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疑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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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苦读书 www.kudushu.org)    盆菊花。选中的人,走的时候都可以挑一盆菊花带走。”

    这等风雅的事,自是无人反对,各自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众人随着叶秋云一起出了院子。

    花房就设在园子里。以树木搭建而成,周围种了许多藤蔓类的植物。远远的看去,绿色的藤蔓爬满树干,藤蔓间开着粉色或紫色的花,不是什么名贵稀罕的花儿,却赏心悦目。

    花房约莫五米宽十几米长,容纳十几个人绰绰有余。走进其中,一阵花香便迎面扑来。花房里高低错落的摆放了许多盆栽菊花。一眼看去,不下数百盆。姿态各异,妍丽无边。

    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赞叹了一声,很快便散开,兴致勃勃的赏起了菊花。

    哪家府上都有园子,园子里少不了花草树木。可像叶府这般有这么大花房的,着实少见。这花房里摆放的是各式品种的菊花,大概所有的菊花品种都被囊括其中了。看的人眼花缭乱。

    叶秋云听着众人的赞叹声,心里暗暗自得,不无傲然的瞄了许瑾瑜一眼。

    只可惜,许瑾瑜压根就没看叶秋云,对她的出尽风头也毫不在意。

    叶秋云颇有些重重出拳却击中了软绵绵的棉花一般的感觉,心中愈发气恼,暗暗立誓,今天一定要让许瑾瑜“好看”不可。

    纪妤眼尖的瞄到了几盆墨菊,兴冲冲的拉着许瑾瑜一起去欣赏。这一看之下,纪妤顿时泄了气。

    原本还以为自己带来的那盆墨菊已经够好了,可现在一看,这花房里的几盆墨菊任意挑出一盆来,也比她们带来的好看。怪不得之前紫月捧出墨菊的时候,叶秋云的目光里含着嘲笑......

    “这个周勇,真是没用,连墨菊也照料不好。”纪妤心里不痛快,立刻就迁怒到了周勇的身上:“回去之后,我就要狠狠训斥他一顿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哑然失笑,顺着纪妤的话音笑道:“是是是,不止要训斥周勇一顿,还要吩咐几个花匠一起搭建个花房,一定要比这个花房更大更漂亮,里面不止要放菊花,最好是各种花都有。总之,必须要胜过这个花房。”

    纪妤眼睛一亮,连连点头:“瑾表姐,你提的建议太好了。我怎么没想到!今天回去之后我就吩咐他们一声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她刚才是故意调侃,纪妤怎么还当真了!

    “妤表妹,瑾表妹,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:“好久不见了,别来无恙?”

    纪妤听到这个声音,瞬间心花怒放,甜甜的笑着转身:“元青表哥,我们可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。我们一切都好,倒是你,看起来可比以前消瘦了一些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大病了一场之后,虽然很快恢复了健康,到底伤了元气,脸孔比以前清瘦了一些。

    许瑾瑜也转过身来,轻轻喊了声元青表哥。陈元青也看了过来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,很快便各自移开。

    有些人,命中注定了会错过。既是有缘无分,也只能暗暗感怀,各自唏嘘。

    陈元青在短短刹那的失神过后,很快打起精神笑道:“我陪你们一起赏菊花。”他今天厚着脸皮到叶家来,当然不止是为了来赏菊花,另外有重要“任务”。

    不等许瑾瑜张口说话,纪妤已经满心欢喜的应下了:“那可太好了。元青表哥,快来看这几盆墨菊,每一盆的颜色都不一样呢......”

    真聒噪!

    陈元青心中不耐,敷衍的胡乱点了点头。然后,眼角余光瞄到叶凌正笑着和许瑾瑜寒暄,陈元青心里顿时怒了。

    叶六,你竟敢撬我二哥的墙角!

    第一百四十四章 交锋(二)

    之前远远看着,已经觉得许瑾瑜很美。近看之下,眉宇间的淡然温婉更令人心折。

    叶凌正是方慕少艾的年龄,站在许瑾瑜的面前,一颗心怦怦乱跳,鼓起勇气搭话:“许小姐还是第一次到叶家来吧!”

    许瑾瑜礼貌的笑了一笑:“是,今日到叶家,见了这么多名品菊花,真是不虚此行了。”

    叶凌笑道:“秋云自小就喜欢菊花,这个花房也是她亲自设计让人搭建出来的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。”一只手毫无预警的重重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叶凌痛的倒抽一口凉气,龇牙咧嘴的瞪了陈元青一眼:“元青表哥,我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吧!”拍肩膀至于拍的这么重吗?

    陈元青挑了挑眉,皮笑肉不笑的说道:“不好意思,我刚才一个不小心,力气稍微大了一点。你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,稍微拍的重一些也不至于就大呼小叫的吧!”

    叶家和陈家是姻亲,叶凌和陈元青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,感情素来不错。所以,陈元青态度稍微粗鲁说话略显刺耳,叶凌也没往心里去,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笑道:“你这么大的力气,不去练武太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笑着还击:“你想的倒是美。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要一起下场考试了,到时候看谁能考中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这么一搅局,叶凌也不好意思盯着许瑾瑜看了。

    男女有别,又是第一次见面,总不好表现的太过热切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没有留意陈元青那一点小心思。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一个苗条秀丽的身影,心里悄然一动,笑着走过去:“请问可是曹小姐?”

    曹萦转过身,清秀白皙的脸上浮起温柔的浅笑:“正是,你是许小姐吧!”

    两人之前虽未说话,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却都极好。

    许瑾瑜抿唇笑道:“是,曹小姐的记性可真好。刚才只匆匆介绍过一回,就记住我了。”

    曹萦微笑应道:“许小姐不也一样么?”顿了顿又道:“今日客人众多,许小姐相貌出众艳压群芳,我记住你也是应该的。倒是许小姐,记住我这么一个平平无奇半点都不起眼的,才是真的有心了。”

    说话时不疾不徐,声音柔和悦耳,态度也拿捏的极好。既没有刻意的亲近,又不显生疏。

    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!

    许瑾瑜对曹萦顿时生出了好感,含笑说道:“家兄许徵时常到曹府向曹大人请教,曹大人博学多才心胸宽厚,不吝指点,大哥获益良多。我今日一听到曹大人的爱女来了,自是多留意几分。”

    曹萦略有些讶然:“原来你是许公子的妹妹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好奇的问道:“莫非曹小姐见过我大哥?”许徵去过曹家不少回,不过都是去见曹大人,应该没机会进过内宅才是。

    曹萦略有些腼腆的笑了一笑:“约莫一个多月前,我去父亲的书房,正巧见了许公子一回。许公子十分知礼,当时便歉然的告退,避到了书房外。”

    许徵生的清俊如竹风姿卓越,令人一见难忘。当时的举动,更令人印象深刻。

    怪不得初见许瑾瑜,她就隐隐觉得有些面熟。这对兄妹,相貌着实相似,却又各有风采。

    许瑾瑜听着曹萦的形容,不由得哑然失笑:“哦?大哥当时真的立刻避开了么?他回来之后,倒是从没和我提起过。”

    曹萦微微一笑:“些许小事,许公子大概早就忘怀了。很快秋闱就要开考了,先祝许公子秋闱高中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曹小姐,我也盼着大哥此次能考中。到时候,曹大人可就是大哥的座师了。”许瑾瑜笑道。

    按着此时的科举惯例,这一年在秋闱中考中的考生,座师正是主考官曹大人。凭着这一层关系,将来许徵可以顺理成章的攀上曹大人这棵大树。

    两个原本陌生的少女,很自然的闲话起来。

    曹萦出身书香门第,自幼饱读诗书,琴棋书画无不擅长,却半点不见清高孤傲,也没有眼高于顶的矜持,性子十分亲切随和。

    “我这个人闷的很,平日不爱外出,只喜练字作画。”曹萦笑问。“你平日喜欢做些什么消遣?”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答道:“看看书,偶尔练练琴,不过,我最喜欢的还是做女红。”

    名门闺秀大多喜欢琴棋书画这类风雅的事,喜欢女红的着实少见。

    曹萦有些惊讶,细细打量许瑾瑜一眼:“莫非这条罗裙上的蝶戏百花图就是你自己绣的么?”待许瑾瑜点头之后,曹萦赞叹不已:“没想到许小姐竟有这等精湛的绣艺,别说是闺阁千金了,就是绣衣阁里的绣娘们大概也及不上。”

    由衷的真诚的赞美,听着总是令人愉快。

    许瑾瑜自从进了京城后,见识了不少名门闺秀。默默的在心中比较了一番。纪妤冲动浮躁,顾采蘋自以为是,叶秋云目中无人,无端冒出敌意的左姣娘赵慧。对了,还有身份矜贵活泼可爱的安宁公主。她们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,却都令她避而远之。就连最相得的纪妧,一开始也是冷淡尖锐,彼此防备疏远的。

    算起来,真正让她觉得一见投缘的,也只有曹萦了。

    人与人之间确实有缘分这回事。有的人整日相对也没多少深厚的感情,比如说纪妤。有的人,只见了一回,却意外的投契。

    很显然,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许瑾瑜,曹萦的眼底一直闪着笑意:“说句冒昧的话,许小姐可别见怪。我今日和许小姐一见如故,有心结交。许小姐若不嫌弃,你我姐妹相称如何?”

    许瑾瑜欣然笑道:“我也正有此意。”

    两人叙齿,曹萦虚岁十五,比许瑾瑜大了一岁。许瑾瑜改口叫了声:“曹姐姐。”

    曹萦笑道:“以后得了闲空,许妹妹不妨到曹家来找我说话解闷。”

    只从这一句话,就足以看得出曹萦的细心周全。许瑾瑜毕竟是借住在侯府,邀请客人多有不便。

    许瑾瑜含笑应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和曹萦言谈甚欢,纪妤等的不耐烦,早就拖了陈凌雪去一旁赏菊。叶凌倒是有心留下来,陈元青却不给他半点接近许瑾瑜的机会,热情的拖着叶凌走了。

    不远处,左姣娘和赵慧两人正低声私语。

    从表面看来,两人有说有笑要多融洽有多融洽。事实上,她们两个一直互相较劲面和心不和。深究起其中的原因,其实和陈元昭也脱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两人都暗中恋慕陈元昭,也都是家世身份足以配得上陈元昭的名门千金。自然互看不顺眼。原本以为彼此是最大的对手,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许瑾瑜来。

    陈元昭在秦王府跳进水池救了许瑾瑜一事,早就传遍了京城闺秀的交际圈。左姣娘和赵慧知道此事之后,各自都在背地里气哭了一场。她们舍不得气恼陈元昭,有志一同的认定了是许瑾瑜主动勾引陈元昭。

    今日一见之下,许瑾瑜的美丽出众更令人心生嫉恨。于是,两人暂时放下了彼此的成见,凑在一起闲话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个许瑾瑜倒是有些手段,”左姣娘的声音里带了些许不屑:“这么快就攀上了曹家三小姐。”

    曹大人有两子一女,曹萦是曹大人的幼女,在家中极受宠爱。

    赵慧扯了扯唇角,轻飘飘的话语里透出了几分刻薄:“曹大人今年是秋闱的主考官,许瑾瑜的兄长要参加秋闱,她自然要想尽了法子往曹三小姐身边凑。”

    左姣娘轻哼一声:“人家已经攀上了安国公府,攀上了陈二公子,哪里还用在意什么曹家。”

    话语里的酸意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赵慧假意叹口气:“说起来,我真是为左姐姐不值。左姐姐出身名门,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,和陈二公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我也一直盼着能听到左姐姐的喜讯。谁曾想,好端端的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许瑾瑜来,一个个在私下里都传陈二公子对许瑾瑜有意,十有八九会登门提亲。这么一来,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左姐姐的一片情意?”

