是冒出这么一桩亲事来,可就不太美妙了......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六章 放榜

    小邹氏追问不休,邹氏却没有正面回答,笑着敷衍道:“陈家若是真的有这份心,自然会找人来提亲。可现在看来,并无任何动静。我们也不便多想,免得自作多情徒惹笑话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试探着问道:“如果陈家真的来提亲了,大姐会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这个我还没想过。”邹氏笑道:“真到了那一天,再想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邹氏的嘴还真紧!

    小邹氏的目光又看向许瑾瑜,含笑道:“瑾娘,陈二公子对你倾心,你心意如何?”

    许瑾瑜故作娇羞的垂着头应道:“终身大事,要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。有娘和大哥为我拿主意就行了,我什么都没想过。”

    ......什么都没想过?这话骗鬼鬼都不信!许家母子三个分明早就有了主张,只是瞒的很紧,不露半点口风罢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在心里冷笑一声。倒也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个问题,很快又扯开了话题:“还有几日秋闱就要放榜了吧!”

    邹氏叹口气:“是啊!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等着放榜,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的。”

   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!

    公侯勋贵的子孙可以恩萌做官,文官的后人就没这个便利了。只有一心读书,考上科举博取功名,才能入仕途。

    考中乡试,有了举人功名,就可以到吏部报名选官。当然了,一般来说,有了举人功名的学子大多会选择继续参加会试。有了进士的功名,才算是真

    正的光宗耀祖。

    许翰当年中了探花,文采风流。相貌俊美。即使家族不显,依然娶了邹家嫡出的长女。若是许徵能像父亲那样在科举中杨名,将来想结一门好亲事也就不费什么力气了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秦王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。许徵只有考取了功名,才能有自保的余地......

    在这样焦虑不安的心情下,邹氏难免患得患失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安抚邹氏:“娘,你不用担心。大哥此次秋闱发挥稳定。考中是没问题的。只看名次高低罢了。再等上五天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打起精神。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几年都等过来了,再耐心多等上五天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没有所盼的时候,时间过的飞快。眼巴巴的数着日子过。时间就格外的难熬了。

    邹氏寝食难安,许瑾瑜看似平静,其实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,根本不能平静。

    许徵考完了之后。几乎每天都出府,和同年的学子来往应酬。每天晚上回来都是一身的酒气。

    这一天晚上也不例外。

    邹氏年龄渐长体力不支。许瑾瑜劝着邹氏早些睡下休息,然后独自一人等着许徵。

    约莫子时,许徵终于回来了。

    “大哥,这是芸香做的醒酒汤。一直放在热水里,现在还温着呢!”许瑾瑜一脸关切的说道:“你快些把醒酒汤喝了吧!”

    许徵酒量不佳,可出去赴酒席必然要喝酒。就算再躲也少喝不了多少。每天晚上回来醉醺醺的,第二天早上起来总要头痛一番。

    许徵接过醒酒汤。很快喝完了。然后苦笑着叹道:“这还没放榜,天天就酒席不断。等明天放了榜之后,少不了还要有一番应酬。”

    “这也不是坏事。”许瑾瑜笑道:“将来踏入官场,少不了喝酒应酬。现在就当是提前适应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嗯了一声:“以后我若是回来的迟了,你就别等门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眨眨眼,俏皮的笑道:“谁说我是特意等你了。我是闲着无事看书看的晚了,顺便等你回来而已。”

    许徵哑然失笑,伸手揉了揉许瑾瑜的头发:“好了,我说不过你总行了吧!天这么晚了,早些去睡。明天一大早就会放榜,我已经和纪二表哥元青表哥约好了一起去看榜。你只管等着报喜的人送来好消息。”

    语气中充满了自信。

    许瑾瑜抿唇一笑:“好,我在府里等着你的喜讯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,许徵便起了床。洗漱干净,换上了崭新的竹青儒袍。俊秀的脸孔神采奕奕,明亮的眼中充满了少年人的自信和意气风发。

    许徵和纪灏陈元青约定好了时间,很快,两人便到了威宁侯府。三人一起骑上骏马,去了国子监外。

    他们来的已经算早了,可惜还有很多人比他们来的更早。榜下人头攒动挤满了人,看来一时半会是挤不过去了。

    陈元青半开玩笑的叹口气:“早知如此,昨天夜里就该来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背负着家人的期望,一心希望考中科举,博得功名。

    陈元青出身虽然比许徵强的多,科举的压力却丝毫不比许徵小。亲娘陶氏对他期许极高,若是读书不成,十有八九要被压着去军营“磨练”谋个职位了。

    看过榜单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,有的喜形于色,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考中了。还有的一脸颓然失魂落魄,很显然,这是没考中的。

    此次参加秋闱的共有一千二百人,取中的只有一百二十人。是十中取一的概率。今天来看榜的,大多数都会失望而归。

    年轻些的还算镇定些,等上三年再考就是了。那些已经年过四旬每考不中的,见自己榜上无名,有人当场就痛哭流涕。

    不过,此时没人会出言取笑这些失态的考生。轮到谁身上,也不可能淡定。

    许徵原本颇有自信,到了此时,被周围众人紧张焦灼的情绪感染,也随之紧张起来。

    万一此次没考中怎么办?

    秋闱三年一次,错过这一回,就要再等上三年。

    亲娘和妹妹的期许,勤奋苦读数年渴望中举的急切,还有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影......此时的他,根本没有再等三年的底气。

    等了许久,前面的人都看过了榜单,许徵等人终于被拥挤到了榜下。许徵的心怦怦跳的飞快,他勉强按捺住剧烈的心跳,抬头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印入眼帘的自然是高居榜首的第一名。

   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!

    许徵!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七章 解元(一)

    自许徵走了之后,邹氏便坐立难安,不停的打发身边的丫鬟去门房处问问是否有人来报喜。一会儿工夫,丫鬟就来回跑了四五回,可惜一直都没消息。

    许瑾瑜也不再阻拦邹氏了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。她也没心情做绣活或是看书了。时不时的往外张望一眼,仿佛许徵会随时出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时间一点点的滑过。

    等了一个多时辰,终于等来了喜讯。

    “太太,表小姐,表少爷大喜!”威宁侯府的门房管事亲自跑来送信:“此次秋闱,表少爷高中第一名解元!报喜的人已经到了府外。”

    邹氏霍然站起身来,激动不已的问道:“你没听错吧!真的是第一名解元?”

    门房管事殷勤的笑道:“奴才听的清清楚楚,绝没有听错。”

    期盼了许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!

    邹氏愣愣的站在原地,神情似笑又似哭。

    许瑾瑜也是一阵惊喜,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终于了落了地。这一世,许徵考的名次比前世更高。这对许徵来说,无疑是桩大喜事!声名越显越好!

    “赏钱早已准备好了。”邹氏还在发呆,许瑾瑜当机立断的吩咐:“还请管事拿到门口处,给报喜的官差们每人发上一份。”

    门房管事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许徵考了解元,不止是给许家长脸,就是威宁侯府也跟着有颜面。勋贵世家或许不在意一个科举功名,不过,秋闱第一的名头总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待门房管事走了之后,邹氏才回过神来。眼中闪出了水光:“太好了!徵儿果然争气,竟考中了解元。你爹在地下有知,也一定十分欣慰......”

    邹氏激动之余,喜极而泣。

    许瑾瑜半开玩笑的说道:“娘,大哥考中解元你就高兴成这样。若是明年春闱再考个状元回来,你岂不是要更激动?”

    邹氏又是哭又是笑:“他若是明年考中状元,我就是立刻闭了眼也心甘情愿。”

    “大喜的日子。可别说这样的晦气话。”许瑾瑜笑着嗔道:“大哥将来要成亲娶妻生子传承许家的血脉。还要入仕途做官光宗耀祖。一堆喜事等着你,你可得平平安安健健康的。”

    邹氏听了这些话,心中舒泰之极。忙用袖子擦了眼泪:“你说的对。今天是好日子,我不该说这些。快些让芸香做些好菜,今天中午替你大哥好好庆祝一番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却笑道:“大哥今日去看榜,又高中了解元。今天中午肯定会和同榜的举子们一起去喝酒庆祝。不会回府。说不定晚上也会有应酬,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!我们就别等他了。自己庆祝一番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就见含玉笑吟吟的走了进来:“表少爷高中解元,奴婢先恭喜太太和表小姐了。夫人知道此事之后十分高兴,特意吩咐奴婢来请太太和表小姐到汀兰院一叙。”

    出于某些隐秘的少女心思。含玉心中的欢喜丝毫不比许瑾瑜母女少。只是羞于流露出来罢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许徵高中解元,对许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。不过,对小邹氏和纪泽来说。可不是什么好消息。小邹氏表面喜气洋洋的,心里还不知怎么懊恼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这个许徵。运道实在太好了!竟在秋闱里考了第一名!

    小邹氏阴沉着脸,恨恨不已的想道。

    考中举人倒没什么大不了的,以许徵的才学,有举人功名,秦王肯定会更“欣赏”。这对他们的计划十分有利。

    可千算万算没算到,许徵竟然考中了解元。

    有了解元的名声,许徵必然名动京城,一举一动也会更受瞩目。若是他不肯从了秦王,想暗中做些“小动作”也会十分不便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越想越是懊恼。不过,表面功夫却不能不做。

    在许瑾瑜母女来了之后,小邹氏立刻收拾心情,挤出满脸欢喜的笑容:“徵儿实在是太争气了!考了秋闱第一,我这个姨母也跟着脸上有光。”

    虚情假意!

    许瑾瑜暗暗冷笑,面上却笑的十分灿烂:“大哥有今天的成就,这其中少不了姨母和世子的功劳。世子为大哥引荐了曹大人,大哥得了曹大人指点,才能考取这么好的名次。”

    早知道有这么一天!真不该介绍什么曹大人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中别提多后悔憋闷了,口中还得笑着应道:“亲戚之间,本就该守望相助。引荐曹大人也不算什么,最重要的是徵儿本人好学上进,才学出众。认识曹大人的学子这么多,考中解元的还不是只有徵儿一个?这样的喜事,一定要摆上几桌喜宴庆贺一番。我已经打发人去给世子送信了。等世子晚上回来好好商议,一定要办的热闹些。”

    不管小邹氏心里怎么想,这表面功夫是一等一的,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。

    邹氏连连笑道:“一切有劳妹妹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假惺惺的笑道:“大姐就别见外了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纪泽接到了“喜讯”之后,也是一阵错愕。很快,便拧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他心中所想的,和小邹氏差不多。

    许家如今无权无势,许徵有个举人的功名也翻不起风浪。借着识才重才的理由,可以顺理成章 的将许徵送进秦王府。

    可现在,许徵考了个秋闱第一,很快就会声名鹊起。若是明年春闱再考个第一中了状元,入了皇上的眼,可就不妙了。

    秦王好男风的事,知道的人极少。这种事也绝不能张扬。所以,许徵进秦王府的事,越低调越好。照着眼下这个架势,还怎么低调得起来?

    思来想去,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。

    趁着许徵刚考中解元,声名还没传及京城,先为秦王制造机会......生米煮成熟饭,这条定律不仅适用于女子,用在男人身上的效果也差不多。

    邹氏和许瑾瑜还在威宁侯府,不愁许徵不低头。

    纪泽拿定主意之后,立刻去了秦王府。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八章 解元(二)

    临近傍晚时分,纪泽回了府。

    顾采苹整日待在浅云居,无所事事颇为寂寞,听闻纪泽回来了,心里自是十分高兴。忙吩咐朝霞:“你去厨房叮嘱一声,今天晚上多做些精美的菜肴,再准备一壶酒。”

    朝霞立刻领命去了小厨房。

    顾采苹左等右等,等了许久也没见纪泽回来,不由得皱起了眉头:“门房那边不是打发人来说世子回来了么?怎么一直不见世子的身影?”

    朝霞笑着说道:“许家表少爷考中了解元,听说夫人打算办上几桌宴席庆祝。世子回府肯定也是为了此事。等世子和夫人商议完了,肯定就会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心下稍安。

    又等了片刻,等来的却是纪泽身边的长随:“世子今晚留在汀兰院,陪着夫人和三小姐一起吃晚饭,请世子妃不用等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有些气闷,起身道:“既是如此,我也一起去汀兰院......”

    “世子特意吩咐过了,世子妃应以身体为重,不宜来回走动。”长随态度很恭敬,说出口的话却不太顺耳。

    顾采苹脸上的笑容顿住了,眼睁睁的看着长随退下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顾采苹心里如何的恼怒且不必细说。

    纪泽特意留在汀兰院里吃晚饭,小邹氏心情自是好极了。碍着纪妤也在,两人不便说什么。只偶尔眉目传情。

    用完了晚饭之后,小邹氏和纪泽商议起了为许徵办酒宴庆祝的事。

    “......这样的喜事,本来该办的热闹些。不过,徵儿到底是许家人,我们侯府不宜请太多亲友来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细细的说起了自己的打算:“所以我想着只请些来往密切的。再让许徵请些同年的学子来。日子就定在两天后。有两日筹备,也该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纪泽点了点头:“母亲考虑的很周全,就照着母亲说的办好了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:“徵表弟考中了解元的事,秦王殿下也知道了。他素来赏识徵表弟的才学,到时候不妨将秦王殿下也请来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顿时心领神会,笑着应道:“秦王殿下肯纡尊降贵来参加酒宴。是我们侯府的荣幸。更是徵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。这请帖,就麻烦世子代劳了。”

    纪泽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纪妤坐在一旁,听着这些颇有些不耐:“说起来。这都是许家的事,娘和大哥这么热心做什么。还特意请秦王殿下来,未免也太慎重了吧!”

    纪泽续弦的时候,秦王都没来呢!凭什么许徵考中了一个解元。就要宴请秦王?

    小邹氏瞪了纪妤一眼:“不得胡言乱语。这种话要是传到你姨母耳中,她们岂会不多心?你也不算小了。整日里口没遮拦的,说话从不过脑子吗?真不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笨的东西!”

    纪妤被一顿臭骂,又委屈又生气:“反正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入你的耳就是了。”说完,便气冲冲的起身走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被气的头疼不已。

    许瑾瑜既有心计又沉得住气。纪妤只比许瑾瑜小了一岁。城府却差了十万八千里。就纪妤这样的性子,将来嫁人了,要怎么应付公婆小姑妯娌?

    想想都觉得烦心!

    纪妤一走。纪泽也不便多留了,起身告退。临走前。冲小邹氏使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有些话现在不便细说,等到了夜里再商议。

    小邹氏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。眼下最要紧的是许徵的事,其他的事暂且往后放一放再说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不出许瑾瑜所料,许徵果然很迟才回来。

    今天晚上邹氏太激动兴奋了,不肯早早睡,坚持要等到许徵回来。

    刚看到许徵的身影,邹氏便喜滋滋的迎了上去,搀扶着许徵的胳膊絮叨起来:“徵儿,今天上午官差就来报过喜了。我和瑾娘高兴激动了一整天,一直在等你,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。对了,快些坐下喝了醒酒汤,瞧瞧你这一身的酒气,明知道自己酒量不佳怎么还喝这么多的酒......”

    “今天被一起中榜的同年拉着去了酒楼,我是解元,一个个都来和我喝酒,我哪里好意思拒绝。”

    许徵生平从未像今天这样兴奋激动过,喝了这么多酒,全身早已软绵绵的没了力气,头脑却出奇的清醒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道:“娘,你就别絮叨了。大哥出去应酬,喝酒也是难免的。现在头一定很痛,让他快些喝了醒酒汤睡下吧!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果然住了嘴。

    许徵坐下后,许瑾瑜端了醒酒汤来喂他。

    许徵定定神道:“我自己喝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嗔怪的说道:“你走路都不稳了,哪里端的稳碗。还是我喂你好了!”说着,将勺子送到了许徵的嘴边。

    许徵只得乖乖张嘴喝了。

    一个喂一个喝,一碗醒酒汤很快便喝完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催促着许徵去睡觉,许徵却不肯,谈兴颇浓:“我考中了第一名,纪二表弟和元青表弟也都榜上有名。纪二表弟在榜尾,元青表弟名次是第十二。我们三个约定好了,明年一起下场参加春闱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果然也考中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由衷的为陈元青高兴:“元青表哥也考中了么?真是个好消息。”

    许徵又笑道:“我此次能高中第一,一定要多谢曹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!如果没有曹大人指点时文,你未必能考得这么好。”邹氏笑着接过话茬:“我给你准备好礼物,你明天就去曹家登门道谢。”

    许徵不假思索的应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一动,笑着说道:“我明天也陪大哥一起去曹家吧!上次曹姐姐到府里来的时候,邀过我登门做客。我一直都没去呢!”

    提起曹萦,许徵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张文雅秀丽的少女脸庞,下意识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邹氏眼睛一亮,立刻拉起许瑾瑜的手叮嘱道:“你明天去曹家,见了曹家小姐,记得探一探她的口风。若是她对徵儿也有意,我就找官媒去曹家提亲!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徵:“......”

    第一百七十九章 曹家

    许家为了许徵高中解元激动欢喜,安国公府接到陈元青考中秋闱的喜讯后,也同样高兴。这一天下来,陶氏的嘴都没合拢过。

    陈元青回府的时辰和许徵差不多,同样是满身酒气。

    陶氏张罗着让人端醒酒汤来,又命人去准备热水。正忙活着,就听丫鬟来禀报:“二公子来了。”

    陶氏有些惊讶,这么晚了,陈元昭来做什么?

    陈元青却眼睛一亮,忙起身迎出去。他今日酒喝的太多了,走路时步履不稳,一个踉跄,差点摔上一跤。

    陶氏看的心惊胆战,脱口而出道:“元青......”

    一只稳而有力的大手及时的稳住了陈元青的胳膊,避免了陈元青摔倒在地的惨剧:“站稳了!”

    陈元青站稳了,咧嘴一笑:“二、二哥,你怎么来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:“怎么喝这么多的酒。”陈元青酒量还算不错,等闲一两壶酒绝不会醉成这样!