    乍听着是在为左姣娘鸣不平,实则句句都在戳人心窝。

    左姣娘皮笑肉不笑的应道:“赵妹妹误会了。我何曾对陈二公子有什么情意,他有中意的女子,我只会打从心底里为他高兴。倒是赵妹妹,听说这两年常往安国公府走动,安国公夫人对赵妹妹欣赏有加,一直有结亲的打算。现在这般情形,看来赵妹妹的一番苦心是白费了。”

    赵慧被说中了痛处,笑容也有些僵硬。

    两人你看我我看你,忽然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眼下陈元昭已经中意别人了,她们两个争来斗去还有什么意思?

    赵慧率先叹道:“罢了,左姐姐,我们两个相识这么多年,彼此都很熟悉。也别这么绕弯子了,有话直说无妨。我看这个许瑾瑜处处不顺眼,今天总要找个机会压一压她的风头,不然,我这心里实在憋闷的慌。”

    赵慧吐露心声,左姣娘也不硬撑着了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赵妹妹,你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。是你也就罢了,我左姣娘输也输的心服口服。可凭什么半路冒出她来?除了那张脸之外,她哪有一星半点及得上你我两人?今日若是不给点颜色给她看看,我心里可不痛快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们两个好好合计一番。”赵慧眼珠一转,声音愈发压的低了。

    两人也不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议了什么,时不时的看许瑾瑜一眼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奇怪,左姣娘和赵慧在一起说什么,为什么总盯着她看,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?

    许瑾瑜早就留意到她们两个了,心里暗暗奇怪。她什么时候开罪过她们两个么?

    曹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,心中顿时了然,低声笑道:“许妹妹,你来京城不久,又一直待在侯府来,极少出来走动,有些事只怕是不太清楚。这汴梁城里的名门闺秀们,整日闲着无所事事,心眼比针尖也大不了多少。她们两个,只怕是心里都恨上你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一脸无辜:“我和她们从无交集,这恨意从何说起。”

    曹萦轻笑:“莫非你不知道,京城里有不少闺阁千金暗中恋慕陈二公子,左小姐和赵小姐是其中家世相貌最出众的两位吗?如果不是因为你,安国公夫人大概早就从她们两个挑一个做儿媳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又是陈元昭!

    先是叶秋云,然后是左姣娘赵慧......她和陈元昭毫无关系,却平白的因为他多了几个仇敌,实在可气可恼!

    许瑾瑜不愿曹萦生出误会,迅速的解释道:“曹姐姐误会了。陈二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,初次之外,再无其他了。那位左小姐和赵小姐,只怕也是误会了......”

    曹萦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,语气十分温和:“你不用着急,我自是相信你的。不过,她们两个先入为主,只怕是已经将你视为情敌了。待会儿说不定会找机会刁难你。你有些心理准备才好。”

    ......宴无好宴,就知道准没好事!一个叶秋云也就罢了,现在又多了两个,实在让人头痛。

    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实在太难看了!更何况,她明明和陈元昭清清白白的,为什么要应付这样的麻烦?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憋了一肚子闷气,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。

    曹萦显然误会了,笑着安抚道:“你也不用太过担心。毕竟是在叶府做客,又都是自恃甚高的闺秀千金,最多就是想压一压你的风头,在言语上刻薄几句。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。”

    这确实不算出格。

    可是,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,谁愿意平白受气?

    许瑾瑜迅速调整心情,决定打起精神来接招:“多谢曹姐姐提醒,我会小心应付的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四十五章 争风

    曹萦微微一笑,口中没再说什么,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。待会儿左姣娘和赵慧若是出言刁难,她可不能袖手旁观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心情郁闷,没什么心情赏菊。不过,在人前总得装装样子,免得别人看出异样。她随着曹萦一起在花房里悠闲漫步,时不时的停下脚步,对着一盆盆菊花欣赏评点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,她的身边多了两个身影。

    可不就是左姣娘和赵慧么?

    “今日花房里有这么多菊花,不知许小姐最喜欢哪一盆?”左姣娘脸上笑着,语气中却隐隐带着挑衅:“待会儿大家投了花签,选出最美的一盆菊花。不如我们就以菊花为题,各自作诗一首,然后选出魁首,也为今日的宴会添些热闹。”

    赵慧根本不给许瑾瑜拒绝的机会,立刻笑着附和:“左姐姐的提议正合我心,我这就叫来叶姐姐说一声。”说着,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叫了叶秋云过来。

    叶秋云翩然走了过来,妙目流转,已然察觉到了左姣娘和赵慧眼底的不忿和挑衅,心里十分舒畅,面上却故作不知:“赵妹妹特意叫我过来,不知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她设宴请许瑾瑜,本就是不怀好意。如今有人抢着出手对付许瑾瑜,她高兴还来不及,当然不会阻拦。

    因此,在赵慧说了作诗的事之后,叶秋云立刻欣然点头:“这个提议极好,我这就打发人去准备笔墨纸砚。”想了想又笑道:“我们这么多人作诗,总得有人做评判。不如就请六弟和元青表哥做评判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叶姐姐提议的好。”左姣娘笑吟吟的接过话茬:“那一切就劳烦叶姐姐了。”

    从头至尾,许瑾瑜几乎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。

    许瑾瑜冷眼看着她们几个,心里暗暗轻哼一声。

    泥人还有三分土性!人家明打明的来叫阵,她也没有退缩的道理。不就是作诗么?她们凭什么以为就能稳胜一筹?

    直到此刻,叶秋云才装模作样的看向许瑾瑜:“许小姐怎么一直都没说话,莫非是不会作诗么?”

    之前她提起“惩罚”,许瑾瑜伶牙俐齿百般推脱,分明不擅长作诗。

    很显然,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叶秋云一个。左姣娘和赵慧也想到一起去了,所以才想在作诗上压一压许瑾瑜的风头。

    许瑾瑜淡淡一笑:“我自小随着父亲读了几年书,读书认字没问题,作诗确实不太擅长。不过,左小姐赵小姐既有这等雅兴,我也只能厚颜奉陪了。若是诗做的不好,你们可别笑我。”

    “这怎么会。”左姣娘假惺惺的掩嘴一笑:“我们提议作诗,不过是凑趣热闹。诗做的好些差些都没什么要紧。”

    她们用不着出言取笑,只要在作诗上压过许瑾瑜,自然就能出了心里这口闷气。

    “你们在这儿说什么?”纪妤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,好奇的问道。

    叶秋云笑吟吟的应道:“我们在商议,等选出了今日的菊花魁首,我们各自以菊花为题做首诗。”

    纪妤一听说要作诗,顿时一脸的雀跃欣喜:“太好了!我最喜欢作诗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纪妤做过的那首咏竹诗令人记忆犹新,足可见其“文采”。

    所以,这样的场合你就别闹了好吗?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不太好吧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赏完菊花,众少女一一投了花签,选出了今日最美的一盆菊花。

    这盆菊花名为太白积雪。顾名思义,整体为雪白色,花瓣层层舒展,花朵极大。普通的菊花大多是碗口大小,这盆太白积雪却至少是其他菊花的两倍大,兼且香气夺人,也怪不得人人都将花签投给了它。

    叶秋云一一看了花签,笑着说道:“今日我可是大大的亏本了。原来大家伙儿都选中了,等宴会散了,花房里的菊花岂不是要被搬之一空?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幽默风趣,众少女都捧场的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左姣娘咳嗽一声,笑着说道:“叶姐姐,你刚才不是说了要作诗么?不如把规则说一说。”

    闺阁千金们的宴会里,作诗比画斗琴都是常事。众少女听闻要作诗,倒是没一个退缩的,反而兴致勃勃的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叶秋云顿成众人的焦点,略显矜持的笑了笑,有意无意的看了许瑾瑜一眼,才说道:“今日既是赏菊宴,作诗自是要以菊花为题。为了公平起见,就以一炷香时间为限,写完诗句后退开,请元青表哥和六弟做个评判。”

    叶凌和陈元青也没料到忽然会冒出这么一出,俱都有些惊讶。

    不过,两人都是读书多年考中过秀才功名的,今年还要下场参加秋闱。做是诗词评判也不算难事,便一起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叶秋云眸光一闪,含笑说道:“既是作诗,总得选出第一,也得有个彩头才好。这样吧,谁做的诗最好,我就把这盆太白积雪送给她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众少女都是一脸跃跃欲试,颇有些舍我其谁的意味。

    这盆太白积雪是十分珍惜少见的名品,若是拿到市面上,价值至少也在百两以上。当然了,名门闺秀们在乎的不是这个,而是独占鳌头的风光。

    一炷香时间,说短不短,说长也不长,。当下也没人再说话了,各自冥思苦想起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也不敢怠慢,凝神思索。

    许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,教导一双儿女也十分精心。许瑾瑜五岁开始读书识字,八岁就会作诗了。比起许徵来也只稍稍逊色一些。虽然未必能夺魁,不过,胜过左姣娘赵慧等人应该不是难事。

    曹萦忽的悄悄凑了过来,在她耳边低语道:“许妹妹,我想好了一首诗,你先记下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先是一怔,旋即会意过来。曹萦这是担心她做不出精彩的好诗被

    左姣娘等人羞辱,所以才好心为她“捉刀”。

    “曹姐姐一片好意,我心领了。”许瑾瑜心里一阵温暖,却轻声打断了曹萦:“不过,我也已经想好了,曹姐姐不用为我担心。”

    言谈间,流露出胸有成竹的自信。

    曹萦见状,一颗心也放了下来,不再多言。

    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到了。

    笔墨纸砚都是准备好的,众少女一一上前,各自提笔写诗。叶秋云身为宴会的主人,本来无需下场作诗。不过,她想压许瑾瑜一头的心思太过强烈迫切,竟也提笔写了一首诗。

    当下,便有人出言打趣了:“谁不知道叶姐姐诗才出众,你既是动了笔,这第一自动归了你,我们不争也罢。”

    这记马屁拍的叶秋云浑身舒畅。

    叶秋云心中自得不已,口中却笑道:“有曹小姐和许小姐在,这第一哪里轮得到我。”

    曹萦的父亲是当朝最有名的大儒,曹萦自小受熏陶,擅长诗词书画,若论作诗,在场的少女确实无人能及。提起她,一个个不服气都不行。

    许瑾瑜不过是一个从临安来的土包子,到京城还不到一年,就算容貌生的好,作诗难道能及得上她们这些京城闺秀?

    听了叶秋云的话,一个个心中自然都不服气。看向许瑾瑜的目光也不善起来。其中,尤以左姣娘和赵慧的目光最为轻蔑不屑。

    曹萦微微蹙眉。

    叶秋云刚才的话,看似夸赞她和许瑾瑜,实则是故意挑拨起众人对许瑾瑜的不忿。如果许瑾瑜诗做的好,当然无需畏惧。若是许瑾瑜做出的诗平平无奇泯然与众人,今天少不得要被奚落一番了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也看出不对劲来了,眉头皱了起来。

    叶秋云分明是在处处针对许瑾瑜!她们两人之前全无交集,哪来的恩怨?

    陈元青略一思索,悄悄扯了扯叶凌的衣袖,低声耳语道:“叶表弟,待会儿我们两个做评判的时候,你可得帮我一个忙。瑾表妹的诗不管好坏,都要评的好一些。”

    叶凌先是点了点头,然后又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:“你和许小姐似乎很熟悉。”

    那是当然。她可是我未来的二嫂!

    陈元青想起待会儿还要叶凌这傻小子帮忙,这句话总算忍着没说出口,敷衍的应道:“瑾表妹是威宁侯府的姻亲,和我们陈家也算亲戚,我当然不忍心见她这般难堪。”

    叶凌心中有些疑惑,却也没追根问底,很爽快的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众人瞩目下,许瑾瑜依旧神色自若,提笔如游龙,很快写好了诗句。

    叶秋云瞄了一眼,可惜隔的远,一时也看不清许瑾瑜写了什么。不过,叶秋云心里丝毫不担心。她在诗词上可是下过苦功的,这个许瑾瑜,绝不可能比得上自己。今天丢脸是丢定了!

    那一边,左姣娘也在和赵慧交换眼神。

    你的诗写好了吧!能不能稳胜过许瑾瑜?

    这还用说!待会儿一定将她比的黯然无光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大家的诗句都写好了,现在可要劳烦元青表哥和六弟了。”叶秋云笑吟吟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年:“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看着,你们两个可不能故意偏心谁。”

    他今天还就是打算偏心了,那又怎么样!

    陈元青心中轻哼一声,脸上却笑的爽朗:“叶表妹难道连我们也信不过吗?我们要偏心,也只会偏心你。”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拧了叶凌一把。

    叶凌立刻笑着附和,心里却龇牙咧嘴。这个陈元青,今天该不是吃了炮仗才来的吧!下手也太重了,不用看也知道,胳膊肯定被拧青了。

    两个少年走上前来,一一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闺阁少女的诗作,大多柔婉优美。今日来赴宴的,也不乏顶着才女名声的闺秀,因此,这些诗句的水准倒是不错。左姣娘和赵慧的诗句都属于中上。不过,却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。

    当看到叶秋云的诗句时,陈元青停下脚步,细细看了几遍,笑着夸赞道:“轻肌弱骨散幽葩,真是青裙两髻丫。便有佳名配黄菊,应缘霜后苦无花。叶表妹这首咏菊诗写的颇有风骨。”

    平心而论,确实算是佳作了。

    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,都出言夸赞了一番。

    叶秋云心中暗暗自得不已,口中当然要谦逊几句:“大家就别夸我了。曹小姐和许小姐的诗还没看呢!一定远胜过我。”

    这“捧杀”捧的也太明显了吧!许瑾瑜扯了扯唇角,眼底闪过讥讽。

    接下来看的是曹萦的诗。

    “羞于春花艳冶同,殷勤培灌待秋风。不须牵引渊明比,随风篱边要几丛。”叶凌徐徐吟诵出诗句,情不自禁的赞道:“好!好诗!曹小姐这首咏菊诗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。就是换了元青表哥和我,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也做不出这样的好诗来。”

    叶秋云也不得不服气:“曹小姐诗才出众,令人叹服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也动容了,笑着赞道:“曹姐姐的诗写的真好。”

    面对众人的夸赞,曹萦却十分低调,含笑说道:“许妹妹过奖了。我自小常看父亲做诗,看的多了,自然也学了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叶公子,现在就剩下许小姐的诗句没读了。”左姣娘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许瑾瑜出丑了:“快些读来给我们听听。”

    赵慧也笑道:“是啊,之前一直听叶姐姐夸赞许小姐诗写的好,我们等的脖子都快等长了。”

    叶凌应了声,正要上前读诗,陈元青却抢先一步,仗着人高身壮将叶凌挤过去,还“不小心”踩了叶凌一脚。

    当着这么多妙龄少女的面,叶凌没脸呼痛,脸色却精彩极了。

    他可以肯定,陈元青今日是故意要整他。肩膀疼,胳膊疼,现在脚趾更疼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踩过叶凌这一脚之后,顿时神清气爽。未来二嫂写的诗,怎么可以让叶凌来读,当然是他读才合适。

    陈元青看了一眼,眼睛亮了起来,缓缓读了出来:“花开不并百花丛,独立疏篱趣未穷。宁可枝头抱香死,何曾吹落北风中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四十六章 扬眉

    这竟是许瑾瑜写的诗句?!

    叶秋云双目圆睁,左姣娘一脸错愕,赵慧惊讶的嘴都合不拢,迟迟没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女儿,整日里摆弄绣花针,怎么还会作诗?而且,诗还作的这么好?

    一片诡异的安静。

    “好!这首咏菊诗写的太好了!”曹萦第一个回过神来,眼中溢满了由衷的赞赏:“咏菊诗最重要的就是写出菊花的傲骨。从这一点来说,许妹妹的诗句更胜过我一筹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瞄了面色难看的叶秋云三人,胸口的闷气尽数抒发出来,当众打脸果然是件很爽的事:“曹姐姐谬赞了。论诗句,当属曹姐姐的最好。我哪里比得上曹姐姐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倒也不是有意吹捧。曹萦诗句工整优美,意境极佳,确实胜过自己一筹。不过,她又不是要拿第一。

    只要压过叶秋云左姣娘赵慧三人就行了嘛!

    陈元青定定神笑道:“你们两个不用谦让了,今日看了你们两人的诗句,我和叶表弟可着实要羞愧了。至于谁第一,我和叶表弟商议一下。”

    说着,便拖了叶凌到一旁商议起来。

    此时,场中各人也都渐渐回过神来。纷纷围拢过去,仔细欣赏起两人的诗句来。

    “她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句。”左姣娘心中愤愤不平,脸色十分难看:“刚才曹萦一直站在她身边,这首诗肯定是曹萦代她写的。”

    赵慧也觉得灰头土脸的,倒是没被怒火冲昏头脑:“这么短的时间里,曹萦就是再有才,也写不出两首这么好的诗句来。再说了,无凭无据的,说出来谁会信。”

    想压人家的风头不成,反而被许瑾瑜狠狠的羞辱了,谁心里都不是个滋味。可输都输了,再纠缠下去也是自讨没趣。

    左姣娘咬牙道:“我这就过去看看,说不定能挑些别的毛病。”比如说字写的平庸之类的。

    这点小事,赵慧倒是没拦着,和左姣娘一起凑了过去。

    可惜,今天两人注定是要以憋闷收场了。在看到许瑾瑜清隽工整的簪花小楷时,两人气恼的眼都要红了。

    诗写的好,字竟然也写的这般漂亮。还有没有天理了!

    同样憋闷的,还有叶秋云。

    叶秋云一直以自己的书法为傲,在场的少女中,最多就比曹萦差一点点而已。可现在看看许瑾瑜的字......货比货得扔,人比人气死人啊!

    许瑾瑜像是没看到叶秋云僵硬的神色一般,走上前来,仔细的打量叶秋云写的诗句,然后笑盈盈的说道:“叶小姐诗写的好,字写的也漂亮。”

    这哪里是在夸她,根本是来膈应她的好么?

    投桃报李是必须有的礼数。叶秋云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来:“哪里哪里,比起许小姐,我可差的远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抿唇一笑:“叶小姐实在太客气了。今日的魁首必然是叶小姐或是曹姐姐。”

    叶小姐继续僵硬的笑:“依我看,应该是你和曹小姐其中一人才对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笑的愉快极了:“那就承叶小姐吉言了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和叶凌此时也商议好了,联袂走了过来。叶凌张口宣布:“我和元青表哥商议了半天,一直争执不下。所以,将曹小姐和许小姐的诗并列为第一。”

    这个结果,倒也不算太意外。

    许瑾瑜和曹萦对视一笑,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。

    陈元青咧嘴笑道:“叶表妹,看来,你今日不止要送出那盆太白积雪,还要再挑一盆好的送给瑾表妹了。”

    叶秋云脆弱的心脏又被戳中了一刀,勉强笑道:“那是当然。”

    原本想着今日的赏菊宴上狠狠打许瑾瑜的脸,结果打脸不成反被打,还要送出心爱的名品菊花......叶秋云气的简直想吐血,用尽全身的自制力,总算勉强没失态:“许小姐看中哪一盆,只管挑走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欣然笑道:“那可多谢叶小姐了。”

    挑不挑菊花无所谓,不过,能看到叶秋云怄的要吐血的样子,挑上一盆也无妨。

    叶凌见叶秋云面色不太好看,有些忧心,低声问道:“你没事吧!”

    叶秋云深呼吸一口气,低低的应道:“我没事。”

    没事才怪!然而,赏菊宴还没结束,还得继续进行。就是心里再懊恼再气闷,也得熬过今日再说。

    许瑾瑜动作很迅速,妙目一扫,已经挑中了一盆菊花:“我就挑这一盆好了。”这盆菊花倒也没什么太特别的,只是菊花是绿色的,十分少见。

    叶秋云看了一眼,又有了吐血的冲动。

    花房里有很多珍贵稀有的菊花,除了太白积雪之外,就要数到这盆绿翡翠了。许瑾瑜的眼光也太毒辣了,随便一挑就挑中了她最喜欢的一盆花......

    叶秋云暗暗咬牙切齿,脸上居然还能挤出笑容来:“许小姐的眼光着实不错,这一盆绿翡翠可十分的少见,花匠花了三年的功夫才养出了这么一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一脸的意外:“哦?居然这般珍贵么?我只是随手挑了一盆,没想到有这等运气。该不会夺了叶小姐的心头所好吧!”

    “这倒没有。”叶秋云不肯示弱,决意死撑到底:“花房里珍贵稀有的菊花多的是,区区一盆绿翡翠也不算什么。”

    别人倒也没看出什么,只有叶凌微妙的看了叶秋云一眼。

    叶秋云最喜菊花,尤其最喜欢这盆绿翡翠。现在绿翡翠要送人,不知道会是何等心疼呢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无论如何,这花房是不能再待下去了。

    叶秋云清了清嗓子:“菊花赏过了,接下来请诸位随我去花厅,我今日特地命厨房做了几道以菊花为食材的菜肴,大家一起前去品尝。”

    鲜花为食材,也算新鲜稀奇。

    众人闻言笑着应了,随着叶秋云一起出了花房。

    陈元青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脚步,待许瑾瑜走过身边时,迅速的低语道:“瑾表妹,且慢行几步,我有几句话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听到这样的话并不惊讶。事实上,自从陈元青出现的那一刻开始,她就猜到了陈元青必然有目的而来。以陈元青的性子,能憋到现在才张口已经算不错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也放缓了脚步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这么多的人,说话只怕不太方便。”

    这里是叶家,今日来的客人多,她又大大出了风头,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她。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是不可能的事。

    陈元青的脚步更慢了一些,声音又低又快:“我就是想问问你,你和二哥是不是闹别扭了?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,表情有些僵硬。她和陈元昭什么关系都没有,所谓的闹别扭又是从何说起?

    陈元青显然误会了许瑾瑜的表情,急急的低声解释:“我知道这是你们的私事,我本不该多嘴。可是,这些日子二哥一直闷闷不乐心情不好,我问他怎么回事,他总是不肯说。我只好来问你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整天冷着一张脸,你确定能看得出他是心情不好吗?

    许瑾瑜无语的看了陈元青一眼,无奈的重申一遍:“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,他的事你不该来问我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闹别扭了!

    怪不得这些日子二哥心情这么差,每次回府都是冷冰冰的样子,稍微多问两句,眼神就冷飕飕的。

    陈元青心里暗暗嘀咕,口中顺着她的话音说道:“是是是,我知道是我多事了。你们两个之间的事,我不该多问。不过,二哥天生就爱板着脸,又不擅言辞,不会哄人高兴。你别和他斤斤计较。”

    ......许瑾瑜哭笑不得。这话真是越扯越远了。为什么她说的话就是没人相信?她和陈元昭真的没半点瓜葛。即使有一点点,也和男女之情无关好吗?

    两人也没更多的时间说话了,很快,花厅就到了。

    纪妤频频回头张望,显然对陈元青和许瑾瑜私下说话的行为十分不满。

    许瑾瑜太了解纪妤的性子了,唯恐她当众说什么冒失的话,不动声色的笑着挽起纪妤的手:“妤表妹,我们和曹姐姐同坐一席吧!”

    纪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许瑾瑜凑过去,低声笑道:“我不会养花,今日得的那盆绿翡翠,回府之后就送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么?”纪妤眼睛一亮,心情陡然好了起来:“你真的舍得把花送给我?”