    陈元青继续傻笑:“今天和同年一起喝酒,心里高兴,一不小心就喝多了。其实,我喝还不算多,最惨的是徵表哥。今天一个一个去敬酒,他酒量本来就不行,喝到最后走路都快不稳了。”

    还好意思笑话别人!

    陈元昭无奈又好笑,脸上却没什么表情:“先坐下说话。”

    陶氏忍不住插嘴问道:“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敬许徵的酒?”

    陈元青理所当然的应道:“徵表哥考了第一,拿了解元,同年的学子当然要以他为首。”

    那个许徵,竟然考中了解元?!

    陶氏哑然,眼神颇有些唏嘘和复杂。如果细细解读的话。大概就是“许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”之类的!

    许徵考了第一的事,陈元昭自然早就知道了,今天晚上特意回府找陈元青,当然也是有些私心的......

    “曹大人此次是你们的主考官,你考中了举人,明天也该备了礼物去曹家一趟。”陈元昭淡淡的提醒。

    陈元青果然还没想到这一层:“二哥提醒的是,我明天就去曹家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不动声色的接过话茬:“我明日正好无事。陪你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许徵明天必然会去曹家。他和陈元青一起去。正好见一见许徵,“顺便”提醒许徵一声,纪泽今天特意去了秦王府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虽然不清楚陈元昭的盘算。不过。稍微一想,也知道和许徵脱不了关系。不然,以陈元昭不喜热闹的性子,怎么肯陪他去曹家。

    陈元青爽快的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到底年轻底子好。一夜过来,宿醉的头痛就没了。洗漱干净换了新衣。又是英俊少年一名。

    陈元青照了照镜子,对自己的形象颇为满意。

    陶氏准备了谢师礼,陈元青不愿坐马车,便让长随携着礼物坐在马车上。他则骑着一匹骏马,紧紧随在陈元昭的身后。

    兄弟两人,一个英俊冷凝。一个爽朗俊俏,一路上骑着骏马神采飞扬。不知引来多少人的瞩目。

    很快就到了曹府门外。

    今天来曹府拜会的客人着实不少,一个个投了名帖,然后都在门房处等着曹大人接见。

    陈元青也照样投了名帖,然后兴致勃勃的和众人打起了招呼。

    昨天秋闱放榜,今天来曹家拜会的,当然都是榜上有名的学子。其中有几个都是昨天一起喝过酒的,也算十分熟悉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冷淡,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冽。和爽朗活泼的陈元青恰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。学子们和陈元青打招呼的时候,忍不住偷偷打量陈元昭一眼。

    这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陈将军吗?

    果然和传闻中的差不多,看着就觉得心里生出寒意,别说亲近了,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......

    门口出一阵骚动。又有人来了!

    “是许徵!”有眼尖的,一口叫出了来人的名讳。

    许徵笑着看了过来。却不料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孔。

    陈元昭?他怎么也来了?

    许徵迅速的皱了皱眉。不过,这里是曹家的门房,他来拜谢曹大人,陈元昭当然也能陪陈元青一起前来......之前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可能?真是失策了!

    许瑾瑜就在外面的马车上,要进曹家,肯定要和陈元昭碰面不可!

    陈元青扬着笑脸过来了:“徵表哥,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。早知道就该和你约好一起过来,人多路上也热闹些。”

    对陈元昭纵有再多不满,也不好对陈元青甩脸色。

    许徵定定神笑道:“我今天和妹妹一起过来的。我来拜谢曹大人,她来见曹小姐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也来了?

    陈元青眼睛一亮,忙冲陈元昭使了个眼色。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,若是能趁机见许瑾瑜一面最好不过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不变,一颗心却

    悄悄悸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活了这么多年,他一直冷情冷性,从未对女子动过心。如今终于领略到了动情动心的滋味。

    牵肠挂肚,魂牵梦绕,无一刻能忘怀。所有的冷硬坚强,都变的脆弱不堪一击。只听到她的名字,便已经轰然倒塌......迫不及待的想见她一面!

    那样的愿望太急切太渴盼了,令他心旌摇曳无法自已。

    可是,有许徵在,一定会拦着不让他见许瑾瑜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一心撮合陈元昭和许瑾瑜,自然竭尽全力为兄长创造机会。故意拖着许徵说个没完。一起在门房处等候的学子也凑了过来,将许徵团团围住了。

    许徵打起精神和众人说话,一时没察觉陈元昭的身影悄然消失在门边。

    陈元昭走到曹府门外,果然见到了一辆有着威宁侯府标记的马车。

    许瑾瑜就在马车里。

    时间无多!得趁着许徵反应过来之前见许瑾瑜一面。

    陈元昭大步走到了马车边。驾车的车夫下意识的上前拦了一步,被陈元昭冷冷的一瞥瞪的全身发凉,自动自发的退下了。

    “许瑾瑜!”陈元昭隔着车帘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马车里的少女全身一震,反射性的撩起了车帘。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章 心意(一)

    一张意想不到的俊脸出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陈元昭?他怎么会处在在这里!

    几日不见,他似乎略略有些消瘦,眉眼间锐利依旧,却多了几分沉郁。

    许瑾瑜怔怔的看着陈元昭,心里涌起复杂难言的滋味。排斥么?似乎也不全是,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喜悦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不敢再多想,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开,定定神客气的说道:“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陈将军!”

    陈元昭无心和她客套寒暄,迅速的说了句:“我要和你单独说会儿话。”

    说的还真是直接!

    许瑾瑜脸上微热,故作镇定的说道:“男女独处于理不合,有什么话,陈将军就在这儿说也无妨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深深的凝视着许瑾瑜,口中淡淡说道:“事关秦王,不宜让别人听见。”

    秦王?许瑾瑜一凛,所有的抗拒和羞涩顿时抛到了脑后。

    以陈元昭的性子,绝不会无聊的拿秦王做幌子......可这里毕竟是曹府门外,人来人往,两人根本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和时间。

    许瑾瑜急中生智,匆匆说道:“请陈将军上马车来细说。初夏,你下去!在马车外守着,不要让人靠近马车。”

    初夏:“......”

    初夏咳嗽一声,低声道:“小姐,这里毕竟是曹府门口,就算是陈将军上了马车,说话也多有不便。不如吩咐车夫一声,让他驾着马车到别的巷子里绕上一圈再回来。你和陈将军有什么话,就在马车里说。奴婢坐在车辕上放风。至于少爷那一边,之后再向他解释也无妨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关心则乱。竟连这么简单的主意也没想出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赞许的看了初夏一眼:“好。就按着你说的好了。”

    马车在某处停止不动,说话声很容易就惹来众人的注意。若是马车缓缓行驶就不同了。谁也不会跟着马车旁边听人说话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车门打开,陈元昭利落的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初夏迅速下了马车,坐到了车辕处。又从身上取出一个荷包,赛到了车夫的手里:“驾着马车绕上一圈再回来。今天的事,回府之后谁都别告诉。”

    车夫迅速的掂了掂荷包的分量,脸上露出殷勤的笑意:“初夏姑娘放心。我绝不会多嘴的。”

    车夫很快将荷包收好。扬起马鞭,将马车调转方向。很快绕出了这个巷子。

    马车里一片安静。

    陈元昭上了马车之后,便在许瑾瑜对面坐下了。一双深沉幽暗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少女。

    许瑾瑜到曹家来做客。特意穿了浅粉色的崭新衣裙。娇嫩的色泽映衬着少女容颜似玉,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,散发出娇艳迷人的芬芳。

    没有人说话,安静中透着莫名的紧张。似乎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。有种类似暧昧的情愫悄然滋生。

    许瑾瑜的心比平日跳的快了许多。甚至没有勇气和他对视。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。

    一定是因为男女独处的缘故,所以她才会局促难安。一定是因为这样!

    许瑾瑜定定神,打破了沉默:“陈将军,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和我说么?怎么又不说了?”

    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:“如果不是因为事关许徵的安危,你是不是就不见我了?”

    “男女授受不亲。”许瑾瑜没有假装听不懂陈元昭的话中之意。迅速的应道:“陈将军的心意,我承受不起,所以还是不见为好。”

    接着。又左顾言他道:“你今日特地要见我,是要和我说秦王的事吧!”

    陈元昭憋了多日的闷气。此时终于控制不住了。他没有回答许瑾瑜的问题,而是直直的问道:“你为什么要拒绝我?我哪里入不了你的眼?”

    许瑾瑜垂下眼眸,没有和他对视:“你没什么不好。出身高贵,年少得志,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,是我配不上你......”

    “许瑾瑜,这儿只有我们两个,你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。”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,僵硬的声音中,透出些许怒气:“事实如何,你我心知肚明。你分明是因为前世的事裹足不前,唯恐嫁给我之后被我连累吧!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被说穿了心思,许瑾瑜难免有些恼羞和难堪。

    不过,她迅速冷静下来,犀利的回击:“是,你说的没错,我确实顾虑重重。这又有什么不对吗?你要报仇雪恨,要和皇后楚王为敌,大概连太子也在你的目标之内。说句不客气的,和造反也没两样。前路如何,只怕你自己也不清楚,更没有必胜的把握。成功了还好,一旦失败了,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。我明知道这些,还要嫁给你,难道是嫌命长么?”

    这一次,轮到陈元昭哑然无语了。

    话已经说开了,许瑾瑜也没了遮掩的心思,看向陈元昭说道:“人都是自私的。趋利避害是本能,我重生一回,一来要报仇,二来要保护我娘和我大哥好好的活下去。所以,我不但不能嫁给你,还要离你远远的。”

    人都是自私的。

    她也不例外!

    在她心中,家人的安危是第一位!她绝不会拿家人来冒险。

    陈元昭默然许久,忽的冒出了一句:“你对我真的没有半点好感?”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一跳,白嫩的脸颊不受控制的浮起了淡淡的红晕。下意识的要张口否认:“没有......”

    “如果真的没有,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着我?”陈元昭咄咄逼人:“许瑾瑜,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,告诉我,你一点都不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用力的咬了咬嘴唇,红润的唇瓣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记。过了许久,她终于抬起头,看入那双深幽的眼底。

    他专注的看着她。

    她专注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他的眼里有她。

    她的眼里也有他。

    深深隐藏在心底的心思,再也无力遮掩。

    是,不止是他倾心于她!不知从何时起,她的心里也有了他的影子......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一章 心意(二)

    男女之间的事真的很奇妙。

    原本互相存着偏见,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。却不知从何时起,那份敌意化作了男女间微妙的吸引。

    一点一滴的汇聚,渐渐成了溪流,在心中潺潺流淌。

    这份微妙的情愫,越是压抑,越是暗暗滋长。她从不诉之于口,甚至连最亲近的兄长也不清楚她这份隐秘的心思。

    不然,以许徵的性子,纵然看陈元昭再不顺眼,也不会这般排斥处处令陈元昭难堪......

    “许瑾瑜,你心里也是有我的。”不然,她怎么会这般犹豫踌躇?

    陈元昭的声音里透出释然和无法抑制的喜悦。素来冷凝淡漠的英俊脸孔柔和的不可思议,闪出惑人的光芒。

    许瑾瑜被动的看着他,似被蛊惑了一般,无法移开眼睛。

    白嫩柔细的手忽然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了。

    异样的触感和温热的掌心,令许瑾瑜陡然清醒过来,反射性的用力抽回手。可她的力气和陈元昭根本无法相比。陈元昭稍一用力,就将她的手牢牢的攥在掌心里。

    “你这个孟浪的登徒子!”许瑾瑜脸上耳后俱是热气,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满脸绯红羞恼:“快些放开我!”

    陈元昭当然不肯放,不但不放,手还攥的更紧了一些,声音里透着理直气壮的霸道:“我喜欢你,你也喜欢我。我们两个两情相悦,我要娶你过门,现在稍微有些亲昵的举动有什么不可以!”

    陈元昭前世今生感情都是一片空白,根本不懂怎么哄女子开心。更不懂小意温存体贴之类。在他看来,现在的举动是理所当然的事!

    许瑾瑜却天生端庄守礼。前世婚前失贞声名受污,是她心中永难磨灭的痛楚。哪怕后来知道自己是受人设计陷害,依然无法释怀。

    此时,陈元昭冒失的举动,令许瑾瑜羞恼之极。偏偏力气远不及对方,若是大声呼救。惹来车夫和初夏的瞩目就更糟了!

    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。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:“陈元昭,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?不守礼数,霸道无礼。不知尊重!还是说,我许瑾瑜在你眼里,是可以随意轻慢无礼的人?”

    唯恐声音传到马车外,她竭力压低了声音。可那份恼怒。却显露无疑。

    陈元昭终于意识到,她是真的生气了。略一犹豫。终于松开了手。

    许瑾瑜松口气,迅速的将手收到了背后。

    陈元昭看着她略显稚气的举动,眼中闪过一丝笑意。这个傻丫头,他若是真的想......稍稍“唐突”“冒犯”一回。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住。

    虽然心里蠢蠢欲动,不过,陈元昭还是将心里的骚动按捺了下来。

    来日方长。不急在一时。

    “瑾娘,”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。轻轻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短短两个字,令许瑾瑜浑身紧绷,睁圆了眼睛瞪了过去:“你怎么可以这么叫我?”

    女子的闺名,只有长辈.....或者丈夫可以随意喊。岂能随意的从别的男子口中说出来。

    陈元昭略一沉吟:“叫瑾娘确实不妥。”没等许瑾瑜松口气,又接着说道:“你母亲姨母还有你大哥都这么叫你,我换个别的称呼。以后就叫你阿瑜。记着,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这么叫你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,充分彰显了陈某人烙印在骨子里的霸道!

    阿瑜,真是好听。又亲昵又随意。

    陈元昭对这个名字显然很满意,又喊了两声。可惜没得来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许瑾瑜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:“不准喊我瑾娘,也不准叫我阿瑜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恍若未闻,正色说道:“阿瑜,我知道你心里顾虑重重。前世我不得善终,陈家满门被斩,今生我誓要报仇雪恨。我的敌人是皇后和楚王,还有太子。”

    “正如你所说,一个不慎,等待我的绝没有好下场。所以,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,我绝不会轻举妄动,更不会露出半点行迹。你可以放心,我比谁都更珍惜这条命。更珍惜身边亲人的性命!我娶了你,一定会好好待你保护你,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。”

    冷情冷性不善言辞的陈元昭,即使是在表明心意,依然没什么甜言蜜语。怎么听都觉得干巴巴的。

    比起风流倜傥善于眉目调情的纪泽,差了十万八千里。比起前世那个痴情温柔的陈元青,也多有不及。

    许瑾瑜却心弦微颤,久久无法平静。

    陈元昭也没催促,只是静静的坐在她对面,静静的凝视着她。

    许瑾瑜没勇气和他对视,移开了目光:“谢谢你的一片心意,对不起,我不能接受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,唇角抿的极紧。

    没等陈元昭问为什么,许瑾瑜就迅速的说道:“我对你确实有些好感......这一点我无法否认。可是,还远远没到非你不嫁的地步。哪怕只有一丝风险,我也不会拿家人的安危来冒险。对不起......”

    “嫁给我!我会全力护住许徵的平安!”陈元昭忽的打断了许瑾瑜。

    许瑾瑜一怔,所有的话都卡住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定定的看着许瑾瑜,缓缓说道:“威宁侯府对你们一家来说,无疑是龙潭虎穴。你们迟迟没搬走,是不想和纪家撕破脸皮。装作不知秦王的意图,装作不知纪泽的阴谋算计......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自保之道。”

    “可秦王不会无限期的忍耐下去,纪泽更会从中推波助澜。许徵想全身而退,绝不容易。别说他考中了解元,就算是将来中了状元,也未必躲得过秦王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,不用我多说,你心里也该清楚。我的危机是几年后,许徵的危机却在当下。眼下,也只有我能和秦王周旋,全力护住许徵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俏脸泛白,面色变幻不定。

    陈元昭又轻描淡写的扔下了一句:“我今天特意来找你,就是要告诉你,纪泽昨天去了秦王府,和秦王密谋许久。许徵危险了!”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二章 决定(一)

    之前许瑾瑜一直强自镇定,听到陈元昭的最后一句话时,终于霍然变色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纪泽昨日回府前竟然去了秦王府?

    陈元昭沉声道:“我在秦王府里安插了眼线。昨日下午纪泽去了秦王府,和秦王在书房里密谋许久。秦王府里的幕僚无一在场,显然不是为了朝堂上的事。十有八九是在暗中商议怎么对付你兄长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之前打的是明着招揽的主意。只要许徵到了秦王身边,秦王不愁找不到下手的机会。可现在,许徵考中了解元,名声显赫,一举一动都会引人瞩目。如果他明着拒绝秦王的招揽,秦王也不便明着做什么。所以,我猜他们必然暗中设了阴谋对付他。”

    什么样的阴谋,会使得许徵再无退路,不得不屈从?

    许瑾瑜脑海中闪过一个骇人的念头,俏脸陡然白了......

    “看来,你和我想到一起了。”陈元昭缓缓说道:“以纪泽的行事风格和秦王的性子来看,大概打着‘生米煮成熟饭’的念头。”

    “卑鄙!无耻!”许瑾瑜怒不可遏,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意恨意:“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?他们怎么可以有这么龌龊肮脏的想法!”

    这和强取豪夺有什么两样?

    前世许徵为了她,忍辱到了秦王身边。难道这一世许徵还要受这样的屈辱?

    不,绝不行!

    可对方是秦王,在皇权至上的大燕朝,一个受宠的皇子,只要不是谋朝躲位。强抢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书生......显然不费什么力气。

    就算许家豁出一切揭开此事,秦王也只是名声受些损失,从根本上来说动摇不了什么。这也正是令人最愤恨无奈之处。

    “你们母子三人,根本斗不过纪泽,更斗不过秦王。”陈元昭眸光微闪,毫不留情的揭开了残忍的事实:“秦王现在是顾忌颜面,所以没有强逼许徵。若是真的撕破了脸。他想对付你们易如反掌。”

    “阿瑜。只有我能帮助你们,也只有我有能力护住许徵!”