    许瑾瑜眨眨眼,抿唇笑道:“当然是真的。我什么时候骗过你。”看到那盆花就会想起叶秋云,她可没有给自己添堵的嗜好,送给纪妤也好。

    许瑾瑜两句话就哄的纪妤转怒为喜,两人亲亲热热的挽着手走进了花厅。

    .......

    花厅里原本设了两席。如今多了陈元青和叶凌,两席自然是不够了,叶秋云命人多设了一席,中间以屏风隔开。

    席位刚摆好,便有小厮匆匆跑来禀报:“启禀小姐,太子殿下楚王殿下和陈将军一起到了府里,听闻小姐在这儿设了赏菊宴,便也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叶秋云又惊又喜,眼眸闪出熠熠神彩。也不知道是因为楚王来了高兴,还是因为即将见到陈元昭的缘故:“元青表哥,六弟,你们快些随我出去相迎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笑着应了,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许瑾瑜一眼。

    昨天他在二哥面前提起赏菊宴,故意透露许瑾瑜也会赴宴。二哥当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,原来也记在心上了。不然,今天怎么会特地跑到叶家来?

    许瑾瑜垂下眼眸。

    陈元昭竟然也来了?

    这么想不对。叶家是他的外祖家,他来叶家走动是理所当然的事。只是不巧的很,她今天也到叶家来做客,也免不了要碰面。

    见面就见面,也没什么可紧张的。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说清了,再也没什么瓜葛。再者说了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他也没机会和她单独说什么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在心中给自己反复打气,偶尔一抬头,却见同席和邻席的少女都在盯着她看,一个个神色微妙目光更微妙。

    左姣娘和赵慧的目光里就更直白了,羡慕嫉妒恨!

    许瑾瑜哭笑不得,索性垂下眼,谁也不看,免得心烦。

    清闲不到片刻,太子一行人便到了花厅。

    众少女俱都盈盈起身行礼,许瑾瑜也不例外。她不着痕迹的落在后面,借着众人的身形将自己的身子遮挡了大半。

    一个含笑的男子声音响起:“今日孤和五弟还有元昭一起到叶家来,是为了散散心。听闻今日府中有宴会,便过来凑凑热闹。你们不必拘礼,都平身吧!”

    这个男子,正是太子慕容旸。

    朝堂内外,秦王的贤王之名大盛,隐隐盖过了太子。可不管如何,太子才是皇后嫡出的长子,也是大燕朝的储君。众人对太子不敢有半点不敬,恭敬的行了礼,才各自起身。

    许瑾瑜趁着抬头的瞬间,迅速的打量太子一眼。

    太子是个短命鬼,早早就被秦王暗中设局害了性命。前世许瑾瑜并未见过这位太子。

    这一看之下,许瑾瑜不禁有些淡淡的失望。

    魏王有腿疾,极少在人前露面,不过,魏王相貌英俊是个美男子。秦王就更不用说了,相貌堂堂风度翩然。年龄最小的楚王,虽然有些文弱,却也不失清秀。

    这位太子,比起几个弟弟来却要差的远了。

    年约三旬,身材微胖,皮肤略黑,眼睛不算大,相貌只能用端正来形容。当然了,身为储君多年,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是有的。不过,平心而论,和秦王一比,确实逊色了不少。

    也怪不得秦王会更得圣心。

    身为一个父亲,喜欢更优秀更出众的儿子也是难免的。只是这个父亲的身份太特别了一些,明显流露出来的偏心也会让朝臣们浮想联翩,也让秦王暗暗滋生出了野心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看了一眼,便移开目光,正巧对上了另外一双冷凝深幽的眼眸。

    第一百四十七章 相见

    站在太子楚王身侧的青年男子,一身玄衣,身姿挺拔,浓眉冷眸,英俊冷凝,浑身散发出夺人的气势。将相貌平庸的太子和清秀文弱的楚王映衬的黯然无光。

    正是多日不见的陈元昭!

    往日见面,他最多是淡淡看她一眼就会移开目光,今日进了花厅之后,却毫不避讳的定定的看着她,目光专注,闪着奇异的光芒。

    就像一个猎人牢牢锁定自己的猎物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的心漏跳了一拍,想移开目光。然而,身体自有意志,楞是被牢牢地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。

    众少女都在忙着向太子和楚王行礼,并未留意到陈元昭和许瑾瑜的对视。唯一例外的,就是站在楚王身侧的叶秋云了。

    叶秋云脸上维持着笑容,一颗心却直直的往下沉。

    所有的猜测都敌不过亲眼所见!

    她自小恋慕陈元昭,可陈元昭生性冷漠,即使对着嫡亲的表妹也不假辞色十分冷淡。不止是对她,对着所有恋慕他的少女,他都一样的冷漠,从不会多看谁一眼。可今天,自从进了花厅之后,陈元昭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许瑾瑜的身上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竟是真的中意许瑾瑜!

    这个事实,令叶秋云心痛的快要滴血了。然而,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,甚至不能流露出半点异样,用力的掐着掌心,用尽所有的自制力维持着平静。

    留意到两人对视的,还有陈元昭身侧的陈元青。

    一碰了面就看个没完,还说什么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,鬼才相信!

    陈元青既欣慰又免不了泛起些许酸意。不过,他很快就将这丝酸意按捺下去,由衷的为陈元昭高兴起来。就算两人之前闹了些别扭,今天相见之后,应该很快就会和好吧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这一幕,说来话长,其实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。

    待众人见礼过后,许瑾瑜终于回过神来,故作镇定的收回目光。脸颊微热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这些诡异的反应......暂时还是别深想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深深的看了不远处的许瑾瑜一眼,这才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自从那一次不欢而散的摊牌过后,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。这段日子,大概是他生命中最特别最难熬的一段时光。

    白天忙于操练士兵和军营琐事,无暇多想。可每到夜晚,她愤怒含泪指责的俏脸总在他的脑海中闪动。像着了魔怔一般,让他在长夜漫漫里难以入眠......

    于是,陈将军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怪癖。每天夜里燃着烛台,将芸香和周勇传回来的消息看上一遍又一遍。看着所有和她相关的点滴小事,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空荡的感觉才会稍好一些。

    这种奇怪陌生的感觉,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回,让他有些慌乱,也有些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他隐隐的猜到了自己的心意。然而,想到自己曾那样的伤害过她,她又是那样的厌恶他,心情又难以抑制的阴暗起来。

    这样纠结又复杂的心事,他当然不会告诉

    任何人。

    身边的人只知道他近来心情不佳,却无人知道其中的原因。陈元青察觉出他的情绪有异,明里暗里试探过几回,都被他面无表情的瞪了回去。

    昨天回府的时候,陈元青随口说起叶家的赏菊宴,还说许瑾瑜也会赴宴。他表面不动声色,心里却暗暗上了心。于是,就有了今日的叶家之行......

    兴致颇高的太子笑道:“你们各自回席入座吧!孤今日厚颜叨扰一回,尝一尝叶家的菊花宴。叶表妹,孤留下不会扫了你们兴致吧!”

    叶秋云从满心的嫉恨痛苦中回过神来,定定神笑道:“太子殿下肯留下一起品尝菊花宴,我们高兴还来不及,怎么会被扫了兴致。”

    叶家是太子和楚王的外祖家,楚王又和叶秋云定了亲,亲上加亲愈发亲密。

    太子笑着打趣楚王:“五弟,你不会怪我擅做主张吧!我一片苦心,想为你和叶表妹制造些机会说话亲近。你今日怎么变成了个闷葫芦,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。”

    叶秋云略有些羞涩的红了脸。

    楚王倒是镇定自若,笑着应道:“大哥,你嘴馋了想品尝菊花宴,又何必拿我当借口。”

    太子被逗乐了:“就算看出来,也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,好歹给我留些颜面。”一派兄友弟恭和睦融洽。

    众人都很捧场的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忍不住抬眼看了楚王一眼。

    略显单薄的清秀少年,脸上浮着笑意,看着温和又无害。谁能想到,就是这个少年最终坐上龙椅成了大燕朝的天子?

    此时太子尚未遇刺,魏王按捺不动,秦王暗中小动作不断尚未搬到台面上来,楚王还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子。陈元昭要报仇雪恨,必然要阻止前世的一切上演。杀一个皇子,总比杀皇帝要容易多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会怎么做?是站在太子这一边,还是会投靠魏王或秦王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太子等人坐了一席。

    隔着屏风,太子等人肯定看不见各人的举止。可一众名门闺秀依然更矜持了几分,就连纪妤也比平日安分老实多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的心不在焉,也没惹来任何人的瞩目。因为大家都差不多......

    太子年龄大了一点,相貌也不算出众,可尊贵的身份摆在那儿,若是入了太子的眼,就是嫁到太子府做个侧妃,将来也是贵不可言。

    年轻英俊性情冷漠的陈元昭,更是众少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。虽然有传闻陈元昭中意许瑾瑜,不过,只要一日没定下亲事就做不得数,大家还是都有机会的嘛!

    还有陈元青和叶凌,也都是极优秀的少年。

    至于楚王,还是别多想了。皇子侧妃和太子侧妃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,就算楚王最受叶皇后宠爱,日后也免不了要就藩。

    众少女心思浮动,可惜了叶府的厨子们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菊花宴,根本没几个人用心品尝。各自草草吃了几口,就搁了筷子,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。

    “奇怪,好端端的,太子他们怎么会到叶家来了。”纪妤到底憋不了多久,凑在许瑾瑜的耳边低语:“还有陈二表哥,今日居然也来了。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欢赴宴!”

    难道,陈元昭是知道她会来赴宴,所以特地也到叶家来了?

    许瑾瑜鬼使神差的冒出了这个念头,然后暗暗啐了自己一口,俏脸有些发热。

    一个个总爱把她和陈元昭扯到一起,害的她也跟着头脑发昏胡思乱想了。

    纪妤絮絮叨叨说了半天,一直没得到回应,有些不满:“瑾表姐,你在想什么呢,今天怎么一直在发呆。我和你说了半天的话,你一句都没搭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挥开纷乱的思绪,掩饰的笑了一笑: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,所以有些惊讶,一时没回过神来。”

    纪妤立刻压低了声音,兴致勃勃的八卦起来:“其实,我也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。早就听说太子殿下相貌平庸,气度远不及秦王,今日一见,果然如此。”

    太子的相貌也不算差,至少是中上。可和秦王一比,就不够看了。今日偏偏又是和英俊逼人的陈元昭一起来的,在陈元昭夺人的相貌气质下,太子简直快成路人了。

    男人凑到一起喜欢谈论美人,其实,女子到了一起最爱谈论的也是英俊男子。

    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。生的一副好相貌的,天生就要占很多便宜。比如说,陈元昭冷漠无情,在少女们看来是冷酷有型,换一个丑八怪整日板着脸试试?

    许瑾瑜一不小心,又走神了。

    “......瑾表姐,我说的对不对?”纪妤一脸兴奋期待的问道。

    许瑾瑜压根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,胡乱点了点头。其敷衍程度,连粗枝大叶的纪妤都看出来了。

    纪妤不高兴的撇撇嘴,转过身和陈凌雪说话去了。

    耳根总算清净了!

    许瑾瑜松口气,然后,思绪飘飞心神不宁。

    上一次她已经和陈元昭摊牌说清楚了,从今以后两人再无瓜葛。可今天碰面,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?是在记恨她那天的出言不逊,还是另有打算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另一席上,少女们也在各自低声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刚才留意了没有,陈二公子进来的时候,看了许瑾瑜许久。”左姣娘像是喝了一缸的醋,语气里全是酸意。

    赵慧也是又嫉又恨:“当然留意了。”

    她一直偷偷看陈元昭,可陈元昭从头至尾看都没看她一眼,他的眼里,只有那个许瑾瑜。

    “那个许瑾瑜到底有什么好。”左姣娘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:“不过就是长了一张有几分姿色的脸,论家世,哪里比得上你我,根本就配不上安国公府。陈二公子该不会真的娶她吧!”

    如果不是冒出个许瑾瑜来,或许,安国公府现在已经到左家来提亲了。

    赵慧恨恨的说道:“这也未必。陈二公子中意许瑾瑜,安国公夫妇可未必愿意要这么一个门第不显的儿媳。陈二公子如今是神卫军统领,将来还要承袭安国公的爵位,娶妻总得娶一个门当户对的。许瑾瑜想嫁进安国公府,根本是痴心妄想。”

    左姣娘听了连连点头:“你说的对,她简直是白日做梦。”

    两人往日是情敌,见了面少不了争锋相对冷嘲热讽。今天遇上许瑾瑜,倒是生出了同仇敌忾的情谊来。

    叶秋云就坐在她们两个身边,她们两个说话也隐约听到了一些,心里的憋闷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

    是啊!就算陈元昭中意许瑾瑜,姑父姑母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!以许家的家世,根本高攀不起安国公府。

    现在就暂且让许瑾瑜得意好了,将来,有的是她哭的时候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屏风那一边,少女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屏风这一边,男子们免不了要推杯换盏。太子身份最尊贵,众人自然要以太子为尊,一个个轮番向太子敬酒。只有楚王例外。

    楚王先天不足,自幼体弱多病,不知喝了多少补药才平安长大。一直忌口,生冷辛辣一律不吃,滴酒不沾。

    陈元昭今日显然心情不错,喝酒十分爽快。一杯一杯几乎没停过。陈元青看在眼里,既觉得好笑,又有些担心,低声提醒道:“二哥,你可千万别喝醉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不以为意的应了句:“这点酒还醉不倒我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眼珠一转,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:“二哥,你今天怎么忽然到叶家来了?是不是为了瑾表妹来的?”

    陈元昭当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幼稚的问题,甚至瞪了陈元青一眼。

    陈元青被他瞪惯了,也不放在心上,低声道:“今日人太多了,你们两个又都引人注目,想私下说话只怕不容易。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,不如告诉我,我待会儿替你去传话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动作一顿,看向陈元青的目光愈发不善。

    自己不便和许瑾瑜说话,难道他就可以吗?

    “二哥,你这是什么眼神。”陈元青被看的不满了,低声抗议:“马上就要秋闱了,我忍痛牺牲了一天温习书本的时间,特意跑到叶家来,还不是为了你。”

    二哥怎么可以怀疑他?

    他以前确实很喜欢许瑾瑜......好吧,就是现在也不能完全忘怀。可自从他下定决心成全许瑾瑜和二哥,他就很努力的放下所有的少年情怀,一心为二哥和许瑾瑜牵线搭桥。

    二哥这样的眼神,太可气了!

    陈元昭见陈元青不高兴了,总算生出些许类似歉然的情绪来。此时此地不便多说,他只淡淡的说了句:“你不必烦心,我自有计较。”

    在亲眼见到许瑾瑜的那一刻,这些日子聚集在胸膛的焦躁难安奇迹般的消失不见,只有无法形容的愉悦和释然。

    他想,他终于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。

    既然他喜欢见到她,那就娶她好了。

    第一百四十八章 太子

    陈元昭常年冷着一张脸,几乎从未笑过。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,眉眼难得柔和。

    陈元青一脸惊讶,简直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稀奇:“二哥,你刚才是在笑吗?”一不小心,声音大了一些,顿时引来众人的侧目。

    太子和楚王齐刷刷的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哟,陈元昭居然真的在笑?!

    太稀奇了!

    太子笑着打趣:“元青,你刚才和子熙说了什么,他今天心情竟然这么好。”平时就算打胜仗回来得了皇上嘉奖,也从没见过他有笑脸。

    “是啊,平日可很少见到表哥笑。”楚王笑着接过话茬:“到底是有什么事这么高兴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柔和不过是刹那的事,很快又恢复如常,淡淡应道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太子和楚王碰了个软钉子,也没放在心上。他们都很清楚陈元昭的性子。直接追问肯定是什么也不会说的。

    两人一起看向陈元青。

    陈元青自然不会随意说起许瑾瑜的事,敷衍的笑道:“我刚才和二哥就是随口闲聊,也不知道二哥听了哪一句这么高兴。”

    这样的话谁能相信?

    太子心里微微有些不快,却不好表露出来。

    陈元昭不欲话题围着自己打转,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:“太子殿下,皇后娘娘近来身体可好些了吗?”

    叶皇后前些日子偶感风寒,重病了一场,一直在宫中养病。皇子皇子妃公主驸马轮流进宫伺疾,虽说不用做什么,只在一旁陪着。也够累人的。

    太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来,笑着应道:“母后的身子好多了,已经能下床走动了。今天早上我进宫探望母后,母后还在我面前念叨过你。说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,心里甚为惦记。你若是得了空闲,就进宫陪陪母后。”

    太子发了话,陈元昭自是不能拒绝:“好。我明天就进宫探望皇后娘娘。”

    楚王笑道:“表哥。明日让姨母也一起进宫来吧!自从你回京之后,姨母还从未进过宫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眸光一闪,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讥讽的冷意。点头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叶氏若是真的进宫探望,只怕叶皇后又要多添一层心病,要在床上多躺几日了......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午宴过后,太子不便多留。准备起身离开。

    楚王略一犹豫,低声对太子说道:“大哥。你有公务在身,先回太子府吧!我难得来叶家一回,想多待上一会儿再回去。”

    太子哑然失笑,调侃道:“等成了亲。你爱看多久看多久,何必急在今日。”

    楚王年轻脸嫩,被调笑的有些不好意思。却没有反驳。

    太子打趣了楚王几句,又对陈元昭笑道:“五弟要留下参加叶表妹的赏菊宴。你随我一起走吧!”

    陈元昭却出人意料的应了句:“我下午有空,陪楚王殿下一起留在叶家。”

    闺阁千金们的聚会,陈元昭要留下做什么?楚王是想陪陪未婚妻,陈元昭该不是也“别有用心”吧!

    想起曾经听过的那则流言,太子顿时来了兴致:“莫非,威宁侯府的那位表小姐今天也来了?”

    陈元昭:“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青想笑又不敢笑,表情颇有些怪异。

    叶凌听的一头雾水,插嘴问道:“威宁侯府的表小姐,是不是就是许小姐?”可是,许瑾瑜和陈元昭有什么关系?

    楚王笑了一笑,意味深长的说道:“六表弟,你整日埋头读书极少出府走动,也怪不得你不知道。三嫂生辰的那一天,许小姐去秦王府做客,不慎落水,当时幸亏表哥反应及时,英雄救美,许小姐才得以平安无事。”

    英雄救美?落水被救?

    叶凌呆呆的看了面无表情的陈元昭一样,刚萌动的少年心碎成了一片一片。

    就算是傻子,也能听得出楚王的言外之意了。更重要的是,陈元昭竟然没有否认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原本看叶凌十分不顺眼,现在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心底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唏嘘。

    太子原本要走,现在却又不想走了,笑着吩咐一声:“来人,去请许小姐过来,孤要见一见这位许小姐。”

    刚才那么多人,太子来不及一一细细打量,现在倒是想仔细看看这位传闻中的少女了。

    太子的话一出口,陈元昭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楚王喜欢看书,魏王喜欢奇珍异宝,秦王的嗜好最隐秘也最离谱。太子倒是没什么怪癖,就是稍稍好色了一点。太子府里环肥燕瘦,不知有多少美人......

    太子要召见许瑾瑜,一来是好奇,二来只怕也是想欣赏美人。

    陈元昭心中不快,却没有出言阻止。

    太子发了话,谁敢阻拦?

    这就是身份和权势!暂且忍耐一回,有他在场,太子总得收敛一二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什么?

    太子要召见她?

    许瑾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笑容满面的内侍见她没动弹,又重复了一遍:“太子殿下想见一见许小姐,请许小姐随奴才去见殿下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定定神,含笑应了,盈盈起身。

    内侍的声音不算小,同席和邻席的所有少女都听进了耳中。一时间,各种嫉恨的目光纷纷飘了过来。

    这个许瑾瑜实在是好运道!和陈元昭隐约的暧昧已经够人羡慕了,现在竟又引起了太子的注意!

    论相貌气度,太子当然不如陈元昭。可太子是一朝储君,是大燕朝未来的天子。若是能进了太子府,将来可就是宫里的妃嫔娘娘,贵不可言。

    冲着这一层,太子就是再平庸,也胜过世间所有男子。

    而现在,太子竟亲自召见许瑾瑜,这代表着什么?又岂能不令在座的名门闺秀们咬牙切齿心中暗恨?

    叶秋云紧紧的盯着许瑾瑜窈窕的身影,眼里的嫉火快喷出来了。

    左姣娘用力咬着嘴唇,赵慧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。

    许瑾瑜无暇留意众人的反应,深呼吸一口气,跟在内侍的身后去见太子。

    第一百四十九章 心意

    转过屏风,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陈元昭深幽冷然的眼眸。

    许瑾瑜不敢多看,忙收敛心神,盈盈上前给太子行礼:“民女许瑾瑜,见过太子。”

    太子笑道:“免礼平身。”

    “谢殿下。”许瑾瑜不卑不亢的站直了身子,垂手敛容,安静的站在一旁,等着太子问话。

    之前这么多名门闺秀在一起,太子虽然好色一些,却也不便盯着尚未出阁的少女看。更何况,许瑾瑜当时刻意垂首躲在众人身后,因此,太子也没留意到她。

    现在细细一看,不由得暗暗惊艳。

    容貌美丽动人,气质温婉沉静,声音温润悦耳,身姿窈窕妩媚。静静的站在那儿,宛如一朵含苞的木槿花,徐徐的绽放出迷人的风姿,令人无法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怪不得连心如止水从不近女色的陈元昭也动了心。

    这样的美人儿,哪个男子能抵挡?

    太子一向怜香惜玉,温和亲切的笑道:“你不用害怕。孤刚才听他们提起你,所以召你过来见上一见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微微垂眸,恭敬的应道:“多谢殿下垂青,民女受宠若惊感激不尽。”

    前世太子死的早,她和太子从无交集。不过,太子好色的名声传的极广,她也听过一些。现在太子忽的召见她,若说心里不紧张,是不可能的事。

    不过,事到临头,再紧张再忐忑也无济于事,她只能沉下心来应对。

    太子继续亲切的问道:“你今年可及笄了?定了亲事没有?”

    ......问一个少女这些问题,真的合适吗?

    陈元青心里暗暗嘀咕,想到太子喜好美色的声名。心里有些不安。忍不住看了陈元昭一眼。

    陈元昭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眸却暗了一暗。

    太子问话,许瑾瑜不能不答:“民女今年十四,尚未及笄。家中兄长今年参加秋闱,还未定亲。”

    兄长还没定亲,自然轮不到她这个妹妹。

    答的委婉巧妙,又避开了尴尬。足可见其聪慧。

    太子眼睛亮了起来。笑着说道:“妹妹蕙质兰心,兄长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,今科秋闱看来必能高中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殿下美言。”许瑾瑜的恭敬。很自然的拉开了距离:“民女也希望兄长能高中秋闱。”

    该看的看了,该说的也说了,按理来说,也该让许瑾瑜回去了。

    可太子却半点没有让许瑾瑜退下的意思。竟又问起了许徵的情形:“你兄长叫什么?今年多大了?”

    简直就是没话找话说!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暗暗生出警惕。身为女子的直觉,令她敏锐的察觉到太子对她的格外留心。这可不是什么好事。她也没有半点想攀龙附凤的想法......

    “许家的情形我十分熟悉。太子若是感兴趣,问我就行了。”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漏跳了一拍,下意识的抬起眼眸。

    竟是陈元昭张口为她解了围!