    许瑾瑜眼中闪出水光:“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!我们母子三人谨小慎微,凡事从不敢任意妄为。为什么还会招惹来这样的祸事?”

    愤怒到了顶点。憎恨到了极处,不止是声音颤抖,就连身子也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。

    陈元昭见她反应如此剧烈,心里涌起陌生又奇异的冲动。想将脆弱无助的她揽进怀里。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。

    这就是心疼怜惜的感觉吗?

    陈元昭身体远比头脑反应更快,脑子里还在想着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惹来她的恼怒。身体已经前倾,舒展手臂,将她娇软的身躯搂了过来。

    她的身子又软又轻,坐在他的腿上不轻不重正好。

    搂着佳人在怀的感觉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妙数倍。陈元昭满意的用力,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一时反应不及,怔怔的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。头脑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,她竟忘了愤怒指责他的唐突......不。这已经不是唐突了。这是彻彻底底的轻薄。

    许瑾瑜终于回过神来,用力的挣扎推开他:“放开我!”

    陈元昭的胳膊结实有力,紧紧的拥着她在怀里,她那点力气和蚂蚁推石头差不多。

    许瑾瑜推了几次毫无用处。又急又羞又恼,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陈元昭!你要是再不放开我,我这就扬声喊人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:“你喊了人正好。让人看见我抱着你,你除了嫁给我,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俏脸热腾腾的,不知是羞是恼,抑或两者兼而有之。一双眼眸明亮逼人,快喷出火苗来了。

    之前的愤怒伤心无助,倒是散开了不少。

    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,低声道:“阿瑜,嫁给我!我向你保证,许徵一定安然无恙!”

    许瑾瑜停下了所有的挣扎,脑海里一片纷乱。

    陈元昭霸道强势的纠缠,许徵的安危,还有迷茫混沌不清的未来,此时奇异的交织在了一起......

    她该信任陈元昭吗?

    她能相信陈元昭吗?

    嫁给陈元昭,意味着她将被卷进将来的宫廷争斗皇位争夺的漩涡里。动辄就是家破人亡满门被斩的下场。

    拒绝陈元昭......不用等到以后,许徵即将面临生命中前所未有的危机。如果许徵出了事,她和邹氏也活不下去了......

    两条路同样充斥着危险和茫然。然而,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沉默了下来。

    元昭看似镇定自若,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是多么的紧张。甚至比他当年第一次上战场,第一次杀人刀下见血更紧张。

    他当然可以不顾她的心意,请叶皇后凤旨赐婚,她想不嫁给他也不行!可他不想娶不情不愿的她,他希望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妻子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似乎过了许久,又似乎只过了短短片刻。

    许瑾瑜抬起头来,明亮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:“你凭什么说一定能护住我兄长?你年少得志手握重兵确实不假,可对上秦王,也未必有胜算吧!”

    陈元昭想也不想的应道:“我既然这么说了,当然能做到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不信你呢?”

    “你除了相信我,也没有别的选择了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阵沉默。

    许瑾瑜思索片刻,悄然蹙眉:“陈元昭,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?”不然,他哪来资格和底气说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陈元昭为她的细心敏锐暗暗惊讶,面上却半点不露,淡淡应道:“你若是对我的一切感兴趣,等嫁给我后,以你的聪慧,自然能发现你想知道的事。”

    这个陈元昭,平时冷言少语,关键时候倒是话语很利索。

    许瑾瑜不知怎么的有了想笑的冲动,咬着嘴唇,问了最后一个问题:“倾心你的女子很多,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?”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三章 决定(二)

    “你一直对我存着偏见,之前几次接触,大多是为了元青表哥,或是对我起了疑心要试探我。我们两个针锋相对,甚至没心平气和的说过话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皱着秀气的眉头,显然对这个问题想过不止一回:“你为什么忽然改了态度,忽然非我不娶?”

    她确实生的还算不错,不过,陈元昭显然不是偏重美色的人。相反,陈元昭从来不近女色,性情冷漠,前世一直孤身一人,从未娶亲成亲......

    这样一个男人,忽然声称要娶她。她焉能不生出疑心?

    陈元昭也皱了皱眉头:“这个问题还用问吗?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喜欢这两个字,说的轻飘飘的,让人实在没什么真实感。

    陈元昭从她微妙的表情中似乎品味出了什么,眼里掠过一丝笑意,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一些:“莫非你一直不相信我倾心于你?”

    男子的气息迎面而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直到此刻才恍然惊觉自己还在他的怀里。

    因为他的靠近,两人的身子贴的紧紧的。几层薄薄的衣衫根本隔不住彼此的体温。

    许瑾瑜的脸颊滚烫,再也没勇气直视他饱含侵略的灼灼双目:“你、你先放开我再说。”

    相比起之前的恼羞成怒声色俱厉,此时的拒绝显得软弱无力。

    陈元昭察觉出这微妙的变化,心中一阵荡漾,头又靠的近了一些,几乎是额头相抵呼吸相闻:“阿瑜,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。只要是长了眼睛的男人。都能看到你的好。我喜欢你想娶你再正常不过。你不必有什么疑心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加了一句:“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,我又何必巴巴的送上门任由你兄长讥讽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短短的几句话,令许瑾瑜心潮翻涌,几乎无法自已。

    前世的际遇,在她的心里刻印下了深深的印痕。

    因为她的天真多情,她落入了纪泽编制的情网无法自拔。也陷进了小邹氏的阴谋里。她为此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。赔上了自己的青春幸福。更连累了兄长和母

    亲。

    为了报仇,她毁了美丽的容貌,毒哑了自己的嗓子。在绣庄藏身数年。情爱两个字于她来说,是一杯苦涩的毒酒。

    重生之后,她全心想着的是如何守护家人,如何报仇雪恨。偶尔也想过自己的未来。

    或许。就像许徵说的那样,嫁一个家世相当性情温柔体贴的少年郎。不必举案齐眉,只要相敬如宾,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就行了。

    炽烈的情爱伤人伤己,她再也没有勇气尝试了。

    她从来没有想过。冷厉无情的陈元昭会对她动了心......

    他当然没有骗她的必要。说句良心话,她身上也实在没什么值得陈元昭利用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你的喜欢,来的太突然了。”许瑾瑜依然有种飘在半空的感觉。就连自己的声音听来都有些遥远缥缈:“别说是我,换了谁都会觉得奇怪......”

    “换什么谁?我前后两辈子。只对你动了心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所有的话都被这短短的一句堵了回去,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。俏脸泛起红霞,散发出动人的娇媚。

    陈元昭心里一阵悸动,强忍住在她脸上轻吻的冲动,声音有些低哑:“阿瑜,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

    许瑾瑜咬了咬嘴唇,口是心非的应道:“你说了这么多,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?”

    陈元昭挑了挑俊眉:“当然不能拒绝!”

    声音依旧霸道蛮横,奇怪的是,她心里不但没有排斥,反而涌起淡淡的甜意。

    许瑾瑜逼着自己保持冷静:“那我们一言为定。我同意嫁给你,你要护住我兄长的平安。”顿了顿,又补充了一句:“如果大哥有个闪失,我们的约定就作罢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,听着实在不怎么顺耳。

    陈元昭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:“好!”

    许瑾瑜有些别扭的挣扎了一下:“你现在总该放开我了吧!君子不欺暗室。”这样的挣扎没用多少力气,颇有些女子娇嗔的意思。

    陈元昭心里又是一阵荡漾,正要说什么,马车忽然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初夏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:“小姐,已经绕了两条巷子了,还要继续再绕么?”

    许瑾瑜一惊,用力的推了推陈元昭。

    陈元昭不怎么情愿的松了手,许瑾瑜迅速的坐回原来的位置,清了清嗓子说道:“不用再绕了,现在就回曹家吧!”

    出来绕了这么久,许徵还不知道会怎么着急呢!

    初夏应了一声,很快,马车又行驶了起来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马车里又恢复了沉默。

    不过,此时的静默里,却带着一丝丝流动不息的暧昧。

    “待会儿.....”

    “许徵......”

    两人不约而同的张了口,对视一眼,陈元昭退让,用眼神示意许瑾瑜先说。

    “待会儿到曹家,若是大哥生气让你难堪,你多担待多忍让几分。”许瑾瑜显然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合情理,语气软软的,多了一些恳求:“他一向疼我,对我的事也最上心。因为你一开始态度不善,他和你屡有争执,对你实在没什么好印象。所以处处刁难针对你。我们两个之间的事,我自会找时间向他解释,说服他点头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想到难缠的许徵,头隐隐作痛,下意识的问了句:“如果他坚持不点头,你要怎么办?”

    许瑾瑜淡淡一笑:“你不了解他。只要是我心甘情愿的事,他绝不会阻难的。”

    这世上,最疼她的人就是许徵。他纵然再不喜欢陈元昭,只要她张了口,他就一定会退让!

    听到这样的话,陈元昭的心情竟没好多少,莫名的有些发闷:“在你心里,许徵就这么好吗?”

    许瑾瑜想也不想的点头:“是。这世上,对我最好的就是大哥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心里更闷了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马车外又响起了初夏急促不安的声音:“小姐,不好了,我们刚转了弯,前面好像是大少爷找来了......”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四章 震惊(一)

    许徵竟然找来了?

    许瑾瑜一惊,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。曹家大门遥遥在望,从大门处急急走来的少年,不是许徵是谁?

    许徵的身边,还跟着陈元青。

    让他们看到自己和陈元昭独处在马车里......这也太尴尬了!

    许瑾瑜心中一阵焦急,忙吩咐一声:“快些让马车停下。”

    马车缓缓停下了。

    许徵和陈元青的身影也越发近了。许瑾瑜看着许徵满是愠色的俊脸,心里难得的有些心虚。

    陈元昭冷不丁的说了句:“你不用担心,待会儿我自会和许徵说明一切!”

    “不行!你待会儿什么都别说。”许瑾瑜不假思索的应道:“一切都有我来应付。”

    许徵已经是一肚子怒气冲冲,陈元昭再直言无忌,许徵不火冒三丈才怪。两人十有八九当场就会针锋相对吵起来......以前吵也就罢了。现在她已经打算要嫁给陈元昭,自然不希望陈元昭和许徵闹的太僵。

    这一连串委婉曲折的少女心思,自然不便明言。也没时间细说。

    许徵已经沉着俊脸大步走到了马车边。目光迅速的在许瑾瑜脸上打了个转,然后掠过许瑾瑜,落到了马车里的男子脸上,眼里闪出了点点火星。

    好一个陈元昭!竟然趁着他没留意偷偷溜到了马车上!这一路上不知占了多少言语便宜!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,许瑾瑜的闺誉岂不是大大受损?

    许徵咬牙切齿的想着。盛怒之下,不免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。

    如果许瑾瑜不是心甘情愿的和陈元昭独处说话,怎么会吩咐马车绕出这条巷子?

    “陈将军,请你速速下马车!”许徵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。面无表情的压低了声音。

    这里离曹家不远,今日曹家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颇多。他不愿惹来别人瞩目,因此竭力压抑着心头的火气。

    陈元昭心中轻哼一声,想出言讥讽。许瑾瑜已经看了过来,盈盈的眼眸了溢满了恳求。

    陈元昭按捺住心里的不快,下了马车。

    下了马车之后,陈元昭的俊脸又恢复了漠然。从他的脸上。绝对窥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。不过。陈元青对陈元昭太熟悉了。只看到他略略舒展的眉头,就知道此时的陈元昭心情很不错。

    许徵看也不看陈元昭,迅速的打量许瑾瑜几眼。见她神色还算平静,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:“妹妹,你没什么事吧!”

    许瑾瑜定定神应道:“我没事,大哥不用担心。”顿了顿。又轻声道:“刚才陈将军有些要紧事和我说,因为门口说话不便。我便让他上了马车,又吩咐车夫将马车驶出去绕了一会儿才回来。其中的详情回去之后我再和你细说。”

    这一连串的解释,让许徵的脸色稍稍好转:“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。我进府见了曹大人,略坐了片刻出来。却不见了马车踪影。心里别提多着急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向门房一打听,许瑾瑜根本就没进曹家大门。再问陈元青陈元昭的行踪,陈元青目光闪烁言辞含糊。许徵心里更是又急又怒,立刻就怀疑到了陈元昭的身上。满心怒气的找出来。正好迎面遇上了许瑾瑜的马车。

    短短片刻里,许徵心情堪称一波三折。此时确定许瑾瑜安然无恙,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。

    当然了,看陈元昭还是很碍眼就是了。

    一旁的陈元青,正悄悄冲陈元昭挤眉弄眼。和瑾表妹说几句话倒是无妨,怎么还上了人家的马车?也怪不得许徵会大发雷霆......

    “妹妹,今日曹家客人太多了,你改日再来拜会曹小姐吧!”许徵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满腹心事,也没什么心思去曹家做客了,点点头应下了。

    许徵转身向陈元青兄弟道别:“我和妹妹先行一步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抢着笑道:“你们先走无妨,我和二哥都是骑着马来的。”

    许徵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,转身上了马车,用力关紧车门,顺便将车帘放好。隔断了陈元昭看向许瑾瑜的目光。

    马车调转车头,很快离开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目送着马车远去,直到马车消失了踪迹,才收回目光。然后,便迎上了陈元青好奇又八卦的眼神:“二哥,你刚才上了瑾表妹的马车,两人独处了许久,都说了什么?是不是私定终身了?”

    陈元昭当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。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些。

    私定终身......也算是吧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马车上。

    许徵皱着眉头问道:“陈元昭到底和你说了什么?你不是一直都讨厌他吗?怎么还会和他独处?”

    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,神色间不免有些犹豫。

    许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,声音里多了几分怒意:“是不是陈元昭用什么事来要挟你?这个陈元昭,实在太过分了!我现在就回去找他算账......”

    “大哥,你先别激动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许瑾瑜唯恐许徵一个冲动真的去找陈元昭,急急张口解释:“陈元昭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,所以我才会让他上了马车。”

    然后,迅速将陈元昭推测的事说了一遍:“纪泽昨天下午特地去了秦王府一趟,和秦王在书房独自密谋许久,当时既无幕僚也无下人在场。十有八九是在商量着要怎么对付你,或许很快就会下手。有些阴私下流的手段,不得不防......”

    阴私下流的手段?

    许徵先是一愣,很快便反应过来,全身气的颤抖不已,一张俊秀的脸布满了愤怒的红晕。双手紧紧握成拳头:“他们怎么敢!”

    他可是今科秋闱的解元!

    秦王怎么敢生出那般龌龊的念头?

    许瑾瑜叹道:“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,不过,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”

    许徵眼中闪着怒火,冷笑连连:“我倒是不信,这世上莫非就没有王法不成?秦王若是有那种卑鄙无耻的念头,我宁死不从,拼了这条性命。也要和他闹个鱼死网破。他不是最重名声一心想着储君的位置吗?到时候我写一封血书。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,让他声名扫地。一个私德有亏逼死了当科解元的皇子,还有什么脸面角逐太子之位!”

   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!

    他就是豁出了这条命。也绝不会受那样的羞辱!

    许瑾瑜却霍然变了脸色:“大哥,你万万不能有轻生的念头!这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罢了。再说了,你若是死了,让我和娘还怎么活下去?”

    许徵默然。涌上脑海的热血悄然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是啊。他死了倒是容易,留下许瑾瑜和邹氏要怎么办?秦王恼羞成怒之下。母女两个也没有活路了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低声道:“大哥,你先不用太过担心。陈元昭和我说了,他会想法子应付秦王,护住你的安危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会有这般好心?

    许徵不知想到了什么。面色疏忽一变,紧紧的盯着许瑾瑜:“他是不是以此为条件,逼迫你同意亲事?”

    许瑾瑜迅速的说道:“我确实同意了亲事。不过,是我心甘情愿的。他没有逼迫我......”

    “卑鄙小人!”许徵的脸色难看极了:“不行,我不同意。”

    这世上,最了解许瑾瑜的非许徵莫属。

    为了他的安危,许瑾瑜一定会答应陈元昭所有的条件。正如他对许瑾瑜一样,为了许瑾瑜,他可以做任何事。

    许瑾瑜抬眼看向许徵:“大哥,你先别忙着生气。你看看我,可有半点勉强或不情愿?”

    许徵抬头。

    许瑾瑜的神色确实还算平静,可这说明不了什么。许瑾瑜若是想骗他,一定可以面不改色。

    “你心里一定以为我是故意装着平静来骗你。”许瑾瑜无奈的笑了一笑:“其实,我说的都是实话。我心里没有半点不情愿。”

    许徵不信:“你之前和我说过对陈元昭没什么好感,也绝没有嫁给他的想法。现在忽然就变了个态度,换了是谁,谁也不会相信他没有逼迫要挟你!”

    许瑾瑜咬了咬嘴唇,不用刻意假装,脸上也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:“大哥,我真的没骗你。以前我一直和你说不想嫁给陈元昭,是因为我不清楚他的心意,也没弄清自己的心意......现在,我终于明白了,我心里是喜欢他的,我也愿意嫁给他!”

    许徵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徵一脸错愕和不敢置信。

    许瑾瑜一脸羞涩和欢喜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许徵才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“妹妹,你说的都是真的吗?没和我开玩笑吧!”

    许瑾瑜暗暗松口气,用无辜又歉然的目光看了回去:“这么重要的事,我怎么敢随意开玩笑。对不起,大哥。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陈元昭,所以处处刁难针对他。可我现在却弄清了自己真正的心意,想和他共结连理。你心里一定不是个滋味......对不起!”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五章 震惊(二)

    马车里又沉默了良久。

    许瑾瑜没说话,只是默默的看着许徵。盈盈的眼眸里流露出歉然和恳求。

    许徵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声,声音里颇有些晦涩:“我们兄妹两个,还用说什么对不起。只要你是真心喜欢他,我就是再不喜,也不会从中阻挠。只是此事来的太突然了,我之前毫无心里准备,所以才会这般惊讶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说道:“如果陈家来提亲,我们就点头应下。”

    一切正如许瑾瑜所料。

    只要是她喜欢的,许徵绝不会阻难。哪怕他再不喜欢陈元昭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看着许徵别扭的神情,心里不免有些酸涩,轻声道:“大哥,我不会早早出嫁。等安然解决了秦王的事,等你成亲娶妻之后,我才会出嫁。”

    许徵心情复杂,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,默默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这份沉默,一直维持到了回府。

    邹氏见兄妹两个这副别别扭扭的样子,心里颇为奇怪,笑着打趣道:“你们两个一起去曹家做客,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?怎么回来之后都不肯说话了?”

    许徵许瑾瑜自小就十分亲厚,兄妹两个到了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。像现在这般对坐无语的少之又少。

    许徵定定神,清了清嗓子:“娘,今天确实有件重要的事。不过是喜事......”

    喜事?

    邹氏眼睛霍然一亮:“莫非曹家有意主动结亲?”

    许徵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徵的俊脸有些哭笑不得:“娘,你想多了。我要说的是妹妹的喜事。今天遇到了陈元昭,他对妹妹百般殷勤,妹妹也弄清了自己的心意,决定要嫁给陈元昭!”

    什么?!

    邹氏瞠目结舌。愣愣的看向许瑾瑜。

    之前还死活不肯,怎么去曹家一趟就改了主意?这变的也太快了吧!

    许瑾瑜也顾不得什么娇羞了:“娘,你没听错。我确实想明白了,我愿意嫁给陈元昭。”

    字字句句,清晰的不能再清晰!

    许久之后,邹氏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:“你这丫头!之前百般不愿,徵儿对陈元昭也从没好脸色。现在怎么忽然又变了个心思?这日后。徵儿见了陈元昭该有多尴尬!”

    虽然是数落。话语里却透出了欢喜。

    她可是一直都很看好这门亲事的!偏偏许瑾瑜兄妹竭力反对,她这个当娘也只得依着一双儿女的意思。没想到,许瑾瑜忽然转过了这个弯。愿意嫁给陈元昭了。

    这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!

    许瑾瑜垂着头,任由邹氏数落了几句。

    邹氏意思意思的说了几句,又兴致勃勃的问道:“对了,陈家什么时候会来提亲?”

    许瑾瑜老实的答道:“这个我倒没问。”

    “陈元昭若有诚意。自然会找人来登门提亲。”许徵淡淡的张口说道。虽然不得已认了这个事实,可他对陈元昭的成见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退的:“结亲一事。只有男方主动,没有女方主动的道理。所以,我们只管等着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欣然笑道:“徵儿说的对。那我们什么都不用做,等着陈家来提亲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提醒道:“这件事暂时别外传。尤其是姨母那一边,绝不能透露给她知道。”

    邹氏毫不犹豫的应下了。

    话音刚落,就听丫鬟来禀报:“侯夫人来了!”

    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!

    邹氏心里暗暗嘀咕着。亲自起身迎了出去。许瑾瑜和许徵交换了个眼神,也随着邹氏一起出去相迎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每天见面。也少了寒暄那一套。

    小邹氏笑吟吟的说道:“昨日世子回来,特意和我商议了为徵儿举办酒宴庆祝的事。我花了半日功夫,拟好了宴客的名单。现在拿来给你们看看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含玉忙笑着呈了宴客名单过来,目光迅速的掠过许徵白皙俊秀的脸,心里怦然一跳,唯恐被人看出来,忙垂头退下。

    邹氏接过名单,细细的看了起来。看完之后笑道:“一切都有劳妹妹了。”

    许家的根基都在临安,在京城除了小邹氏之外,算得上举目无亲。小邹氏拟的宴客名单,都是和威宁侯府来往密切的。也多是京城勋贵。有这些人来给许徵庆贺,自然是面上有光的好事。

    小邹氏笑道:“大姐就别见外了。徵儿考中了解元,我这个做姨母的脸上有光才是。除了这些客人之外,徵儿不妨再请些同年的学子来。待会儿就写请帖,让下人送出去。明日正午就是庆贺的喜宴。”

    许徵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邹氏笑着问道:“纪二少爷今科也考中了,不知喜宴定在了哪一日?到时候我们可得备一份厚礼前去祝贺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纪灏的庆贺喜宴定在了后天。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。”

    说笑了一番之后,小邹氏故作随意的提起:“对了,昨日世子和我说了,徵儿中了解元是喜事,秦王殿下一直对徵儿青睐有加。这次的酒宴,要请秦王殿下过来。一则是回报秦王殿下的另眼相看,二来也能给徵儿扬名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说的冠冕堂皇动听之极!

    可惜,许家母子三人早已知悉了秦王的丑恶面目,更知悉了纪泽和小邹氏看似热情下的险恶用心!听到了这样的话,心里只觉得一阵阵恶心。

    邹氏笑容一顿,然后迅速的恢复如常:“一切都由妹妹安排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想起许瑾瑜之前的那番话,心中溢满了羞辱和怒意。

    可他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,硬生生的将所有的愤怒压进心底,挤出笑容:“姨母一片苦心,我永生难忘,他日我有出息了,一定加倍回报姨母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别有深意地笑道:“好,那我们一言为定。”

    很快,她就会给许徵“报答”恩情的机会。

    许瑾瑜听出小邹氏的话外之意,心里冷笑不已。

    陈元昭说的果然没错,纪泽和小邹氏已经没耐心等下去,这一次一定会趁着喜宴做些手脚......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六章 袒露

    许徵写了一摞请帖,邀请了十几个熟悉交好的同年来赴宴。威宁侯府的管事们将请帖一一送了出去。

    小邹氏也没闲着,打点起了隔日喜宴的事。这是许家的喜事,邹氏自然不能置身事外。一整个下午都和小邹氏一起忙碌。

    许瑾瑜态度的陡然转变,陈元昭即将变成妹夫的事实,还有秦王这一层隐忧......许徵心事重重,考中解元的激动欢喜早已消失了大半。

    明天秦王会来赴宴,得防备着秦王和纪泽会使出什么不光彩的手段。陈元昭对许瑾瑜说了会护住他的平安,不知陈元昭会做些什么......

    许徵沉默着思索着,连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也没察觉。

    “大哥!”

    许徵猝不及防之下,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:“妹妹,你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

    许瑾瑜无奈的一笑:“我进来已经许久了,一直站在你身后,你都没反应。”顿了顿,低声问道:“你是不是在想明天酒宴的事?”

    许徵没有否认,点了点头:“是,我一直在思虑这件事。虽说陈元昭答应了出手帮忙,不过,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。我也要想些对策才是。”

    争锋相对揭破秦王?当然不行!没到最后一刻,还是别撕破脸的好。

    既然不能正面抗衡,就只能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。

    许徵低声对许瑾瑜说了一番话。

    许瑾瑜倒抽一口凉气:“大哥,你可千万别以身犯险!万一事情不如你所想的那样,你岂不是作茧自缚害了自己?”

    许徵眸光一闪,清俊的脸孔闪过毅然坚决:“就算冒风险也值得。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等着人家算计我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心神纷乱,还要说什么。许徵又说道:“我意已决,你不用再劝我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主意确实有些大胆和疯狂......不过,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。秦王顾忌着名声,就算有什么阴谋算计也会暗中进行,绝不会大张旗鼓的惹人注意。纪泽也会在场,只要他仔细小心些,未必没有可趁之机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无奈的住了嘴。

    他们兄妹两个性子颇有些相似。外表看着温和。实则外柔内刚。一旦拿定了主意。绝不会轻易更改。

    “等天黑了之后,我会悄悄出府一趟。”许徵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我打算暗中找个药铺,买些‘有用’的药回来。娘若是问起来。你替我遮掩

    过去。”

    这样危险的事,还是别告诉邹氏了,免得她紧张仓皇露了马脚。

    许瑾瑜只得应下了:“好,如果娘问起。我就说有同年的学子邀你去赴宴了。”

    看着许瑾瑜蹙着眉头,许徵心里涌起暖意:“妹妹。你不用担心,我会一切小心的......”

    敲门声忽的响起,打断了兄妹两个的对话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许徵皱眉扬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启禀少爷小姐,花匠周勇来了。说是有要事求见。”

    花匠周勇?许徵对这个人基本没什么印象,闻言一头雾水。区区一个花匠,来求见会有什么事?

    许瑾瑜也觉得奇怪。口中说道:“让他进来吧!”

    门外应了声是,过了片刻。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:“奴才周勇,求见少爷小姐。”

    许徵亲自去开了门。

    周勇迅速的走了进来,顺便关上了门。

    许瑾瑜的目光落在周勇身上,忽然觉得那张熟悉的脸孔和往常有些不同。

    明明还是一样的脸,却少了平日的憨厚讨好,眼中露出精光,站在那儿不卑不亢。就像换了个人似的......许瑾瑜的心里忽的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,脱口而出问道:“你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许徵也看出不对劲来了,皱眉说道:“你来求见,是为了何事?”

    周勇没有下跪,利落的抱拳道:“许少爷许小姐不必担心,我的本名确实是周勇。不过,我不是花匠,而是陈将军麾下的暗卫。”

    什么?!

    许瑾瑜和许徵俱是一惊。这个周勇,竟是陈元昭的人?!

    许瑾瑜皱眉问道:“你既是陈元昭的暗卫,为什么会卖身到威宁侯府做花匠?”

    周勇面不改色的答道:“陈将军命我乔装成花匠,混入威宁侯府,暗中盯着威宁侯府里的动静。我领命之后,捏造了身世,买通了牙婆子,混进了卖身的奴才里......”

    “陈元昭让你到威宁侯府来,不止是让你盯着侯府里的动静吧!”许徵冷不丁的插嘴道:“是不是特地吩咐过,一定要留意妹妹的一举一动,以便随时汇报给陈元昭知晓?”

    周勇:“......”

    周勇咳嗽一声:“许少爷误会了。将军绝没有唐突许小姐的意思......”

    许徵沉了脸,冷笑一声:“好一个陈元昭!果然是居心不轨。几个月前就暗中在府里安插了内线,怪不得你每次出去,总能和他‘偶遇’!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以她对陈元昭的了解。几个月前在侯府里安插眼线,绝不可能是对她心生爱慕,而是察觉到她的异样,特地命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才对。

    不过,这种事情实在没办法解释。

    许瑾瑜迅速的转移话题:“大哥,周勇主动来表明身份,想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。你先别生气,听听他要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许徵按捺下心里的恼怒,看向周勇:“你今日特地来求见,是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周勇恭敬的应道:“将军让人暗中送了一封信,还有一个瓷瓶来。吩咐我一定要在今晚前将东西都交到许少爷的手上。”

    说着,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份薄薄的信和一个白色的瓷瓶,递了过来。

    陈元昭吩咐周勇表明身份。显然是为了表明诚意。

    许徵接过信和瓷瓶,却没急着打开,淡淡问道:“这府里除了你之外,还有没有别的内应?”

    周勇又咳嗽了一声:“还有一个,和我一起进府,就在引嫣阁里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不敢置信的睁圆了眼:“你说的是芸香?”

    周勇的脸上略有些尴尬,点头应道: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楞了片刻。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沉默寡言厨艺超卓的芸香......怎么可能是陈元昭派来的暗卫?

    这么说来。这几个月来,自己的一举一动陈元昭全部了然于心......

    许徵虽然勉强接受了陈元昭即将成为妹夫的事实,不过。他对陈元昭的恶劣印象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。闻言冷哼一声:“还真是用心良苦。”

    周勇腆着脸陪笑:“还请许少爷勿恼。我和芸香奉命到侯府来,除了定时汇报府里的情况之外,从未做过半点不该做的事。也从不敢惊扰了许小姐。这一回将军命我们袒露身份,也是为了表示诚意。”

    不然。以他和芸香隐藏身份的功夫,在侯府里待上几年也绝不会泄露身份。

    许徵听出周勇的言外之意。不得不承认周勇说的很有道理。

    然而,这并没有什么用。

    他依然不喜欢陈元昭!

    许瑾瑜按捺住心里复杂的情绪,淡淡问道:“陈元昭除了让你来表明身份送东西之外,还有没有别的吩咐?”

    周勇答道:“这倒没有了。”

    那你还不告退?

    这句话许瑾瑜虽然没说出口。却在眼神中表露无遗。

    周勇厚着脸皮说道:“许小姐往日瞧不上我,大概是因为我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花匠,远远配不上初夏姑娘。现在小姐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。也该对我改观了吧!我可是将军身边暗卫里最年轻身手最好反应最灵活的一个,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。不如小姐将初夏姑娘许配给我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被周勇的厚颜惊住了。听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才反应过来,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:“你先退下吧!”

    周勇见她脸色不太美妙,也不敢再多说了,灰溜溜的告了退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!”

    许徵素来将初夏当成半个妹子,对周勇这等恬不知耻毛遂自荐的行径实在看不顺眼:“初夏生的水灵标致,性子又活泼可爱,可不能许配给这种人!”

    许瑾瑜无奈的苦笑一声:“以我看来,初夏对周勇倒是颇有些好感......罢了,这事以后再说不迟。大哥,你快些把信拆开看看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特意命人送来这封信,肯定是有要紧事。

    许徵嗯了一声,很快拆了信。

    薄薄的一张信纸上写了大半页。力透纸背,字迹凌厉。许徵匆匆看了一遍,神色颇有些怪异。

    “信里写了什么?”许瑾瑜好奇的问道。

    许徵将信递了过来:“你自己看吧!”

    许瑾瑜接了信,细细看了起来。看完之后,神色和许徵差不多......

    兄妹两个对视一眼,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许徵不无自嘲的笑了笑,打破沉默:“没想到,陈元昭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。我本来还打算晚上悄悄出府去找药铺,现在倒是省了这桩麻烦。”

    一来时间急促不容易买到合意的东西,二来也怕走漏风声,惹来纪泽和秦王的疑心。陈元昭送来的药丸,倒是一次性的解决了这些难题。

    许徵小心的打开瓷瓶,这个瓷瓶里放了两个药丸。药丸约有拇指大小,一个是白色,另外一个是浅红色。

    白色的药丸是无色无味的   迷  药,药丸软软的,外面裹着一层蜡,捏破药丸,瞬息之间就能将一屋子的人迷倒。

    浅红色的药丸是解药。只要事先服下就行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手下的暗卫各有专长,这个瓷瓶里装的药丸便是出自一个善于制药的暗卫之手。

    许瑾瑜定定神说道:“现在有了这个药丸,倒是多了几分把握。而且,这封信上说了,威宁侯府里的暗卫有周勇和芸香,府外还有五十个身手过人的暗卫。若是遇到紧急事情,只要吩咐周勇或芸香一声,放出信号,不出半个时辰,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就会赶来。”

    多了这一层保障,心里踏实多了。

    许徵不怎么情愿的承了这份人情:“这次若能安然度过危机,我以后见了陈元昭,不让他难堪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不让陈元昭难堪,但是也绝不代表要对陈元昭笑脸相迎。

    许瑾瑜忍住想笑的冲动,一脸正经的点头附和:“大哥说的有理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兄妹两个又仔细商议了片刻。

    有了解决困境的法子,暂且不问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,总之,笼罩在许瑾瑜许徵心头的阴影散开了不少。

    天色渐晚,到了晚饭的时辰。

    初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少爷,小姐,晚饭已经备好了。有什么话,等吃了晚饭再说吧!”

    被初夏这么一提醒,许瑾瑜顿时觉得腹中空空如也。对许徵笑道:“大哥,我们去吃晚饭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也正觉得饿了。”许徵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许瑾瑜见了初夏笑盈盈的俏脸,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周勇那番话......

    “小姐,奴婢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?”许瑾瑜一直盯着初夏,让初夏下意识的觉得哪儿不对,忙用帕子将脸蛋擦了一遍。

    许瑾瑜自然不会提起周勇,顺着初夏的话说道:“原本有些灰尘,现在已经擦的干干净净了。”然后迅疾扯开话题:“我娘呢,她怎么没回来?”

    初夏答道:“侯夫人留了太太在汀兰院吃晚饭,太太之前打发人回来吩咐过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和许徵坐到了饭桌前。

    桌上摆了四菜一汤,两荤两素,普普通通的家常菜,却异常美味可口。

    许瑾瑜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美味,平日少不了要夸赞几句,今天吃在口中,却又多了几分异样的滋味。

    不止是许瑾瑜,许徵也觉得怪怪的。

    芸香到了引嫣阁之后,凭借着高超的厨艺早已收服了许家人的心。谁能想到,芸香竟会是陈元昭派来的眼线......

    吃完饭之后,芸香一如往常的出现了,神色如常的收拾碗筷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了芸香一眼:“碗筷留着让初夏收拾,你随我过来,我有话要问你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七章 试药

    屋子里燃着几盏烛台,明亮的烛光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的。

    许瑾瑜坐在椅子上,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芸香。芸香那张略显平淡的脸孔依然毫不起眼,神色恭敬,垂手束立。看不出有半点异样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陈元昭主动下令让周勇表明身份,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芸香竟是陈元昭派来的眼线......

    被欺瞒的懊恼,识人不明的羞愧,还有隐隐有种被背叛的愤怒,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。令许瑾瑜心潮起伏不定,久久不能平静。

    “芸香,”许瑾瑜终于打破了沉默:“周勇假扮成花匠,你假扮成厨娘,你们两个一起混进侯府,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吧!”

    芸香平静的脸孔终于有了一丝迟疑,很快应道:“是!不过,我确实擅长厨艺,以前在鸿胪寺罗大人府上做厨娘......”

    “也就是说,你以前是在罗家做眼线?”许瑾瑜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。

    芸香神色尴尬的点了点头:“是,我在罗家待了四年。”顿了顿又道:“其实不止是将军在京城各府里安插眼线,暗中这么做的不在少数。还望小姐别因为此事和将军生出嫌隙。”

    生出嫌隙倒是不至于,不过,心里反正不怎么痛快就是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定定神问道:“周勇和你各擅长什么?”