    这比太子召她问话更令人惊讶。

    陈元昭英俊的脸孔没什么特别的表情,随意的瞄了她一眼。便看向太子:“她的兄长叫许徵,今年十六,诗才书画俱都十分出众。他们兄妹的父亲去世已经有三年了。亲娘邹氏是威宁侯夫人嫡亲的长姐。许徵到京城来参加秋闱,因为舅家在外地赴任。邹家的老宅荒置了几年,所以他们一家借住在威宁侯府。许徵平日用功苦读,偶尔会参加书会诗会,或是带着文章到曹家,请曹大人指点。曹大人颇为赏识他的才学。”

    众人都惊住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竟然说了这么多话!

    陈元昭竟然对许家的情形这么熟悉!

    这简直是当众表示我确实中意她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几乎要忍不住当众冲陈元昭竖起大拇指了。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啊!他之前是白担心白操心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太子不免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.陈元昭刚才这一番话已经表明了态度,他若是再问下去,肯定会惹的陈元昭不快。

    这样的可人儿,为什么自己竟迟了一步?若是不知道陈元昭的心意也就罢了,现在既是知道了,再出手可就有些不太合适了!

    换了是别的人,太子自然没什么顾忌,抢了就抢了,谁也不敢和堂堂太子争夺一个女子。可陈元昭身份不同,既是嫡亲的表弟,又手握重兵,是他必须要拉拢的人。若是为一个女子闹的反目,陈元昭投到秦王那一边可就得不偿失了.....

    太子略一权衡,将心里的蠢蠢欲动按捺下去,半开玩笑的说道:“子熙,没想到你对许家的情形这般熟悉。看来,你对许小姐可算是用心良苦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竟没有否认:“让殿下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短短几个字入耳,许瑾瑜头脑一片空白,怔怔的看着陈元昭。

    什么用心良苦,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!

    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?

    陈元昭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的目光,迅速的看了她一眼。看到聪慧冷静的她那副呆呆的样子,陈元昭的心里泛起奇异的感觉。

    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,漾起一圈圈的温柔涟漪。

    这样的感觉,就是喜欢吧!

    既然决定了要娶她,他自然会保护她,绝不容任何男子觊觎。就算是太子也不例外。刚才当众表明态度,就是为了让太子打消不该有的念头。

    “太子殿下已经问完话了,你可以告退了。”陈元昭的声音堪称平生从未有过的温和。

    许瑾瑜头脑快成浆糊了,完全没了平日的聪慧伶俐,愣愣的应了一声,然后僵硬的告退:“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,民女先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太子不无遗憾的看了佳人一眼,口中笑道:“也好,你先退下吧!”罢了,不属于自己的还是别惦记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行礼告退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身后分明有一双眼眸盯着她的身影,目光分明是冷然的,却又带着难以想象的灼热。

    不用再怀疑,不用再猜测。

    她清楚的知道,那是陈元昭的目光。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章 纷乱(一)

    许瑾瑜魂不守舍的绕过屏风。

    一抬头,迎接她的是一片诡异的安静。

    众少女神情各异,目光微妙而复杂。

    只隔着一道屏风,太子和陈元昭刚才说的话众人听的清清楚楚。不用再猜测怀疑,陈元昭已经当众表露了心意。

    这怎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?

    在场的少女,暗中倾慕陈元昭的绝不止左姣娘和赵慧两个。只是她们两个家世相貌最出众,也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。可现在,两人彻底成了笑话。

    叶秋云心中波涛汹涌嫉恨欲狂,还要强自维持镇定,脸孔都快扭曲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逼着自己从一团乱麻中回过神来,在众人瞩目下,故作坦然的走到了纪妤的身边。

    纪妤从来不是心胸宽广的人,许瑾瑜今天处处出尽风头,尤其是刚才隔着屏风的那一幕,更令纪妤眼热嫉妒,忍不住酸溜溜的来了一句:“瑾表姐,今日你可是出尽了风头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可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。众少女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点头,然后默默的一起看向许瑾瑜。

    这样的风头,不出也罢!

    许瑾瑜扯了扯唇角,随口敷衍:“妤表妹这么说,着实令我汗颜了。”

    口不对心。

    纪妤撇撇嘴,想说什么,总算又忍下了。

    太子等人还没离开,她说话还是小心些为好。等赏菊宴散了之后再追问许瑾瑜也不迟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太子等人很快起身离开了,原本打算留下的楚王,也随着太子一起走了。

    然而,之前那一幕引起的影响却没有平息。众人各怀所思心不在焉,也使得接下来的菊花宴没了滋味。

    左姣娘第一个起身告辞。接着是赵慧。有一就有二,很快,众人都有了去意。

    叶秋云勉强打起精神,亲自送客人出府。

    众人有意无意中和许瑾瑜保持距离,只有曹萦毫不介怀,临别时拉着许瑾瑜的手,低声安慰道:“她们这是眼热你得了太子的青睐。更嫉妒陈将军倾心于你。所以故意针对你。你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暗暗苦笑。她当然不会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反应放在心上,真正让她心神不属的,是陈元昭出人意料的举动......

    和曹萦才第一次见面。说的多了难免有些交浅言深。

    许瑾瑜收敛心神,轻声应道:“多谢曹姐姐好意安慰。不用为我忧心,我能撑得住。”顿了顿又笑道:“今日到叶家来结识曹姐姐,也算不虚此行了。日后我得了闲空。再登门拜访。”

    曹萦含笑应下,两人依依告别。

    此时。门口的客人大多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待曹萦走了之后,叶秋云终于忍不住走到了许瑾瑜的面前,脸上挂着笑意,口中却轻哼一声:“许瑾瑜。就算陈表哥对你有意,姑父姑母也不会同意和许家结亲,你趁早死了这条心。”

    对待主动来挑衅的人。自然不必客气。

    许瑾瑜神色淡然的应了回去:“不知叶小姐是以什么身份说出此话?你是叶家的女儿,难不成还能插手管到安国公府的事?如果叶小姐是以表兄妹的身份关心此事。就更不妥当了。叶小姐是楚王殿下的未婚妻,到年底就要嫁入楚王府。陈将军中意谁娶谁和你都没什么关系吧!”

    许瑾瑜言词如刀,句句犀利。

    叶秋云被噎的哑口无言,面色难看之极,却又无法反驳。

    是啊!说到底,她不过是陈元昭的表妹。陈元昭喜欢谁要娶谁,根本轮不到她来过问。如果她没定亲,还能争上一争。可现在她已经是楚王的未婚妻,早就失去了争风吃醋的资格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心中纷乱烦闷,噎了叶秋云一通,心情倒是稍稍好了一些:“叶小姐若是没有别的指教,我和妤表妹就先行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便转头叫上纪妤,一起上了纪家的马车。

    叶秋云眼睁睁的看着纪家的马车启程离开,一张俏脸气的泛白。站了许久,才勉强将心里的怒气和嫉火平复下去。

    以许家的门第,姑母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。许瑾瑜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,白高兴一场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到了马车上,纪妤再也憋不住了,急急的张口追问:“瑾表姐,你以前不是说过和陈二表哥毫无瓜葛吗?他今天当着太子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初夏也关切的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是啊!小姐口口声声和陈元昭井水不犯河水。可眼下看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。陈元昭已经当众表露心意了,说不定很快就会找人登门提亲......

    “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,他在想什么,我怎么知道。”没了外人在场,许瑾瑜也没有再装着不在意,皱着眉头,语气里满是懊恼。

    上一次两人已经说清了所有的恩怨。接下来当然是恩怨两清从此路人。

    陈元昭忽然来了这么一出,最震惊最意外的人是她好不好!

    纪妤自然不相信她的说辞,撇撇嘴道:“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。你若是和他没有牵扯,以陈二表哥的性子,他今天怎么会当众说那样的话?”

    许瑾瑜懒得再多说了:“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,你信也好,不信也罢。总之,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,根本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说着,将头扭到了一边。

    纪妤碰了个软钉子,也有些恼了,哼了一声,将头扭到另一边。

    一路无话。

    马车到了威宁侯府外停下了。

    纪妤和许瑾瑜赌气,倒是没忘了那盆绿翡翠:“紫月,把这盆绿翡翠捧回清芷院。”

    紫月忙应了下了,小心翼翼的捧了绿翡翠下马车。

    许瑾瑜忽的叫住了纪妤:“妤表妹,今天在叶家发生的事,还请你帮着保密,别告诉任何人。”

    这个奇怪的请求,让纪妤楞了一愣,一时也忘了还在和许瑾瑜生气这回事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这样的好事,换了别人巴不得宣扬开来。许瑾瑜倒是处处都和别人不同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,”许瑾瑜也不多解释:“还请妤表妹为我保密。”

    纪妤没好气的应道:“你的事情,我才懒得多说。”说着,便率先迈步进了府。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一章 纷乱(二)

    在回引嫣阁的路上,许瑾瑜又叮嘱初夏:“今天发生的事,你别告诉我娘,更不能告诉大哥。”

    初夏习惯性的点了点头,然后一脸疑惑地问道:“小姐,陈将军的事,你为什么要瞒着太太和大少爷?”

    若是安国公府登门来提亲,就再好不过了!陈元昭除了性子冷冽了一些,可以说是千里无一的夫婿人选。

    难道小姐对陈元昭真的没半点心思?

    许瑾瑜避重就轻的说道:“我自然有我的考虑,你不要再问了,记着我的吩咐就好。”

    初夏很清楚许瑾瑜的性子,看着温柔好说话,其实最有主见。

    算了,小姐不肯说,她就不问了。

    初夏乖乖的闭了嘴。

    许瑾瑜耳根清净了,心里却未必。

    陈元昭突如其来的举动,搅乱了一池春水。她看着镇定,其实心里一片纷乱。

    陈元昭是真的对她有意?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。前世陈元昭一直都没娶亲,对女子也从不假以辞色。她至今仍然记得他看她时的轻蔑和不屑。

    忽然,那份轻蔑不屑变成了专注和灼热......

    这样剧烈的转变,让人震惊,又有些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她一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应付这样的陈元昭,更不知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对她有意......她需要冷静下来,好好的想一想。

    暂时还是别让邹氏和许徵知道此事为好。邹氏也就罢了,许徵对陈元昭没有半点好感,要是知道此事,不火冒三丈才是怪事。万一许徵一怒之下跑到安国公府去找陈元昭就糟了!

    所以,这件事一定要先瞒着许徵。

    至少也要等秋闱过后再说。

    许瑾瑜打定主意。收敛了心神,迈步进了引嫣阁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邹氏笑着迎了上来:“你可总算是回来了。今天去叶家还顺利吧!”

    许瑾瑜神色自若的笑道:“一切都顺利。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界,见识了许多名品菊花呢!”

    “小姐今日作诗得了魁首,还得了一盆珍贵的绿菊做彩头。”初夏笑着插嘴:“可惜,小姐已经将那盆绿翡翠送给三小姐了。不然,养在屋子里也颇为有趣。”

    邹氏听了有点心疼,叹口气道:“妤姐儿到底小上一岁。你让让她也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就在此时。许徵进来了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一直埋头温习四书五经苦练时文策论,许徵略显消瘦,精神却是极好:“娘。妹妹,你们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邹氏将绿菊的事说了一遍,言语间颇有些憾意。

    “不过是一盆菊花,送就送了。”许徵倒是没把这些许小事放在心上:“再说了,妹妹对养花没什么兴趣。给了妤表妹还能落一个顺水人情。”

    邹氏素来最听许徵的话。闻言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许徵转头打量许瑾瑜一眼,忽的略略皱眉:“妹妹,你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。是不是在叶家做客的时候,遇到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......有这么一个细心敏锐的兄长。有时候还真是一件头痛的事。稍微有点不妥都瞒不过去。

    许瑾瑜选择性的说了部分实话:“今天去叶家做客的,都是京城闺秀,难免有些傲气。有两个似乎看我不太顺眼。故意在诗词上向我挑衅。想羞辱我一番,不过。最终被我羞辱了回去。那盆绿翡翠,也是因为作诗得的彩头。”

    许徵一向护着宝贝妹妹,听说此事,眉头顿时皱了起来:“故意针对你的人是谁?”