    芸香毫不隐瞒的答道:“周勇身手出众,擅长隐藏追踪。我平日用厨艺来掩饰身份,其实最擅长的是制毒解毒。今日将军命人送来的那两枚药丸,就是我以前空闲的时候做的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真没想到,芸香竟然还有这等本事!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的恼怒稍稍平息。忍不住追问道:“那两枚药丸真的如信上所说的那般有效么?”

    芸香笑了一笑,原本平凡的脸孔顿时多了几分生动:“小姐若是不信,不妨亲自试一试。”

    这要怎么试?

    许瑾瑜一脸疑惑。

    芸香迅速的从身上取出一个瓷瓶来,里面也放了一白一红两枚药丸:“小姐先服下红色的这枚解药,待会儿初夏来了,小姐再暗中捏破白色药丸,看一看效果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眸光一闪:“好。你去倒杯水来。我先服下解药。”

    芸香应了一声,迅速倒了杯茶水。

    许瑾瑜喝了口水,将红色的药丸咽了下去。然后问道:“这样服下就行了么?要等多久解药才能发挥作用?”

    “不用等,只要服下解药就行了。”提起最引以为傲的制药,芸香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:“我制作的这种解药,可以解所有的   迷  药。只要事先服下。可以担保在一天之内不被任何   迷  药迷倒。白色的   迷  药,也是我精心特制的。悄悄放在手心捏破就行了。无色无味,瞬间将人迷倒,最难提防。药效大概能维持两个时辰左右,醒来之后。中了   迷  药的人只会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睡着了,绝没有头昏不适之类的反应......”

    等等,说着说着为什么眼前一片模糊?

    芸香很快晕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许瑾瑜饶有兴味的走上前。蹲下身子推了推芸香。芸香毫无反应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着手掌心的药丸粉末,自言自语道:“连最擅长解毒制毒的芸香都被迷倒了。这   迷  药的效果果然不错。”

    有了这样的   迷  药,许徵明天的人身安全也算有了保障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初夏进来的时候,被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芸香吓了一跳:“小姐,芸香怎么了?”

    许瑾瑜悠然一笑:“也没什么。就是我一直被人蒙在鼓里,心里不太痛快,所以训斥了她几句。她被我吓的晕过去了,到现在都没醒!”

    初夏:“......”

    小姐,你这么忽悠奴婢真的好么?

    许瑾瑜看着初夏扭曲的俏脸,扑哧一声笑了:“好了,具体内情你也别问了。你趁着现在将芸香扶着回屋子里去。记着一路小心点,尽量别惹人注意。”

    初夏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会质疑许瑾瑜的话,闻言乖乖点头应下,然后扶起芸香回了屋子。

    这一个晚上,心事去了大半的许瑾瑜睡的很踏实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,芸香送早饭来的时候,许瑾瑜打量芸香一眼,笑眯眯的问道:“你昨天晚上睡的如何?”

    芸香哭笑不得的答道:“奴婢半夜醒了一回,后来又睡着了,睡的十分安稳。”

    怎么也没想到,昨天晚上竟被许瑾瑜捉弄了一回......

    想想也是难怪。她隐藏身份在许瑾瑜身边做事,暗中将许瑾瑜的一举一动都传回将军那里。若是一直没被揭穿也就罢了,身份一旦揭露,许瑾瑜焉有不生气的道理?这样小小捉弄一回,也算不得什么了。

    芸香正想着,许瑾瑜的声音响了起来:“昨天陈元昭除了让你和周勇袒露身份之外,还有别的吩咐么?”

    芸香忙收敛心神应道:“将军还说了,以后奴婢和周勇要全力保护小姐的安危。不管小姐有什么吩咐,奴婢和周勇都要照做。”

    “也就是说,你们两个现在算是我的人,要听从我的吩咐了?”许瑾瑜眸光微闪,不疾不徐的接过话茬。

    芸香微微一怔,很快敛容应了声是。

    许瑾瑜沉声吩咐道:“今日正午府里有喜宴,会有不少客人来。你今日和初夏一起随在我身边。你去按照吩咐周勇一声,让他暗中守在大哥周围。尤其是留意世子和秦王,万一有什么异动,就立刻放信号召人前来。不管发生什么事,都要以大哥的安危为第一。”

    芸香毫不犹豫的应下了。

    昨日接到将军传来的命令时,芸香十分惊讶。原本是来做暗中收集传递消息的。没曾想这么快就变了任务......这其中的缘故,不难猜测。

    看来,将军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到了正午,宾客盈门。

    往日许徵大多随在纪泽身后,今日他才是当仁不让的主角。一袭竹青儒袍的许徵唇角含笑神采飞扬,不停的拱手抱拳和来客寒暄,众人看在眼里。不由得暗暗喝彩。

    好一个俊秀出众的少年郎!

    邹氏今日更是容光焕发。听着众女眷有口一词的夸赞许徵,心里别提多高兴了。

    自从丈夫死了之后,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许徵身上。许徵没有辜负她的期望。一举考中了解元,这份风光荣耀更胜过其父。

    如果能早日解决了秦王这个隐患,她就再也无憾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跟在邹氏身边,笑着和众人说话。一边暗暗留意周围的动静。在看到门口熟悉的面孔时,许瑾瑜心中一喜。忙扯了扯邹氏的衣袖:“娘,曹夫人领着曹姐姐来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眼睛一亮,立刻亲自迎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曹夫人今日亲自登门来道贺。”邹氏的态度既殷勤又热情:“还带着曹小姐过来了。徵儿一定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曹夫人笑道:“老爷是许徵的座师,我就算是他的师母了。今日是庆贺他考中解元的喜宴。我这个师母亲自来也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态度竟然也十分和善。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一动。曹大人这个座师名下的学生有一百多人,曹夫人总不会一一亲自登门道贺。看这样子,曹夫人对许徵的印象很好啊......

    曹萦亲热的拉起许瑾瑜的手。低声嗔道:“昨日许公子登门来见我爹,门房管事特意来向我禀报。说是你也来了。我心里高兴的紧,没曾想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你来。”

    ......昨天原本是去找曹萦的,谁曾想半路冒出陈元昭来!搅乱了一池春水,她哪里还有心思再到曹家去。

    许瑾瑜歉然笑道:“真是对不住曹姐姐了。昨天陡然冒出一桩事,耽搁了时间。我正想着过几日登门赔礼呢!没想到你今天会来,我就是想赔礼也显不出诚意了。”

    曹萦善解人意的笑了笑:“突然冒出事情来,也是没办法的事,这也怪不得你。不过,今天你可得好好招呼我。要是怠慢了我,我可就要生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样的贵客,我岂会怠慢。”许瑾瑜俏皮的笑道:“对了,你今日看到大哥了么?”

    提起许徵,曹萦眼中闪过一丝羞涩,很快又恢复如常,落落大方的应道:“许公子今天一直在门口迎客,我下了马车就见到他了。他今日十分忙碌,我和他没机会说话,便互相点头示意。”

    很快,纪妧也回来了。

    “妧表姐,你怀着身孕,应该在府里安心养胎才是,怎么还特意回来了。”许瑾瑜见了纪妧又是高兴,又免不了要嗔怪几句。

    纪妧不以为意的笑道:“马车又宽敞又平稳,半点都不颠簸。我一路坐着马车回来,于身子没什么妨碍。再说了,徵表弟考中解元,我这个做表姐岂有不回来庆贺的道理。你表姐夫也特意告假一日,陪着我一起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打趣:“既是有表姐夫一路护花,我就彻底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护花!”纪妧红着脸啐了许瑾瑜一口:“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,说起来也不嫌害臊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轻声笑了起来。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沉重。

    如果许徵的计划能成功......那么,和威宁侯府反目成仇也近在眼前了。

    纪妧此时满心欢喜的回门道喜,过了今晚,她和自己之间会变成什么样,实在难以预料。

    纪妧自是不清楚许瑾瑜满腹的心事,目光一扫,低声问道:“大嫂呢,这么重要的日子,她怎么没出来招呼客人?”

    许瑾瑜压低了声音应道:“表嫂身形已经遮不住了,不能随意出来见人,只能称病静养......”

    算算日子,顾采蘋的身孕已经过了三个月,渐渐显了怀。

    今天府里人来人往,顾采蘋哪里有勇气露脸。

    纪妧心情复杂的轻叹一声,很快扯开了话题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一直到了正午开席的时候,秦王依然没现身,倒是打发人特地来说了一声。秦王被纪贤妃留在宫里用午膳,中午不能前来。

    纪泽笑着对来人说道:“殿下中午不能亲自来,若是晚上有闲空再来也无妨。到时候我和徵表弟准备好美酒佳肴,扫榻以待。”

    说到扫榻以待的时候,纪泽眸光一闪,笑的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许徵心中冷笑不已。

    什么中午不能来晚上来......这分明是纪泽和秦王之前就商议好的计策。

    中午宾客众多,不便做手脚。到了晚上,秦王独自前来,府里只有他和纪泽两个男丁可以陪秦王饮酒。这么一来,想暗中做些龌龊的手脚也方便多了。

    “徵表弟,你意下如何?”纪泽含笑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许徵神色不变,笑着应道:“殿下肯亲自来,已经令我受宠若惊了。一切但凭世子安排。”

    纪泽欣然点头。

    中午的酒席是何等热闹,暂且不必细说。许徵不胜酒力,酒席过后,送了宾客出门,便回了引嫣阁休息。

    临近傍晚,许徵才醒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推门走了进来,命初夏守在门外,然后低声对许徵说道:“大哥,刚才纪泽命人来说了,秦王已经到府里了。现在正在浅云居的书房里。让你现在就过去。”

    许徵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之前虽然计划好了,可事到临头,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忐忑难安起来。许瑾瑜低低的问道:“大哥,你先把解药服下再去。”

    许徵见她神色紧张,笑着安抚道:“好,我听你的,现在就服解药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亲自去倒了茶水来,亲眼看着许徵服下了红色的解药,才稍稍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许徵怜惜的看了许瑾瑜一眼,轻声道:“你不用紧张担心,我会小心应付的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鼻子微酸,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文弱单薄的少年对她说着“妹妹,你放心,纪泽会娶你过门”。

    “大哥,你一定要安然无恙。”许瑾瑜眼中闪着水光,声音不自觉的哽咽了。

    许徵慎重的点了点头,摸了摸她的手,然后离开。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八章 算计(一)

    男子不论是否喜欢读书,大多都会设一个书房以示风雅。

    浅云居的书房,和东西厢房隔着一段距离,颇为清静。以前顾氏还在的时候,纪泽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歇在书房。因此,书房布置的格外雅致。

    一间放满了书的房间,一间会客的小厅,一间卧房。还有饭厅净房等等,一应俱全。

    此时,纪泽正和秦王在小厅里坐着闲话。

    秦王神色中隐隐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,时不时的看门口一眼。

    纪泽看在眼里,唇角微微扬起。

    男人最了解男人。以秦王的性子,既是对许徵动了心思,不弄到手绝不会罢休。尤其是即将要到手偏偏还没到手的这一刻,心里肯定像被猫爪子挠着一般难受......

    以纪家如今的声势,就算不靠着秦王也圣眷不衰。可是自从威宁侯镇守边关,他和继母小邹氏有了私情之后,纪泽的心里就蒙上了厚厚的阴影。

    他为那份隐秘刺激的欲望沉迷,却又不得不为将来担忧。

    父亲总会有回京的那一天,到时候,他和小邹氏的私情十有八九逃不过父亲的眼睛。到时候要怎么办?

    他思来想去,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
    这几年来,他一直暗中投靠秦王,全力辅佐秦王。等秦王做了皇帝之后,他就有从龙之功。到了那一天,即使是和父亲反目,他也有资本另外开府。

    当然了,不到万不得已,他绝不愿走到那一步。想解决这个难题,其实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。

    战场上刀剑无眼。如果父亲在战场上出了什么“意外”,马革裹尸而还,一切自然迎刃而解......

    “殿下不用着急,我已经命人去给徵表弟送信了,他一会儿就会过来。”纪泽若有所指的笑道:“放心,我一切都安排好了,今晚自然会让殿下乘兴而来尽兴而归。”

    书房外除了留下守门的两个侍卫之外。其他的人都被支开了。

    等许徵喝了加了料的酒。药效发作之后,他就悄悄离开。书房这边有现成的卧室,十分方便......

    秦王眼中闪出熠熠神采。愉悦的笑道:“玉堂一片好意,本王就心领了。”他等这一天,早就等的心痒难耐了。

    今天晚上,许徵是跑不了了。

    两人对视一笑。

    纪泽又压低了声音笑道:“徵表弟一向不胜酒量。今天中午喝了不少,现在大概还没怎么醒酒。晚上殿下倒是不用怎么灌酒了。免得他烂醉如泥,也没什么情趣。”

    秦王会心一笑:“你说的是,本王心中有数。”

    纪泽眸光一闪,又提起了另外一桩极要紧的事:“近来太子行事似乎张扬了不少。时常在府中设宴招待一些文武官员。还招募了不少文人墨客做门客。时常有些吹捧太子贤名的诗作传出来......”

    秦王不屑的冷笑一声:“拾人牙穗了无新意。”

    这些招数,都是从他这儿学去的,有什么稀奇。

    纪泽委婉的提醒:“太子虽然平庸无能。到底占着储君的名分。有些事殿下做着,未必如太子做来效果好。尤其是那些闻风而动立场不稳的。很容易见风而动。若是造成了声势,只怕殿下想挽回就不容易了......”

    秦王的笑容渐渐收敛,眼神阴暗。

    纪泽说的这些,他当然很清楚。

    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,一点一点的积攒名声,一点一点的拉拢人脉,终于将身为储君的太子压过了一头。在朝野声名极佳。

    也正因为如此,他的一言一行更要格外小心谨慎。否则,以他的性子,既是看上了许徵,怎么可能容忍这么久?早就命人将许徵暗中绑回府为所欲为了。

    太子平庸蠢钝,唯一胜过他的就是投胎在叶皇后的肚子里,一出生就是嫡长子。早早就被立为太子。

    更为可虑的是,太子还算有自知之明,明知才干不足,凡事也不争先。把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”的原则发挥的很彻底。

    皇上就算再喜欢他,也不会为了他废了一个没有过错的太子!

    太子天生就占了许多优势。而他,看似处处风光,实则如履薄冰。

    一旦走上了争夺皇位这条路,不成功则成仁。想全身而退绝不可能。

    “......不知是谁在给太子出谋划策。如果这么下去,太子很快就会在朝野里博些贤名。只怕皇上就更不会生出易储的心思了。”纪泽低声道:“与其等到将来进退两难,不如早日下定决心,找机会刺杀太子......”

    秦王皱眉:“太子平日出入侍卫重重,想动手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刺杀容易,难的是要让人相信刺杀和他毫无关系。

    纪泽沉声说道:“在京城想找这样的机会难之又难,又容易露出马脚。最好是想办法将太子引出京城,在外面动手。”

    秦王意动,沉吟了片刻。

    太子身为东宫,一言一行受人瞩目。想让太子离开京城当然不是容易的事。不过,也不是没有办法......

    纪泽见秦王动了心思,压低声音献上了思虑已久的计策。

    秦王听了之后,既没点头也没摇头,只说道:“此事急不得。必须谋定而后动,等筹划的万无一失了才能动手。”

    纪泽忙笑着附和:“殿下英明。”

    秦王看向纪泽,许下承诺:“玉堂,将来我若登上皇位,绝不会亏待你。”

    纪泽等的就是这一句,闻言立刻表了一番忠心:“能辅佐殿下成就大业,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。我不敢奢求别的,只希望殿下记得我这份忠心......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就听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:“启禀世子,表少爷在书房外求见。”

    许徵来了!

    秦王眼睛闪出热切的亮光,哪里还有心思再听纪泽说什么,竟亲自起身迎了出去。

    纪泽倒也不生气,慢悠悠的笑着起身。

    他亲自为秦王送了这份“大礼”,过了今晚以后,秦王必然会更器重他,将他引为心腹......

    第一百八十九章 算计(二)

    秦王迎到了门口。

    一身竹青儒袍风采卓越的许徵翩翩而来,微笑抱拳作揖:“许徵见过秦王殿下!”

    没等行礼完,秦王已经亲切的伸出手来扶住许徵:“和你说过好多回了。见了本王不必多礼。”

    这可不是虚虚一扶,而是实打实的扶住了许徵的胳膊。

    隔着薄薄两层衣服,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秦王手心异于往日的温度。

    许徵恍若不察,冲秦王笑道:“殿下宽厚大度,许徵感激不尽。”

    俊秀的脸孔漾起清浅的笑容,令秦王怦然心动。

    在秦王看来,许徵已经是他的禁脔,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。因此,秦王也稍稍卸下了平日的道貌岸然,灼灼的目光里透出了异样的热切:“此次秋闱,你高中解元,本王听闻此事之后,心里也为你高兴。”

    许徵谦虚的应道:“此次秋闱,是我运气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运气好是一方面,更重要的是你才学出众。”秦王笑道:“不然,这么多参加秋闱的考生里,怎么偏偏是你得了第一。”

   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,秦王一直扶着许徵的胳膊没松手。

    许徵竟也没闪躲退让,和秦王并肩而立谈笑风生。

    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孔,秦王心里涌起一阵阵热流,欲念大涨。幸好此时天晚光线暗淡,兼且秦王又穿着深色锦袍,不然,此时非出丑丢人不可。

    秦王看着许徵,心里越看越爱,恨不得立刻就将人压倒身下为所欲为......

    “殿下。美酒佳肴已经备好了。我们不如现在过去,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如何?”