    哪怕最终获胜的人是许瑾瑜,可这般被人针对敌视,总是令人不喜的事。

    许瑾瑜答道:“一个是左丞相的女儿,还有一个是礼部赵大人的女儿。”顿了顿,又老实的交代:“还有叶小姐,似乎对我也有些偏见。”

    许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。

    果然都是名门闺秀,一个比一个来头大。他就是想为妹妹出气也不太可能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太了解许徵了,一见他皱眉就猜出他在想什么,笑着说道:“大哥,我可不是白白受气的人。今日作诗我已经为自己讨回颜面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:“这位叶小姐对你心怀不善,以后就别和她来往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乖乖应下了,想起曹萦,又笑道:“今天去也不是全无收获,我结识了一个性情相投的好友。”

    “哦?是谁?”许徵顿时来了兴致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卖起了关子:“说起来,这位小姐你也曾见过一面。”

    许徵一愣。脑子迅速的转了起来,曾见过一面的少女......自从到了京城之后,他大多闭门读书,见过的女子少之又少。

    一张文雅清秀的脸庞忽的闪过脑海,许徵脱口而出道:“你说的莫非是曹家小姐?”

    许瑾瑜原本是想逗逗许徵,没想到许徵竟真的猜中了,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:“大哥猜的可真准,确实是曹姐姐。今日曹姐姐也和我说了,她曾在曹大人的书房见过你一回。没想到大哥对曹姐姐也印象深刻呢!”

    听着这样的打趣,许徵竟难得有些微不自在,解释道:“每一次我去曹家,曹大人都是在书房见我。我也没料到会遇到曹大人的千金。我怕唐突了曹小姐,曹大人心中不喜,所以立刻退出门外。只匆匆见了她一面。这点小事,我当时没放在心上,所以回来也没和你们说起过。”

    只匆匆见了一面,竟然对彼此印象都那么深刻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微微一动,还没来得及说话,邹氏便眼睛一亮,抢着张口问道:“这位曹小姐相貌人品如何?”

    许瑾瑜不吝啬夸赞之词:“饱读诗书,知书达理,谦和有礼,性情温柔,相貌清秀。”

    咦?怎么越说越觉得耳熟?

    貌似许徵当时说的娶妻标准就是这样的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若有所思的看了许徵一眼。

    邹氏听着许瑾瑜的一番话,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,兴致勃勃的问道:“这位曹小姐年龄多大了,定亲了没有?”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二章 惊喜(一)

    许瑾瑜笑道:“今天是第一次见面,这些我可没好意思问。要不然,过些日子我去曹府找曹姐姐,细细问上一问。”

    邹氏连连点头:“好,过两日你就去。”

    许徵:“......”

    邹氏话中的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,许徵想装没听懂都不好意思:“娘,你就别多想了。曹大人是国子监祭酒,也是当朝大儒,声名清贵,极有名望。曹小姐是曹大人的爱女,才貌出众,就算尚未定亲,也轮不到我去登门提亲。”

    论才貌人品,许徵当然是一等一的。

    可这年头,两家结亲不仅看相貌人品,更讲究门当户对。许家比起曹家,显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。

    这是很无情的现实。

    邹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,不无怅然的叹了口气:“可惜你爹死的早。如果他还在世,再升一升官职,你们兄妹的亲事也会顺遂的多。”

    许翰一死,许家就没了撑门立户的。许徵再努力毕竟还是个少年,没了父亲,在说亲的时候难免吃亏一些。

    至少,许家是高攀不起曹家的。

    邹氏一脸低落颓然,许徵倒是很坦然,笑着安慰邹氏:“娘,你不用为我的亲事操心。等我考取了功名,再寻亲事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又道:“至于曹小姐,在人前也不要随意说起,免得落了口舌。”

    邹氏打起精神,笑着应道:“我知道这事急不得,不过是私下说一说罢了。在人前我自是不会贸然提起曹小姐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没吭声,心里却默默盘算起来。

    看许徵的反应,对曹萦似乎有些好感。至少第一印象很好。将来见了曹萦,不妨言语试探曹萦的心意。

    门第差距是有的。不过,世事无绝对,总有例外。

    那位曹大人不是很欣赏许徵吗?等许徵像前世那般科举得意年少得志的时候,或许曹大人会乐意有这么一个乘龙快婿。

    谁也没提起秦王。

    秦王就像一片巨大的阴影,无时不刻不笼罩在各人心头。如果不解决了这桩麻烦,许徵连未来都看不到。又何谈亲事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安国公府。世安堂。

    丫鬟珍珠笑着来禀报:“启禀夫人,将军回府了,特意到世安堂来给您请安。”

    叶氏既意外又惊喜:“还不快些让他进来。”

    母子两个关系一直冷淡。陈元昭常年住在军营,回府的次数本就不多,偶尔回府了,也极少主动到世安堂来。也怪不得叶氏这般高兴了。

    片刻后。陈元昭来了,叫了声母亲。便坐下了。

    看这架势,显然是有事要说。不然,以陈元昭的性子,最多站上片刻就会离开。压根不会坐下。

    叶氏心里暗暗琢磨着,口中亲切的问道:“元昭,你平日都在军营。回来也多是在晚上。今日怎么下午就回来了?”

    陈元昭淡淡应道:“今天中午,我陪着太子楚王一起去了叶家。午饭过后没什么事就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平日少言少语,问什么都懒得多说。今天却异于往常有问就答......看来,陈元昭心情很不错!

    “原来是去你外祖家了。”叶氏提起娘家,语气颇为冷淡,似乎没什么兴致多问,很快便扯开了话题:“你特意回府,是不是有事要说?”

    陈元昭张口说道:“皇后娘娘抱病多日,近来有所好转。太子殿下说娘娘心中惦记我,让我进宫探望。还让母亲一起进宫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生病,叶氏这个亲妹妹于情于理都应该进宫探望。不过,这些日子叶氏一直未曾进过宫,太子特意提起此事,心里显然是怪罪叶氏失了礼数,只是碍着颜面没直接说出口罢了。

    叶氏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:“太子殿下亲自张了口,我们母子明日就一起进宫一趟好了。”

    想来,这都是太子自作主张的主意。

    否则,叶皇后怎么会想见她?

    叶氏已经有四旬了,可保养得极好,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,丝毫没有美人迟暮的困扰,依然美的惊心动魄风情万种。

    陈元昭看着叶氏,心里涌起复杂莫名的滋味。

    厌恶,憎恨,失望,愤怒,种种阴暗的情绪交织在一起,让他打从心底里厌恶和她亲近。

    然而,不管如何,这都是生了他养了他的亲娘。他再厌恶她,也改变不了血浓于水的事实。

    不能舍弃,只能疏远。

    如果天天住在府里,日日相对,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......

    叶氏自然不知道陈元昭复杂的心思,笑着试探道:“元昭,除了进宫探望皇后娘娘,你就没有别的重要事情和我说么?”

    陈元昭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叶氏早就习惯了陈元昭的少言,不以为意的老生常谈:“你也老大不小了,该成亲了。你若是有中意的,不妨和我说一声,我这就找人登门提亲。只要你喜欢,家世低一些也无妨......”

    这样的话,每次见面叶氏都要念叨一回。

    陈元昭心情好的时候,一声不吭的任由叶氏絮叨。当然了,这种情况极为少见。大多数的情况下,陈元昭会不耐的打断叶氏,扔下一句“我不想成亲”然后拂袖离开。

    今天陈元昭倒是颇有耐心,说到现在也没翻脸走人。叶氏心里暗暗窃喜,忙说了下去:“你若是没有中意的,我这里倒有几个合适的人选。左家的小姐和赵小姐你不喜欢,还有杨家的三小姐......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子。”

    叶氏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,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: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她没听错吧!

    陈元昭竟然说他有了中意的女子?!

    陈元昭脸上没太多表情,目光却渐渐柔和:“你没听错,我说,我有了中意的人。”

    叶氏楞了片刻,终于回过神来,脸上的神色用狂喜来形容也不为过:“太好了!等了几年,总算是等到你说这句话了。快些告诉娘,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,我这就找人去登门提亲!”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三章 惊喜(二)

    “许瑾瑜!”

    陈元昭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,叶氏便欢喜的笑了起来:“果然是许家的二小姐。你呀,就是嘴硬。上一次许二小姐落水,你救了人家,就该负起责任登门提亲。非要拖延这么久才吭声。”

    “许二小姐虽然家世低了一些,又没了父亲,不过,相貌出挑,才学出众,性子看着也温柔。这样的女子,做我们安国公府的儿媳也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门当户对当然是最好的。不过,陈元昭的情形又不同。

    拖延了几年迟迟不肯成亲,平日从不亲近女色,外面有关陈元昭“身患隐疾”的流言早已传的沸沸扬扬,就连叶氏也有所耳闻。

    这几乎已经成了叶氏的心病。只要陈元昭肯成亲,什么样的女子她都认了。许瑾瑜除了家世低一些,其余的样样出挑。这样的儿媳,叶氏自然满意,满口都是夸赞。

    陈元昭听着叶氏夸赞许瑾瑜,什么也没说,眉眼却柔和了许多,唇角也微微扬起。

    英俊冷凝的脸孔,似冰雪微融,又似层层的乌云中透出一缕阳光。

    他竟然笑了?

    叶氏看在眼里,既惊讶又欢喜,还有一丝酸意。

    这臭小子,自小性子冷漠,对着她这个亲娘也是冷冷淡淡的,没什么好脸色。现在总算开窍了。还没娶进门,就已经满心向着媳妇了......

    罢了!儿女都是前世的冤孽,今生来讨债的。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,还是趁着陈元昭松了口,快些定了亲事要紧。

    叶氏定定神,笑着问道:“明日就登门提亲。会不会有些仓促了?要不要等上几日?还有,请谁登门提亲为好?”

    陈元昭略一思忖,缓缓说道:“提亲的事,暂且缓一缓。”

    缓一缓?

    叶氏一怔,脱口而出道:“为什么要缓一缓?你该不是又想反悔了吧!”

    这可不行!好不容易等到他松口肯成亲了,绝不能容他再反悔。

    陈元昭淡淡说道:“已经决定的事,我从不后悔。”

    叶氏这才放了心。就听陈元昭继续说道:“秋闱将近。许瑾瑜的兄长要参加秋闱。要提亲,也要等过了秋闱再说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没有父亲,能决定她终身大事的。当然是邹氏和许徵......

    想到许徵,陈元昭下意思的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前几次见面,他和许徵都闹了些不愉快......好吧,是闹的很不愉快。提亲一事。许徵不会从中作梗吧!