    纪泽的声音适时的响起,也让秦王从高涨难耐的欲望中稍稍清醒过来,终于松了手,欣然应了声好。

    今天晚上时间还长的很,不必急在一时。

    秦王对许徵是真的上了心,打着将许徵弄到身边长久陪伴自己的念头。若只图一时之快。倒是不用这般费心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饭厅雅致简约。却不算大,圆圆的花梨木饭桌上,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。

    秦王坐了上首。纪泽和许徵各自坐在秦王身侧。

    明亮的烛火微微跳跃中,纪泽俊美倜傥面如冠玉,秦王俊朗不凡气度出众,许徵年少英俊气质卓越。一时难分高下。

    两个上菜的丫鬟偶尔偷偷瞄一眼。芳心砰砰乱跳,心神荡漾。

    只可惜。坐在桌前的三个男子各怀所思,谁也没兴趣多看她们一眼。

    桌上的酒壶是铜质的,雕工十分精美。纪泽正要伸手拿过酒壶,许徵却抢先一步拿走了酒壶:“这里我年龄最小。我来斟酒也是理所应当的。”

    纪泽也没和许徵争抢,欣然笑道:“也好,那就劳烦徵表弟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笑着给秦王和纪泽斟酒。一边在心中飞快的思索起来。

    现在还有丫鬟在一旁伺候,外面又有侍卫......纪泽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做手脚?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做手脚?

    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来。说不定有哪一盘就是加了料的。动筷子的时候务必要小心,还有这个酒壶里的酒,也不知是否有问题......

    许徵心里掠过一连串的念头,面上却一派泰然自若。端起酒杯敬秦王:“殿下对我青睐有加,我无以为报。今日仅以一杯薄酒敬殿下。”

    酒不醉人人自醉!色不迷人人自迷!

    秦王看着一脸微笑的许徵,早已心神迷醉,朗声笑道:“一杯怎么够,至少也要连饮三杯才行。”

    “三杯也不合适。”纪泽笑着凑趣:“两个人喝三杯岂不成了三心二意?倒不如再添一杯,来个事事如意!”

    这句事事如意,实在合秦王心意。

    秦王又是一阵朗笑:“好好好,我们两个就听玉堂的。喝上四杯好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没有拒绝,爽快的应下了。

    许徵一边打起精神应付秦王,一边不动声色的留意纪泽的举动。看纪泽动了哪一盘里的菜肴,才会跟着动筷子。

    四杯喝罢,不等纪泽张口,许徵便笑着说道:“表哥,今日殿下特意驾临侯府,你也该好好敬殿下喝四杯才是。”

    秦王心情极好,闻言笑道:“许徵提议的是。”

    纪泽颇有酒量,自然不会把区区几杯酒放在心上,欣然笑着举起酒杯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三人你来我往,气氛融洽,颇为热闹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之后,许徵故作酒力不支,歉然说道:“我酒量本就浅薄,中午又喝了不少,今日晚上实在不能再多喝了。不然非醉不可,也会在殿下面前失仪。还请殿下见谅。”

    秦王巴不得将许徵灌醉,自然不肯放了他:“就算喝醉失仪也无妨,今天晚上,我们三人不醉无归。”

    “徵表弟不用担心,若是你喝醉了,我命人送你回引嫣阁去。”纪泽笑着接了口:“今晚秦王殿下特意为你而来,总得让殿下喝得尽兴。”

    说完,又随口吩咐一旁的丫鬟:“好了,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,都退下吧!”

    两个丫鬟应声退下。

    饭厅只剩下许徵秦王和纪泽三人。

    许徵暗暗提高警惕,口中依旧一味推辞。

    秦王没有生气,纪泽更是和颜悦色,很自然的拿过了放在桌上的酒壶,在斟酒的时候,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用手托住了壶底。

    倒出来的酒和之前一般无二,清冽中透着浓浓的酒香。

    “徵表弟,”纪泽温和的笑道:“还不端起这杯酒,敬秦王殿下一杯。”

    许徵端着酒杯,却迟迟没送到唇边:“只我和殿下两个人喝,实在没什么趣味。不如表哥也斟上一杯,一起喝也热闹些。”

    纪泽却笑道:“等你们饮了这一杯,我们三人再一起喝。”

    许徵心中冷笑一声。

    他曾听说过有一种鸳鸯酒壶。酒壶里可以装两种不同的酒。倒酒时稍微扭一下机关,就能倒出不一样的酒。

    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,手里这杯酒绝对有问题......

    否则,纪泽为什么不肯给自己也倒上一杯?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章 算计(三)

    短短瞬间,许徵脑海中不知闪过多少念头。

    “好,我听表哥的,先敬殿下喝了这杯酒。”许徵举起酒杯,一脸诚恳的看向秦王:“祝殿下身体康健,心想事成!”

    今晚可不就要心想事成了吗?

    秦王怀着不为人知的喜悦,饮下了杯里的酒。

    许徵将酒杯缓缓递到唇边,另一只手迅速的捏破暗藏在袖子里的药丸。心中默数:一、二、三......

    还没数到十,秦王和纪泽两人便同时晃了一晃,倒在了桌子上。

    许徵高高提起的一颗心骤然放下了。

    此时才察觉,自己竟已是一身的冷汗,紧紧攥着酒杯的手心也是湿漉漉的。

    那杯酒许徵当然没喝。

    许徵等了片刻,然后试着用力推了推秦王,秦王毫无反应。又推了推纪泽,纪泽同样沉沉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这   迷  药果然十分有效!

    许徵对秦王愤恨之极,对助纣为虐的纪泽更是恨之入骨。

    纪泽不是要将他送到秦王的床上么?今天他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!料纪泽也没脸宣扬这种丑事!

    许徵唇角扯开一抹冷笑,端着酒杯走到昏迷的纪泽身边,捏住纪泽的下巴,将杯中的酒一点点的灌进了纪泽的口中。

    不知这酒里到底加了什么,也不知道药效会什么时候发作。再加上两人俱都中了   迷  药,估摸着要发作也是后半夜的事了。

    纪泽为了算计许徵,特意支开了书房里所有伺候的人。只留了侍卫在外面守着。这也方便了许徵“行动”。

    从饭厅的另一侧门过去是一条夹道,走上几步就是寝室。

    许徵先扶着秦王进了寝室,将秦王放在那张结实的雕花木床上。然后再将纪泽扶过来。放在秦王的身边。

    忙完这些,许徵已经是满身大汗。

    寝室里原本燃着烛台,也被许徵吹熄了。

    许徵关上门,却并未急着离开,而是站在了门外。

    纪泽肯定命侍卫在书房守着,他这么早就离开,肯定会惹来侍卫的疑心。已经到了这一步。绝不能再功亏一篑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徵所料不错。

    书房外不仅有纪泽安排的侍卫。还有秦王的随身侍卫。人虽然不算多,却个个身手过人。他们事先得了叮嘱,一直守在书房外。不管书房里有什么动静,一律不准进去。若是见了许徵独自出来,务必要拦下。

    虽然这个命令很奇怪。不过,这些贴身侍卫天天跟在主子身边。什么怪异的命令没见过?一个个领了命令,绝没人敢多问半个字。

    时间一点点的滑过。

    打更的声音遥遥传来。

    到子时了!

    许徵在寝室外站了一个多时辰。双腿隐隐泛酸。不过,他静静的屹立在暗夜中,动也没动。只竖长了耳朵听着寝室里的动静。

    终于,寝室里隐约有了些异样的声音。

    许徵凝神听了片刻。终于确定了屋里此时正上演着精彩的“好戏”,唇角勾起冷笑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热!

    全身燥热!尤其是下身某处,异样的灼热滚烫。强烈的渴求着发泄!

    秦王头脑有些昏沉,甚至没有睁开眼。

    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身边人的衣物。然后不耐的撕开扔掉。当他的手落到身边人平坦结实光滑的胸膛时,身体里的火苗燃烧的愈发旺盛了。

    秦王低喘一声,迅速的扯开自己的衣物。

    黑暗中看不清身下男子的面容,不能欣赏到许徵沉迷时的神色,确实有些遗憾。不过,此时的秦王已经欲火焚身,也顾不得这些了,急切的亲吻抚摸身下的男子。

    皮肤光滑,柔韧有力,尤其是细瘦结实的腰身和臀部......

    大概是药效发作的缘故,身下的男子也渐渐醒了,意乱情迷中似乎呓语了什么。可此时的秦王根本顾不及这些了,急不可耐的将身下的人翻了身,然后压了上去。

    一阵剧烈的撕痛,令沉醉在药效中的男子骤然清醒,一声痛呼脱口而出。欲火和震惊错愕交织在一起。

    这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然而,还没等男子发出第二声痛呼,就被强行扭过脸,灼热滚烫的唇舌压了过来。

    男子心里又惊又怒,想挣扎推开身上的人。可身体却全然不听指挥,甚至在那样屈辱的压迫交欢中体会到了另一种禁忌般的快感,然后渐渐沉沦......

    激烈的交欢声,男子难耐的喘息声,还有木床轻轻摇晃的声音,交织成了淫靡荒唐的一幕。

    一夜荒唐,宛如一场荒诞的春梦!

    这一夜,两人不知纠缠了多少回,浮浮沉沉中,耗尽了所有的力气。临近天亮时分,才精疲力竭的交缠睡去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守在书房外的侍卫们,早已精神困顿,强自打起精神盯着书房。

    书房寝室里闹的动静实在不小,甚至顺着夜风隐约传了出来......

    侍卫们对视一眼,很有默契的当做没听见,甚至各自走的远了一些。

    身为秦王的贴身侍卫,秦王有那么一点点“特殊”的嗜好,他们当然都很清楚。平日也没少做过这种望风的事情。以秦王对许徵的“另眼相看”,有今晚的事半点都不稀奇。

    他们要做的事很简单,只要守在书房外,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秦王的“兴致”就行了。

    不过,有一点倒是颇为奇怪。威宁侯世子怎么也一直没出来?莫非秦王殿下的口味变了,喜欢三人行?

    秦王的侍卫们恶趣味的猜测着。

    纪泽身边的侍卫也在暗暗奇怪。

    怎么世子一直都没出来?世子之前只吩咐他们守在书房外,别的并未多说。谁也没勇气进书房一探究竟。

    天边微微发亮时,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侍卫们眼前。光线十分暗淡,少年的身形和面容有些模糊。

    不过,侍卫们目力极佳,自然能看出这个少年是许徵。

    身影慢慢近了。

    许徵脚步缓慢迟疑,脸孔木然,眼神空洞,宛如遭受了巨大的打击......

    侍卫们心下了然,互相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,任由许徵离去,无人阻拦。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一章 霹雳(一)

    天际微微透亮。

    许瑾瑜一直没睡,整整等了许徵一夜。陪在她身边的,还有初夏和芸香。

    许瑾瑜越等越焦虑。许徵之前和她商议过,等“尘埃落定”了再出书房。到那时候,守在书房外的侍卫绝不会起疑心,也就不会拦下他了......

    现在天都快亮了!许徵却还没回来......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?

    许瑾瑜不自觉的蹙眉,一脸沉凝,唇角抿的极紧。

    “小姐,你不用担心少爷的安危。”初夏安慰道:“吉人自有天相,少爷不会有事的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扯了扯唇角,笑的有些苦涩:“吉人自有天相,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。这世上不知有多少欺男盗女的勾当,老天爷岂能一一管得过来?善良的好人未必平安,有权势的奸恶之人却大多安享富贵荣华。想平安无事,能靠的只有自己。”

    前世许家一家三口,何曾主动招惹过谁?却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!当年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,无非是“报仇雪恨”四个字罢了!

    这一世,她的重生影响改变了许多事。可对她而言,最重要的不是自己躲过了小邹氏的算计,也不是设计纪泽娶了不省心的顾采蘋,而是许徵的平安......

    初夏听的一愣一愣的,半晌才讷讷的说道:“小姐说的好像也有道理。”

    初夏自小陪伴许瑾瑜长大。许家内宅平静,她这个丫鬟也过的十分悠闲自在。

    自从到了京城到了威宁侯府之后,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的,和以前截然不同,尽是些捧高踩低阴谋算计。

    这样的生活。对天性单纯活泼的初夏来说,实在不易适应。

    这一夜,许瑾瑜等的心力交瘁,初夏也是心事重重。

    相较之下,芸香就显得轻松自若多了。

    “周勇一直守在暗中盯着书房,若是有什么意外,肯定早就放信号示警了。一直没消息。就是最好的消息。”芸香胸有成竹的说道:“而且。少爷身上带着特质的   迷  药,不管遇到什么情况,都能自保。小姐不用担心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想起   迷  药的药效。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。

    初夏看了芸香一眼,目光颇有些复杂和微妙。

    芸香和周勇的真实身份,初夏是昨夜才知道的。

    憨厚可爱的花匠竟然身手过人擅长隐藏踪迹,厨艺超卓的厨娘竟然擅长制毒解毒......这简直颠覆了初夏的认知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。芸香忽的神色一动,迅速的低声道:“外面有动静。一定是少爷回来了!”

    芸香经过特别的训练,耳力远胜普通人。

    许瑾瑜心中一喜,想也不想的起身迎了出去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刚走到廊下,就迎面遇上了许徵。

    “大哥!”许瑾瑜迫不及待的打量许

    徵一眼:“你没事吧!”

    许徵进了引嫣阁之后。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,展颜笑道:“放心,我安然无恙。”

    “有事”的是纪泽!

    许瑾瑜听懂了许徵的言外之意。心里畅快之极。前世她最恨的人除了小邹氏之外,就是纪泽。

    无情无义狼心狗肺!整日盘算着算计他们兄妹!这一回有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大快人心。

    “我们进屋子里细说。”许瑾瑜压低声音。

    许徵点了点头。兄妹两个进了屋子里,又打发初夏和芸香在门外守着。

    许徵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,在说到将秦王纪泽迷倒又将那杯加了药的酒灌进纪泽口中时,许瑾瑜情不自禁的笑道:“好!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。”

    纪泽一心想算计许徵,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被送到秦王床上的人会是自己吧!

    许徵没被这份快意冲昏头脑,一脸凝重的说道:“虽说躲过了这回算计,又坑了纪泽一回。不过,从此以后,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。”

    万一秦王对他还是不死心怎么办?

    还有纪泽,在恼羞成怒之下,会不会对他们兄妹下毒手?

    许瑾瑜略一思忖说道:“陈元昭说过会和秦王周旋,护住你的平安。以他的性子,绝不会空口说大话。所以,秦王那边暂且不用忧心。至于纪泽,算计你不成,自己却陪秦王睡了一夜,以他的骄傲,羞愤交加是肯定的。也绝不会主动将此事宣扬出去。不过,这威宁侯府我们也不能再待了。明天我们就收拾行李,搬出威宁侯府!”

    许徵点了点头,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:“你对陈元昭倒是相信的很。”

    全心全意疼爱的妹妹这般信任别的男子,让许徵这个做兄长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许瑾瑜俏脸微微一红,然后镇定的应道:“事到如今,也只能相信他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忍住心里的酸意,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天刚蒙蒙亮,顾采蘋就从噩梦中惊醒了。

    她猛的从床上坐起,满头的冷汗,一脸仓皇:“朝霞,朝霞!”

    睡在地上的朝霞睁开惺忪的睡眼,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:“小姐,你这是怎么了?脸色怎么这般难看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
    顾采蘋失神的低喃:“我身子没什么,就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。我梦见世子被一条极凶猛的蟒蛇追着,他奋力搏斗却敌不过蟒蛇,反而被蟒蛇缠着几乎窒息......”

    这个噩梦太逼真了。

    她甚至清晰地记得梦中的纪泽发青的俊脸。

    朝霞忙安慰顾采蘋:“这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,当不得真。小姐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平缓呼吸,忽的问道:“昨夜秦王殿下到府里来,世子喊了许徵到书房,一起陪秦王殿下喝酒。后来一直都没回来么?”

    朝霞点了点头:“是,世子一夜都没回来,大概是喝多了酒在书房里睡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秦王和许徵呢?”顾采蘋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朝霞一脸无辜的应道:“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也不知心中的惴惴不安从何而来,勉强按捺住心神说道:“伺候我更衣,我要去书房看看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二章 霹雳(二)

    顾采苹很快穿衣洗漱,领着朝霞去了书房。

    守在书房外的侍卫们远远的看见顾采苹来了,忙上前行礼:“小的见过世子妃。”

    不动声色的拦住了顾采苹的去路。

    顾采苹蹙眉问道:“世子呢?”

    其中一个侍卫应道:“世子一直没出书房,大概是喝醉了,便在书房歇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秦王殿下和许徵呢?”顾采苹追问道:“他们两个也歇在书房么?”

    那个侍卫迟疑了片刻答道:“秦王殿下也一直没出来。不过,许公子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。”

    照这么说来,莫非三个人真的都喝醉了?只是许徵醒的早了一些?

    顾采苹暗暗想着,心里莫名的一阵慌乱忐忑,总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。似乎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......

    “你进去通传一声,就说时候不早了,世子和秦王殿下都该起床了。”顾采苹定定神吩咐:“免得耽搁了今日的正事。”

    那个侍卫颇有些为难:“可是,昨日世子特意吩咐过,没有他的命令,任何人不准踏进书房半步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心里腾的一阵火气,柳眉一竖:“连我的命令也不管用吗?”

    几个侍卫都没吭声。

    顾采苹沉着脸往里走。

    这几个侍卫没动弹,却忽然冒出几个趾高气昂面容陌生的侍卫将顾采苹拦下了:“秦王殿下正在书房里休息,还请世子妃止步,不要惊扰了殿下休息。”

    殿下折腾忙活了一整个晚上,现在正在好眠。要是进去扰了殿下的好兴致......这个后果他们可担待不起!

    顾采苹气的脸孔泛白,用力握紧了拳头。

    这里可是威宁侯府。秦王的侍卫就这么大喇喇的拦着她不让进书房!分明没把她这个世子妃放在眼底!

    朝霞见势不妙。唯恐顾采苹一个冲动谩骂出声,忙扯了扯顾采苹的衣袖:“小姐,既是秦王殿下也在书房里休息,还是别进去了。不如先去厨房看看,安排厨房准备些精致可口的饭菜。等世子和秦王殿下醒了,正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早饭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深呼吸一口气,不情愿的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顾采苹强撑着的笑容。等出了书房之后。立刻阴沉了下来,冷哼一声:“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!”

    朝霞少不得又要好言安慰一番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浅云居的门口又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顾采苹疑惑的抬头看过去。只见一行人进了浅云居,领先的妇人容貌娇媚风情万种,正是婆婆小邹氏。

    小邹氏厌恶顾采苹,正如顾采苹不喜欢小邹氏。自从顾采苹过门之后。婆媳两个接触的时间并不多。不过,见了面总得维持些场面上的礼数。

    “儿媳给婆婆请安。”顾采苹收拾心情。上前给小邹氏行礼:“这么一大早的,婆婆怎么特地到浅云居来了?”

    当然是特地来看看事成了没有!

    小邹氏想到昨夜,心情颇为愉悦,也没心思刁难顾采苹了:“秦王殿下昨夜一直留在浅云居里没走。我这心里放心不下,所以早上过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忿:“儿媳刚才已经去看过了。可秦王殿下的侍卫们都拦着不让进去。”

    当然不会让外人随意进去了!许徵此时也在书房里......那种场景怎么能让人看见?

    小邹氏心里暗暗得意,语气还算温和:“你现在怀着身孕。不必为了这等小事动气。暂且回屋子歇着吧!有我过去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苹下意思的应了一句:“秦王殿下在书房,世子昨夜也歇在书房。婆婆这么过去。只怕不方便吧!”

    什么?

    纪泽也歇在书房?

    小邹氏笑容一顿,心中惊疑不定:“你是说,世子一夜都没回房休息?”

    顾采苹也顾不上什么害臊了,迅速的点了点头:“是,我心里惦记着世子休息的好不好,所以才想进书房看看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随口添了句:“对了,听侍卫们说,徵表弟一个时辰前才离开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皱起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。

    许徵在书房里待了一夜才走!

    看来,秦王已经得手了。

    至于纪泽,或许是担心出什么岔子,所以也在书房里待了一夜。秦王倒是快活了,可怜纪泽要一直听着那样的动静......

    “既然殿下还在休息,我们也不必急着进去叨扰。不妨在内堂里等上一会儿。”小邹氏迅速有了主意,和颜悦色的说道。

    顾采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,点点头应下了。

    婆媳两个进了内堂,顾采苹不愿意言语讨好奉承继室婆婆,小邹氏也懒得搭理这个儿媳,就这么干巴巴的对坐着。

    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。

    顾采苹越等越是不耐,脸上已经显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小邹氏虽然比顾采苹有耐心,可等了这么久书房还没动静,心里也有些浮躁不安起来。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!

    不,不可能!

    计划的如此周详!又是有心算无心,许徵区区一个文弱书生,还不是手到擒来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,悄悄洒落在床脚。

    被撕扯成碎片的衣物被扔的满地都是,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欢爱过后的气息。结实的雕花木床上,两个全身光裸的男子交缠而卧。

    一脸餍足仰躺着的男子,正是秦王。

    另一个男子却是半侧着身子,俊美的脸庞半明半暗,即使在熟睡中依然紧紧的皱着眉头。无意中动了动身体,下身某个羞于启齿的地方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。

    男子低低的嘶了一声,终于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引入眼帘的,是一张极熟悉的俊朗脸孔。

    昨夜淫靡荒唐的一幕也浮上心头。

    男子又倒抽了一口凉气,脸孔红了又白,白了又红。平生从未体会过的怒火几乎席卷了他的理智。

    他控制不住的伸出手,用力的掐住了秦王的脖子。

    用力过猛,不免又牵动了下身被撕裂的地方,痛不可当!

    秦王被这么用力一掐,也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三章 霹雳(三)

    “许徵,你现在是我的人了......”

    秦王还没睁开眼,便低声调笑了起来,声音中带着如愿以偿的志得意满。从今天起,许徵就是他的人,可以长伴在他身边了。

    昨天夜里的欢爱,太缠绵太疯狂了。许徵的滋味,比他想象中的更美妙。

    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奇怪的颤了一颤,然后松开了。

    生米煮成熟饭!这个道理果然对男女都是一样通用。秦王心情舒畅之极,懒懒的睁开眼。然后,“许徵”两个字猛地卡在了喉咙里。

    秦王像是见了鬼一样,双目圆睁脱口而出:“怎么是你?!”

    俊秀斯文的许徵怎么不见了?!

    为什么光裸着身子躺在他身侧的男子是纪泽?!

   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!

    凌乱不堪的被褥,满地破碎的衣物,激烈欢爱后留下的痕迹,还有纪泽愤怒阴沉的俊脸,一切都昭示着昨夜曾经发生过什么。

    秦王一脸震惊错愕,满眼都是不敢置信,素来精明深沉的头脑此时乱成了一团浆糊。

    纪泽可比不得别人。他们两个年龄相近,又是嫡亲的表兄弟,自小一起长大,亲若兄弟颇为亲厚,平日来往也十分密切。虽然他嗜好男风,却也从未肖想到纪泽的身上......

    可现在,怎么偏偏就在酒醉后睡了纪泽?

    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无言的尴尬和沉默迅速蔓延。

    秦王就算脸皮再厚,此时也无颜面对纪泽。他迅速的看了身无寸缕的纪泽一眼,然后用更快的速度移开了目光,干巴巴的挤出一句:“你......先穿了衣服再说。”

    生平从未经历过的奇耻大辱,令一向精明有城府的纪泽失去了平日的冷静。尖锐的冷笑一声:“你看这地上的衣服,还有哪件是能穿的。”

    秦王:“......”

    昨夜喝了加了药的酒,“兴致”一起,哪里还顾得上脱衣服,当然是随手就扯碎了。

    满地破碎狼藉的衣物,一件件都在提醒秦王昨天夜里做过什么。秦王既无法解释,又不知该怎么安抚纪泽。索性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。

    纪泽到底没被怒火冲昏了头脑。见秦王如此尴尬难堪,硬是将到了嘴边的难听刺耳的话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事情已经发生了!再愤怒也无济于事。堂堂男人,总不能像个失了贞节的姑娘家一般哭闹不休......

    纪泽深呼吸一口气。起身下床。

    全身像被巨石碾压过一般酸软无力,下身某处更是疼痛难忍,稍微动一动便疼的钻心。

    纪泽竭力压抑,依然忍不住闷哼了几声。双脚落地时。一个没站稳,踉跄着差点摔倒。幸好有一只手及时的抓住他的胳膊。为他稳住了身形。

    “小心!”秦王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,抓住了纪泽的胳膊。

    纪泽显然没有领情的心思,面无表情的看了秦王一眼。

    秦王讪讪的松了手。

    同样欢爱了一夜,秦王也是腰腿酸软。不过。更多的是欲望发泄后的餍足舒适。相较之下,纪泽只能用“惨烈”两个字来形容了。

    纪泽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和力气,走到衣柜边。打开柜门,找出干净衣服。忍着疼痛背对着秦王穿上了衣服。

    穿衣过程中种种痛苦折磨,实在不足为人道也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有了衣服遮体,纪泽的理智也稍稍回笼。

    昨天晚上,明明是他为秦王和许徵倒了加了药的酒。秦王一口将酒喝下了,许徵将酒放在嘴边,却迟迟没喝下。再然后,就是一片昏暗没了记忆。

    一夜混乱又羞辱的片段纷纷涌上脑海。

    纪泽的唇角抿的更紧了,眼中闪过滔天的怒焰。

    这一切,肯定是许徵捣的鬼!不知许徵用什么样的手段迷倒了他和秦王,将药酒灌进了他的肚子里,又将他和秦王扶到了卧室的床上......

    好一个许徵!

    不杀了他,难消心头这口恶气!

    纪泽眼中闪过狠戾的寒意,用力的握紧了拳头。

    身后响起秦王迟疑又尴尬的声音:“玉堂,我们两个身形相仿,你找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我。”

    ......昨天夜里秦王太过激动亢奋,不仅将纪泽身上的衣物撕碎了,连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撕扯的不成样子。根本不能再穿了。

    纪泽没吭声,迅速找了件崭新的衣服,转身走了几步便停下了,俊脸闪过痛苦之色,神情僵硬又扭曲。

    秦王“经验丰富”,自然清楚初哥被破身之后会是如何的痛楚。更不用说他昨晚喝了“助兴”的药酒,远比平日更亢奋激烈。如果不是纪泽年轻底子好,今天一天都别想下床走动。

    现在纪泽强撑着走来走去,那滋味绝不是好受的......

    秦王略一犹豫,厚着脸皮也下了床,从纪泽的手里接过了衣服。

    这么一来,纪泽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秦王光溜的身体,尤其是下身晃悠的某处......于是,纪泽的神情更僵硬了。

    这种情况下,纵然满心愧疚,也实在不知说什么好。

    秦王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了衣服。然后迟疑着问道:“是不是叫人进来把卧室收拾干净......”

    “不行!”纪泽脸都黑了,想也不想的说道:“昨天夜里发生的事,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!”

    一屋子狼藉,若是任由下人进来收拾,岂不是什么都瞒不住了?

    自知理亏的秦王没脸发脾气,小心翼翼的应道:“不让人进来,那这一屋子谁来收拾?你的身体.....至少也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过来,今日不宜多动。”

    纪泽收拾不了,难不成让他堂堂一个皇子来收拾床铺?

    纪泽面无表情的说道:“一切不用劳烦殿下,我自会收拾。”

    说着,硬是强撑着走到床边,一股脑的将床铺上所有的被褥枕头之类的全部卷起。再俯下身子捡拾地上的衣物。

    秦王只得也放下尊贵的身段,也俯下身子收拾起来。

    他的动作比纪泽麻溜多了,很快就将地上所有撕碎的衣物尽数捡起,然后统统塞进被褥里。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四章 后续(一)

    收拾妥当这一切之后,纪泽去开了门,忍着疼痛走到门外,扬声喊了侍卫进来。

    一直守在门外的侍卫们听到传唤,立刻进了书房。

    走到卧室外的夹道上,便见到了纪泽。侍卫们忙一起上前行礼,心里俱都暗暗奇怪。世子的脸色怎么这般惨淡。说句不好听的,倒像是失了身的黄花闺女似的......

    当然了,这种念头一闪而过,谁也不敢露出一星半点。

    “我吩咐你们几个守在书房外,不得放许徵出去。”纪泽直到此刻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嘶哑:“许徵人呢?”

    其中一个侍卫忙答道:“启禀世子,表少爷一直在书房里,直到临近天亮时才离开。而且,表少爷当时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,小的们见了便没阻拦。”

    纪泽面色一变。

    许徵临近天亮才离开?这岂不是说许徵将什么都听进耳中了?还装着一脸失魂落魄......真是好演技好心计!他之前是在太小觑许徵了!

    纪泽的怒火在胸膛里奔涌不休。

    然而,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。先处理了屋里的麻烦再说......

    纪泽沉着脸吩咐其中一个侍卫:“你将屋里床铺上的所有东西都拿出去,烧的干干净净。不准翻看,否则我要了你的狗命。”

    这个命令太诡异了!

    联想到许徵的异样,那个侍卫自以为明白了什么,忙敛容应了一声,迅速的进了屋子。很快就抱了一大堆的被褥出来。被褥里塞了衣物,鼓鼓囊囊的。抱着显得格外蠢笨。

    纪泽压根不想看这代表了耻辱回忆的东西,不耐的挥挥手。

    那个侍卫忙抱着被褥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纪泽又吩咐另一个侍卫:“去厨房拎两桶热水到净房,我昨夜醉酒,满身酒气,要沐浴更衣。”

    那个侍卫也应声退下了。

    剩下侍卫中的一个,小心的禀报:“世子,今天一大早世子妃就来了。小的们斗胆拦下了世子妃。没让世子妃进书房。后来夫人也来了浅云居。现在一起在内堂里等着见世子和秦王殿下......”

    “不见!”纪泽硬邦邦的挤出两个字。

    几个侍卫都是一愣。

    之前在休息不见也就罢了。这都醒了。连妻子母亲都不见,似乎不太合适吧!

    殊不知纪泽现在最不想见的人,就是她们两个。尤其是小邹氏。知悉他所有的计划。见了面必然要问起......他此刻心情纷乱,半个字都不想提,就连编谎话的心情都没有!

    更重要都是,他现在走几步都是钻心的痛苦。身姿步伐都异于平时。这副模样,万万不能出现在人面前!

    “你现在去内堂传我的话。就说我今天头疼不适,要在书房里休息一日,谁也不见。”纪泽冷着脸吩咐:“你们几个在书房外守了一夜,去换一班侍卫来。继续守着。不准让任何人踏进书房半步。”

    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,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!

    侍卫们迅速的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,然后齐声应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纪泽并未刻意压低声音。说的话秦王自然也都听见了。

    当纪泽去了净房之后,秦王莫名的松了口气。再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细想一遍。只觉得头痛极了。

    他想要的人是许徵,阴错阳差之下却误睡了纪泽......这件事要怎么收场?或者说,他要怎么安抚纪泽,才能消了纪泽心头的怒气?

    以纪泽的骄傲,自然不会将这种事宣扬出去,他好男风的事也不会传开。不过,他很清楚纪泽的性子。算计许徵不成,反而被许徵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坑了一回,纪泽绝不会放过许徵!说不定现在就在盘算着要怎么杀了许徵泄愤。

    可是,他实在舍不下许徵。

    活了二十多年,他拥有娇妻美妾,身边也不乏温柔小意的俊俏少年。却从未有人像许徵这样令他心动难忘。

    就连昨夜许徵的反击,在秦王看来也是机智聪慧的表现,对许徵甚至更高看了几分。这么一个合心意的少年,秦王实在难以舍弃。

    说不得要想个法子,哄纪泽高兴高兴,然后放下杀许徵的念头......

    秦王脑海中不停的转着各种念头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纪泽终于又重新出现在秦王面前。

    沐浴更衣过后,纪泽看来总算没那么狼狈了,就连怒火也收拾了起来。不过,脸色还是不算好看就是了:“昨夜的事,还请殿下彻底忘了,以后永远不要提起。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。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一句,隐隐有些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受了这样的羞辱,却不能找秦王算账,还要忍气吞声若无其事,实在憋屈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秦王不假思索的一口应下了:“我答应你,以后绝不会提起昨夜的事。”

    纪泽的俊脸有些扭曲,硬是挤出四个字:“谢谢殿下。”

    不等秦王有别的反应,又迅速的说道:“殿下还要去户部衙门理事,我就不送殿下了,还请殿下自便。”

    秦王却没离开,反而歉然道:“昨夜的事总归是我的错,你受了委屈,现在心情不好,不想和我多说什么,我都能谅解。不过,还望你手下留情,不要对许徵动手......”

    居然还在惦记着许徵?!

    冷不丁的听到许徵的名字,纪泽的眼里骤然暴起杀意,冷冷说道:“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?莫非还想着将许徵弄进秦王府?这倒是对不住殿下了。我迟早要杀了他不可!”

    “你先别动怒。”秦王也摆不出皇子的架势了,好声好气的说道:“事情已经这样了,就算你杀了许徵,也改变不了什么。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,放过许徵一回。”

    纪泽气的脸都白了。怒瞪秦王:“慕容晔!你竟然让我放过许徵?!”

    如果不是许徵,他怎么会受这样的奇耻大辱?

    秦王被直呼姓名,也没脸生气,继续说道:“你做了三年的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

    ,难道就不想把那个副字去掉吗?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秦王终于走了。

    纪泽站在窗前,面色阴沉,久久没有动弹。脑海中闪过秦王临走之前的那番话:

    “......玉堂。只要你肯放过许徵。我自会暗中为你谋划指挥使一职。此事无法一蹴而就,容我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。若是我谋划不成,你再杀许徵泄愤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他年仅二十五岁。就做到了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,在别人看来,圣眷极浓前程似锦。可是他野心勃勃,并不因此而满足。

    指挥使慕容晖是皇室宗亲。是秦王慕容晔的堂兄。论资历论圣眷,更胜过他一筹。他想越过慕容晖。绝不是容易的事。如果秦王肯全力相助,倒是多了几分把握。

    只要他肯忍气吞声,先放过许徵......

    秦王提出这个诱人的条件,分明是看准了他无法拒绝。

    纪泽目光闪烁不定。唇角抿的极紧。素来冷然果决,此事却迟迟下不了决心,不由得一阵心浮气躁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。门外又响起了侍卫的声音:“世子,小的照您说的向世子妃和夫人禀报过了。可是世子妃夫人都坚持要来见您,小的们拦也拦不住,现在她们已经到书房外了......”

    什么?

    纪泽俊脸铁青,厉声道:“拦住她们!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就听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。很快就到了门边,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:“世子爷,到底出什么事了?快些开门啊!”

    声音哽咽,带着焦虑和急切,是顾采蘋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世子大概是宿醉不适,所以想休息,不愿见人。”镇定中隐含关切忧心的女子声音是小邹氏的:“小顾氏和我都放心不下,还请世子开门见上一面。”

    纪泽听的心烦意乱,冷冷说道:“我谁也不见,你们通通都走!”

    隔着一道门,看不见纪泽的神色,话语中的阴沉冷厉不耐却清晰可闻。

    顾采蘋一阵错愕。

    纪泽一向脾气温和,从不口出恶言。她嫁过门之后,他对她颇为温柔。像这般态度恶劣的还是第一回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心里却一个咯噔。

    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纪泽。

    如果昨夜事情顺利,纪泽心情一定极好,绝不可能不见人,更不会这般暴戾......莫非,真的出了什么岔子?

    小邹氏惊疑不定,越想越是不安。

    “婆婆,现在怎么办?”顾采蘋眼巴巴的看了过来,眼中闪动着水光:“世子根本不肯见我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心乱如麻,哪里还有心情理睬顾采蘋,随口说道:“你怀着身孕,情绪不宜过于激动,先回屋歇着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......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可是的。”小邹氏瞪了顾采蘋一眼,语气颇为不耐:“让你回去就回去,你一直站在这儿,世子就肯见你不成?”

    顾采蘋下意识的回了一句:“婆婆留在这儿,难道世子就肯开门了?”

    小邹氏:“......”

    两人大眼瞪小眼,然后各自悻悻的扭过头,却没一个人肯离开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门忽的开了。

    顾采蘋和小邹氏俱都心中一喜,一起扭头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引入眼帘的,是纪泽冷冰冰的饱含怒气的俊脸:“我要一个人静静,谁也不想见,你们两个若是听懂了,立刻就走。否则,休怪我不客气让人赶你们走!”

    顾采蘋还想痴缠,小邹氏却看出纪泽是真的十分愤怒,不敢再留下惹纪泽不快:“世子勿恼,我这就走。等世子心情好转了,再来汀兰院见我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说完,立刻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顾采蘋到底还不了解纪泽的脾气,挤出笑容道:“世子宿醉头痛,妾身这就吩咐厨房准备醒酒汤......”

    “滚!”

    纪泽冷冷的吐出一个字,然后猛的关了门。

    竟是半点颜面都没留!

    当着丫鬟和侍卫们的面,顾采蘋丢尽了脸,泪水在眼中直打转,却也无颜再逗留,在朝霞的搀扶下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回了汀兰院之后,小邹氏强装的镇定彻底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?

    许徵不是在书房里待到了临近天亮才离开么?为什么纪泽的反应这般不对劲?还有,刚才匆匆一瞥,纪泽的脸色十分不对劲,倒像是纵情过度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住了。

    不可能!事情绝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!纪泽可是秦王嫡亲的表弟,秦王再如何也不会对纪泽下手......

    就在此刻,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过来禀报:“启禀夫人,许太太来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深呼吸口气,将心里骇人的念头按捺下去:“快些请她进来。”

    很快,邹氏便进来了。许徵兄妹,赫然也跟在邹氏的身边。

    小邹氏的目光迅疾的落在许徵的身上。许徵熬了一夜,面色也不好看,不过,精神还算不错,唇边带着浅笑,行走间步履轻松自若,一如往常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里一沉。

    许徵竟然安然无恙!这怎么可能?

    “徵儿,昨天晚上你在浅云居里喝了不少酒吧!”小邹氏出言试探:“听侍卫们说,你临近天亮时才离开。”

    许徵略有些羞赧的应道:“说出来不怕姨母见笑。我酒量浅薄,昨天中午本来就喝了不少酒,晚上喝了几杯,我就不胜酒力醉倒了。之后在桌子上趴着睡了大半夜,临近天亮时才醒。当时秦王殿下和表哥两人在卧室里抵足而眠,我没有惊扰他们两个,就一个人独自离开了。”

    昨天夜里,秦王竟是和纪泽一起睡的?

    小邹氏心里掀起滔天巨浪,抑制不住的变了脸色。

    “姨母怎么了?”许瑾瑜关切的问道:“脸色怎么这般难看?难道秦王殿下和世子醉酒还没起么?”

    小邹氏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:“秦王殿下已经走了,世子有些宿醉不适,还在书房休息。”

    “宿醉头痛,滋味最是难受。”许瑾瑜若有所指的笑道:“姨母无需着急,等世子好好休息一天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?!

    小邹氏心中又急又怒,这句质问差点冲口而出,幸好到最后一刻忍下了。事情的真相还没弄清楚,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。

    邹氏张口说道:“妹妹,今日我过来,是特意向你辞别的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五章 后续(二)

    辞别?

    小邹氏又是一惊,强自挤出的笑容陡然消失无踪:“大姐怎么会忽然说这些?”

    “这几个月来,我领着徵儿和瑾娘住在侯府,一直麻烦妹妹照顾,心里实在过意不去。”邹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,一脸感激的说道:“眼下徵儿考中了解元,也算有了些成就。总不好一直打扰妹妹。所以,我打算今天就带着他们兄妹搬出侯府......”

    小邹氏自然不肯轻易放邹氏等人走,打断邹氏:“大姐,你说这话可太见外了。我们是嫡亲的姐妹,这么多年我在京城,你在临安,姐妹两个几乎没什么来往,我心里一直觉得遗憾。如今你和徵儿瑾娘住在府里,我们姐妹两个日日相见,我这心里实在高兴。别说什么打扰之类的话,只管安心住下。”

    邹氏握住小邹氏的手,一脸恳切:“妹妹,我也说句掏心窝的话。我们毕竟是许家人,借住一时不妨,长住在侯府实在不妥。再说了,现在世子续了弦,世子妃还有身孕,妹妹操持着府里的琐事已经够累了,再分神照顾我们母子,我这心里委实过意不去。所以,我是一定要搬走的。”

    “姨母,我们从昨日起就开始收拾行李了。”许瑾瑜笑着接过话茬:“现在一切收拾妥当,特意过来和你道别。以后我们住在邹家老宅,离侯府不算远。姨母若是惦记我们了,打发人送个口信来,我们随时过来探望姨母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也道:“是啊,以后我们一定常来看望姨母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纵然舌灿莲花,此时也哑然无语了。

    许家母子下定了决心要走。连行李都收拾好了......她拿什么理由硬留着不让他们离开?

    小邹氏面色阴晴不定,脑海中飞速的思索着:“你们就是要走,也不必急在今天。今日世子宿醉不适,不便为你们送行......”

    “不用劳烦世子送行了。”许徵笑道:“我们只是从侯府搬到邹家老宅罢了,同在京城,相隔也不算很远。”

    邹氏也笑道:“既是决定要搬走,也不必再拖延了。就在今日搬出府。”

    没弄清真相前。小邹氏岂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。皮笑肉不笑来了一句:“你们这么急着走,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?”

    小邹氏骤然变脸,令邹氏心里一沉。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向小邹氏:“姨母说这话倒是奇怪了。我们要搬走的理由,已经一一说了。姨母一直拦着我们不让走,又是何道理?我们前来投奔姨母,只是来暂时寄住。难不成来得走不得?”

    如果说小邹氏说话有些尖刻。许瑾瑜这几句话无疑是诛心了。

    饶是小邹氏城府极深,也变了脸。冷冷说道:“瑾娘,你说这话是何意?”

    许瑾瑜淡淡一笑:“我不过是随口说笑罢了,姨母何必动怒。既然姨母没有硬留我们的意思,我们现在就向姨母辞别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被噎的面色难看之极。

    想强留下他们母子三人也不算难事。只要一声令下,府里这么多侍卫拦住他们就行了。这么一来,也就彻底撕破了脸。闹腾开来。对侯府的名声有损......

    可让她就这么眼睁睁的放他们离开,又实在咽不下这口闷气。

    精心谋划了这么久的计划。难道就这么付诸流水?

    邹氏也回过神来,见小邹氏目露凶光,心里暗暗一惊。

    徵儿和瑾娘之前说的没错,今天若是走不了,日后更别想逃开这个龙潭虎穴了。

    “妹妹,”邹氏挤出笑容:“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们,所以一时语气重了些。妹妹的恩情,我们母子三人一定铭记于心,日后自会报答妹妹。只要妹妹有所求,我们能帮忙的绝不会推辞。”

    有了邹氏打圆场,原本针锋相对的冷凝气氛为之一缓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念电闪,终于下了决心。

    许徵母子想走就让他们走好了。他们无权无势,在京城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威宁侯府,根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。就算回了邹家老宅又能怎么样?

    这么一想,小邹氏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:“你们既是坚持要走,我也不多挽留了。以后住在老宅里,可别生分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暗暗松口气,忙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好说歹说,小邹氏终于点了头。不仅是邹氏松了口气,就是许瑾瑜和许徵心里也踏实多了。

    行李都收拾妥当了,十几个丫鬟小厮婆子来来回回的忙活,不到一个时辰就将行李都搬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听闻许家母子要走,纪妤和顾采蘋也出来送行。

    “瑾表姐,你们之前一声不吭的,怎么忽然就要走?”纪妤一脸的不高兴。

    虽然她一直不太喜欢许瑾瑜,可相处了几个月,到底也有些感情。而且,许瑾瑜一走,府里就更冷清了。

    即将离开威宁侯府的事实,令许瑾瑜的心情好了起来,笑着哄了纪妤几句:“你以后若是想我了,就打发人送个信给我,我一定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纪妤撇撇嘴:“谁会想你,你就别往脸上贴金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懒得和纪妤计较口舌,笑了一笑,又和顾采蘋道别。

    “住的好好的,怎么忽然就走了。”顾采蘋的眼睛红红的,显然刚哭了一场,想遮也遮不住:“以后可得常来走动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一定的。”许瑾瑜含笑应着,明知故问:“表嫂,你怎么哭了?”

    顾采蘋掩饰的笑了一笑:“今日早上在院子里转了转,眼中不小心吹进了尘土,揉了一会儿眼就红了。”

    事实是,她被纪泽无情的拒之门外,既丢了颜面又伤心。回屋哭了许久。

    许瑾瑜也没追根问底,笑着说道:“你是双身子的人,以后言行举止可要小心些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打起精神应了,正要说什么,忽的咦了一声。

    许瑾瑜也听到了疾驰而来的马蹄声,下意识的转身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.......

    一列骏马疾驰而来,领先的是一匹乌黑发亮四蹄踏雪的骏马。骏马上坐着一身玄衣的青年男子。身材高大。神情冷凝。英俊逼人。

    隔着一段距离,许瑾瑜依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。

    陈元昭!

    许瑾瑜的心怦怦一跳,脸颊莫名的发热。下意识的垂下了眼。

    许徵却皱了皱眉头。陈元昭怎么会忽然来了?

    说来话长,其实短短片刻功夫,陈元昭一行人就到了门口。身后的侍卫们利落的下了马,机警的守在一旁。

    陈元昭走上前。目光迅速的掠过许瑾瑜,然后简短的和邹氏姐妹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小邹氏对陈元昭的忽然出现暗暗疑惑不已。打起精神笑道:“世子昨夜宿醉未醒,还在浅云居里休息,今日只怕是不能招呼将军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眸光一闪,似笑非笑的应道:“既是如此。我就改日再来拜访。”顿了顿,又明知故问:“门口停着几辆马车,侯府里的女眷又都在门口。不知是要给谁送行?”

    小邹氏勉强笑道:“大姐要领着徵儿和瑾娘回邹家老宅。可惜世子不能相送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很自然的接过话茬:“这倒无妨,我正好有空。顺便送他们一程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:“......”

    众人:“.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看向邹氏,神情没什么变化,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:“时候不早了,许太太领着徵表弟瑾表妹上马车吧!我送你们到邹家老宅去。”

    邹氏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。想到陈元昭为了许瑾瑜才特意来献殷勤,索性也不推辞了:“那就劳烦陈将军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已经答应下来,许徵也不便说什么,冲陈元昭点了点头,便转头对许瑾瑜说道:“妹妹,你和娘先上马车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嗯了一声,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。经过陈元昭的身边时,正好一阵风吹过来,吹拂起披散在胸前的长发,有一缕秀发从陈元昭的鼻间掠过。

    许瑾瑜有些尴尬,迅速的瞄了陈元昭一眼。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自若,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,心里却一阵荡漾。她的长发光滑柔软,透出淡淡的幽香。那一刻,他几乎要伸出手握住那一缕青丝......

    幸好及时忍住了。

    许徵一直盯着他,他还是别“轻举妄动”的好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和邹氏先上了马车,然后是许徵。

    其余的丫鬟小厮婆子分别坐了后面几辆马车。

    陈元昭吩咐一声,十几个侍卫立刻分成了两拨,一拨在前面开路,另外一半侍卫则尾随在马车后。

    陈元昭骑着骏马,不疾不徐的跟在马车旁。

    不知道的人见了,十有八九会认定这是安国公府的女眷。

    小邹氏目送马车远去,脸上强撑着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,心中咬牙暗恨。

    怪不得许家母子急着离开威宁侯府,原来果然暗中攀上了安国公府这棵大树......陈元昭毫不避讳的亲自送许家母子,显然是很中意许瑾瑜那个贱丫头。

    若是许瑾瑜真的嫁给了陈元昭,将来对许徵动手,不免又多了一层顾忌......

    纪妤半是羡慕半是嫉妒,语气中满是酸意:“陈二表哥哪里是来找大哥,简直就是特意来送瑾表姐的。难不成,他是真的中意瑾表姐么?”

    顾采蘋的语气里也不无羡慕:“这么明显的事还用问么?如果不是中意瑾表妹,陈将军素来冷淡的性子,又怎么会这般热心的送他们去邹家老宅。”

    纪妤撇撇嘴道:“陈家这样的门第,怎么可能同意陈二表哥娶瑾表姐过门!”

    “这可不好说。”顾采蘋不自觉的偏帮着许瑾瑜说话:“虽说门第相差了不少,不过,世事无绝对。说不定这门亲事真的能成......”

    小邹氏憋了一肚子火气,再听她们两个嘀嘀咕咕的,心里愈发恼火,狠狠地瞪了过来:“亲事成不成都是人家的事,和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。都别多嘴,老实回府里待着去!”

    纪妤早被骂惯了,也没放在心上,扁扁嘴就进了府。

    顾采蘋到底是新过门的儿媳,平日之间小邹氏冷冷淡淡或皮笑肉不笑,何曾见过小邹氏翻脸不客气的骂人,顿时又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情极差,哪里还顾得上理会顾采蘋的心情,看都没看她一眼,冷着脸便进了府。

    丫鬟婆子也随着小邹氏进去了,门口只剩下顾采蘋和朝霞主仆两个。

    顾采蘋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,心里别提多委屈了:“世子给我没脸,婆婆也丝毫不顾及我这个儿媳的颜面......”

    说着,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朝霞一惊,忙低声哄道:“小姐,这里是大门口,可不能在这里哭鼻子抹眼泪。若是被那些多嘴饶舌的下人们看见了,指不定会说什么刻薄话呢!你就算不顾及别的,也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。可别伤着了孩子。”

    提起孩子,顾采蘋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,用帕子擦了眼泪。

    朝霞松了口气,忙上前一步,搀扶着顾采蘋进了府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家母子三人坐在马车里,各怀心思,一时无人说话。

    马车里静悄悄的,只听到木制的车轮发出咯吱的声响,还有嘚嘚马蹄声......马蹄声不疾不徐,一直萦绕在耳边。

    许徵终于忍不住了,轻哼一声,不满地说道:“他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走。”还巴巴的跑来送行!

    许瑾瑜小声提醒:“昨天我就让人收拾行李了,这些动静肯定瞒不过芸香。”

    这么重要的事,芸香自然会送信给陈元昭。陈元昭知道他们今天要走也是情理中的事。

    只不过,她也没想到,陈元昭会亲自来护送他们。

    “陈将军也是一片好意。”邹氏嗔怪的看了许徵一眼:“你也别总是绷着一张脸。不然,瑾娘夹在中间多为难。”

    许徵闻言看了许瑾瑜一眼,然后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六章 过关

    到了正午时分,终于到了邹家老宅。

    赵管家早已得了消息,领着邹家所有下人在门口相迎。一边命人搬行李,一边忍不住悄悄打量骑着骏马的一行人。

    一个个身材高大年轻力壮目光炯炯,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。显然不是普通的家丁护院。

    领头的青年男子冷冽英俊气势逼人,宛如出鞘的宝刀,散发出夺人的光芒。一言不发,却令人无法忽视。

    这个男子是谁?

    为什么会特意送许家母子过来?

    赵管家曾经在几年前见过威宁侯世子,自然清楚眼前这个英俊出色的男子绝不是纪泽。偌大的京城,又能谁能和纪泽相比毫不逊色?

    赵管家心里暗暗思忖着,却听邹氏含笑介绍道:“赵管家,这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,也是神卫军的统领,你称呼一声陈将军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陈元昭!

    赵管家一惊,忙上前行礼:“奴才见过陈将军!”

    陈元昭扯了扯唇角:“赵管家免礼。”

    这位赵管家年龄未免也太大了一些,还有邹家的下人,老的老小的小,年轻力壮看着伶俐的几乎没几个。以后还是多派些暗卫盯着邹家才好.....或者直接化暗为明,秦王和纪泽也也会多些顾忌。

    陈元昭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。

    下人们很快将行礼搬进了屋里安置。

    赵管家殷勤的笑着引着众人进了邹家大门:“大小姐领着徵少爷瑾小姐一路奔波,现在一定又饿又累了。奴才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午饭。”

    邹氏笑道:“赵管家果然想的周到,我确实饿了。”说着,含笑看向陈元昭:“陈将军一路送了我们回来,不如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吧!”

    此言正合陈元昭心意。

    陈元昭干脆利落的点头应下了。半点推辞客气的意思都没有。

    许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。想出言讥讽,眼角余光瞄到了许瑾瑜羞涩中带着欢喜的脸庞......许徵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娘说的没错。就算他不喜欢陈元昭,看在妹妹的面上也该收敛几分。免得妹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进了邹家之后,一直笼罩在心头的巨大阴影,因为远离威宁侯府的缘故散去了大半。许瑾瑜陡然轻松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成功逃过了小邹氏的算计,许徵也安然无恙。纵然未来还有许多茫然不可知的危险,也无需畏惧。

    身侧高大挺拔的身影。宛如一棵巨树遮挡住风雨。令人安心。

    碍着邹氏和许徵,两人一直没机会说话。

    许瑾瑜悄悄的瞄了陈元昭一眼,陈元昭似心有灵犀一般。也在此时看了过来。两人四目相触,很快又各自移开,心中各自泛起淡淡的甜意。

    邹氏将这一幕收入眼底,心里既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。又不免生出女大不中留的感慨。

    当然了,不管如何。邹氏对陈元昭这个准女婿还是颇为满意的。

    “陈将军,赵管家没料到你会来,只准备了一桌菜肴。你若是不介意,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如何?”邹氏态度亲切温和。

    当然不介意!半点都不介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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