    “也好,那就缓上一些日子再说。”叶氏总算从惊喜中回过神来。头脑也恢复了冷静:“提亲不是小事,总要找一个合适的媒人。还有,这样的喜事,总得告诉你父亲一声。”

    提到安国公。叶氏的声音冷了几分。

    陈元昭眸光一闪

    ,淡淡的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儿子要定亲了,这样的喜事。当然要先和安国公商议知会。

    叶氏想了想说道:“难得你今天回府,今晚就留在府里。我会让人请你父亲过来。将此事告诉他一声。”

    叶氏和安国公平日各住一处,等闲十天半月都不见面。想见面商议事情,还得打发人去请一声。

    这样的夫妻,说来不免可笑。

    陈元昭眼中闪过一丝讥讽,却没说什么,只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到了晚上,一向冷清的世安堂难得的热闹起来。

    安国公来了,陈元白夫妇领着骁哥儿骥哥儿来了,邱姨娘和陈凌雪来了。叶氏索性吩咐人一并将陈元青母子也请了过来。

    安国公府里的主子全数到齐。都是一家人,也不讲究男女分席,围着大圆桌坐下了。

    骁哥儿大一些,安稳的坐在袁氏身边。

    骥哥儿还小,却不肯消停老实,在袁氏的怀里扭来扭曲,奶声奶气的要祖父抱。

    袁氏假意瞪了骥哥儿一眼:“不准胡闹!今晚可是家宴,一家老少都在。祖父没时间抱你。”

    骥哥儿扁扁嘴,哭闹起来。

    叶氏皱了皱眉:“袁氏,你是怎么管教孩子的,怎么一直哭闹个不停。让奶妈先带骥哥儿下去。”

    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商议,她哪有心情听孩子哭啼闹腾。

    袁氏有些尴尬难堪,忙应了一声,正要招呼奶娘过来。安国公却张口道:“骥哥儿还小,哪里懂什么礼数。喊着要祖父,就到祖父这儿来。”

    摆明了是为长房撑腰。

    叶氏笑容顿时没了,脸色沉了下来。

    袁氏心中暗喜,脸上却故意流露出为难的神情来:“这样不太好吧!”

    安国公笑着说道:“有什么不好的。今天是家宴,又没外人,讲究这么多虚礼做什么。骥哥儿,来,祖父抱你。”

    袁氏只得将骥哥儿给了安国公,然后歉然的看向叶氏:“公公这么吩咐了,儿媳不好不听。还请婆婆别生气。”

    叶氏不怒反笑:“罢了,我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可计较的。既然国公爷想抱,就抱着好了。”今天有重要的喜事,她也懒得纠缠计较这点小事了。

    袁氏在这场婆媳争斗中占了上风,心里十分舒畅,面上却不便表露出来。叶氏和安国公夫妻冷淡不和,可毕竟是正经的婆婆身份。想整治她法子多的是。

    陶氏冷眼看着这一幕,显然没打算搀和。

    陈元昭的目光掠过安国公抱着骥哥儿的慈爱模样,眼底的讥讽之意更浓了几分。

    安国公不遗余力的抬举长房,不知听说他要成亲的事情后,安国公会是什么反应......大概是有惊无喜吧!

    菜肴源源不断的上来。

    骥哥儿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,坐在安国公的怀里也不安分。安国公好脾气的呵呵直笑,饭桌的气氛倒是因此热闹了起来。

    叶氏看在眼里,只觉得刺目,心里暗暗冷笑不已。

    安国公这是故意给她添堵。

    换在往日,她看着袁氏的两个儿子确实膈应的慌。不过,今天却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叶氏咳嗽一声,张口道:“今日特地叫你们过来,是有件喜事告诉你们。”

    喜事?

    安国公笑容一顿,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四章 争吵(一)

    叶氏故意叹了口气:“元昭今年也老大不小了,别人在他这个年龄早就当爹了。他至今还没定下亲事,我这个做娘的,每日每夜惦记着,操碎了心,可元昭就是不肯成亲,我也拿他没办法......”

    安国公神色不变,眸光闪烁不定。

    叶氏的话音已经这么明显了,很显然,今晚要说的事就是陈元昭的亲事。

    果然,就听叶氏笑着说了下去:“好在元昭总算是开窍了。今天回来告诉我,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,让我找媒人登门去提亲呢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众人都是一脸惊讶,齐刷刷的看向陈元昭。

    换了是别的男子,这样的事半点都不奇怪。放在陈元昭的身上,可就太稀奇了。

    五年前,叶氏挑了几个美貌的丫鬟送到墨渊居,却被陈元昭无情的全部撵走。这几年陈元昭身边从不要丫鬟伺候,只有亲兵。也没有半点要成亲的意思。

    外面都传闻陈二公子身患隐疾,殊不知,这样的传闻在安国公府里传的更是有鼻子有眼。毕竟,一个身心正常的男子,怎么会不肯亲近女色?

    谁能想到,陈元昭忽然开了窍,有中意的女子了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第一个反应过来,一脸的激动欢喜:“二哥,你总算是想明白了,肯成亲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扯了扯唇角。这满屋子的人里,真心为自己高兴的,也只有陈元青了。

    至于叶氏,关心的无非是他早日成亲生了子嗣,将长房压下去。然后就有底气请封世子。将安国公的爵位牢牢的占着不放......

    尘封在心底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。

    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。

    陈元白很快回过神来,笑着说道:“这确实是个好消息。不知二弟相中了哪一位京城闺秀?”

    这也是众人关心的问题。就连陶氏也竖长了耳朵。

    陈元青抢着笑道:“这还用问吗?当然是瑾表妹了。”

    什么?许瑾瑜?

    陶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,脱口而出道:“怎么会是她?”那个身份低微又有心机的许瑾瑜?陈元昭怎么可能相中了她?

    陶氏的脸色实在有些刺目。

    陈元昭原本不想张口,此时忽然改了主意:“我确实中意瑾表妹,莫非二婶有什么不满意?”

    叶氏迅速的接过话茬:“许二小姐秀外慧中,才貌双全,堪为良配。我对这个儿媳可满意的很。”

    陶氏被陈元昭母子两个噎的说不出话来。一脸讪讪。心里懊恼不已。

    她以前在叶氏面前说过不少许瑾瑜的坏话。现在想来。不免尴尬。

    袁氏咳嗽一声笑道:“既是二弟相中了,婆婆又满意,这门亲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。我们也替二弟高兴......”

    安国公忽的面无表情的说道:“这门亲事不妥!”

    袁氏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叶氏的笑容凝在了唇角。

    陈元昭似乎料到了安国公的反应。并不意外,淡淡问道:“敢问父亲,这门亲事有何不妥?”

    安国公面色同样淡然:“许家家世低微,许二小姐又没了父亲。如今家里只有兄长和寡母。这样的女子,怎么配为安国公府的媳妇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在乎什么家世。”陈元昭神色微冷。声音也冷了下来:“我自己娶妻,我心甘情愿即可。”

    “结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,是两家结为一家的喜事。容不得你任性!”安国公板起脸孔,毫不留情的说道:“总之。这门亲事我不同意!”

    “你凭什么不同意!”

    叶氏的火气直往上涌,脸上涌起愤怒的红晕,一怒之下脱口而出:“元昭年已二十。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女子。你从中阻拦,难道是希望元昭一直不娶亲?”

    安国公皱眉。硬邦邦的说道:“荒谬!可笑!我什么时候不乐意元昭成亲了?我只是说许家小姐家世太低,配不上元昭罢了。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,再另挑一个家世才貌都出众的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叶氏连连冷笑:“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!元昭什么性子,莫非你不清楚吗?这几年连丫鬟都不让近身,提起亲事起身就走。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相中的姑娘家,你这个做父亲的却百般不愿,这到底是何道理?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冷笑道:“元昭一日不成亲,就不可能有子嗣,就没理由请封世子。这世子的位置不给嫡子,难道还要给你的庶长子不成?”

    这番诛心的话,令安国公也变了脸色。

    陈元白更是一脸尴尬!

    有些事心里想想也就罢了,这么宣之于口,无疑是揭开了光鲜虚伪的外表,露出了不堪的真相。

    .....

    饭桌上陡然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就连骥哥儿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,不敢胡乱动弹,悄悄的往安国公的怀里钻。

    安国公铁青着脸。

    叶氏一怒之下,说出了憋在心里多年的话,心里颇有些豁出一切的快意。她无视安国公难看的脸色,直截了当的说道:“总之,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。”

    安国公冷哼一声:“我还没死,府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拿主意。元昭的终身大事,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点头,谁同意也不行!”

    叶氏霍地起身,脸孔隐隐有些扭曲:“你......”

    “父亲,母亲,你们先别争吵了。”张口打圆场的是陈元白,他勉强挤出笑容说道:“今晚难得一家人都在,至少等吃了晚饭再商议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袁氏也回过神来,勉强笑道:“是啊,有什么事慢慢商议,好好一桩喜事,总不能弄的一家人吵吵闹闹的不愉快。”

    袁氏的话看似不偏不倚,细细一品味,显然是若有所指。

    不能让一家子吵吵闹闹不愉快,岂不是说这门亲事不合适?

    陈元青听了心里有气,正想张口为陈元昭辩驳。

    陈元昭却用目光制止了他的冲动,然后,陈元昭抬头看向安国公,缓缓说道:“父亲,你误会了。我不是和你商议,而是做了决定,告诉你一声罢了。”

    安国公:“......”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五章 争吵(二)

    安国公脸色变了又变,十分精彩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来,父子关系冷漠疏远,见面也无话可说。陈元昭性情冷淡,不过,对他这个父亲还算敬重,从未像今日这般不客气的驳回他的话。

    他满心怒火,很自然的摆出了父亲的威严来:“混账!终身大事岂容你这般肆意胡闹!若是换了元白元青,娶个门第低微的妻子也无妨。可你是我唯一的嫡子,将来这安国公的爵位迟早是你的。你的妻子,也会是这安国公府的女主人,更是我陈氏一族的宗妇。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女儿,岂能配得上你,更不配做安国公府的世子妃。这门亲事万万不可,你不用再多说了,另择一个门户相当才貌出众的结亲。”

    安国公一番话义正言辞,处处为陈元昭着想,令人无可指责。

    就连叶氏,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反驳。

    陈元昭定定的看着安国公,目光复杂。

    这就是他的父亲!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,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阻挠他的亲事。看似公允,其实一颗心早已偏到陈元白的身上了。

    换了别的事,他退让也无妨。

    唯有此事,他半步都不会退!

    “父亲的顾虑也不无道理。”沉默了许久,陈元昭才缓缓张了口:“许瑾瑜确实不适合做安国公府的世子妃。”

    安国公暗暗松了口气,紧绷的脸也稍稍松弛下来:“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好。我不是阻挠你的亲事,正因为你是我的嫡子,亲事才要更慎重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淡淡的打断安国公:“父亲,我的话还没说完。许瑾瑜我非娶不可!”

    安国公神色一僵,神情扭曲。看着怪异又可笑。

    叶氏心里一个咯噔,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,总觉得陈元昭接下来要说的话,绝不是她想听到的......

    “想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。”陈元昭轻描淡写的说道:“我自动放弃世子之位。”

    什么?!

    叶氏头脑轰的一声,热血奔涌,厉声道:“元昭,你胡说什么?这世子的位置是你的。你怎么可以如此荒谬任性!”

    众人也都被陈元昭的惊人之语震的说不出话来!

    陈元昭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?为了娶许瑾瑜。竟然要放弃安国公世子的位置......这也太疯狂太不可思议了!

    安国公显然也没料到陈元昭会是这等反应,脸上没什么喜色,眉头拧了起来:“元昭。你休得胡闹!”

    爵位传嫡不传庶,这是大燕朝爵位世袭默认的规则。不管安国公心里怎么想,也不敢轻易在此事上动手。最多也就是用一个拖字诀。

    几年下来,陈元白在兵部颇有声名。袁氏生了两个儿子,也在府里站稳了脚跟。陈元昭领着神卫军屡屡立下战功。和太子楚王来往密切,又颇得圣心眷顾。陈元白虽然远不及陈元昭,可陈元昭一直没成亲没有子嗣,这也是显而易见的劣势。

   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。安国公也就有了理由更换世子人选。也因此,安国公并不乐见陈元昭成亲。

    可现在,陈元昭却亲口说出了放弃世子之位的话来。只为了迎娶许瑾瑜过门。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,安国公还有什么脸面见人?

    “二哥。你先冷静下来。”陈元青低声说道:“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不变:“我当然不是随口乱说。”

    在这样的情况下,陈元白也坐不住了,忙张口劝道:“二弟,你别一时意气用事。亲事可以慢慢商议,总能找出解决的法子。什么放弃世子之位,这样的话以后绝不能再说了。若是传出去,外人不知内情,只怕会传出对父亲不利的话来。”

    果然还是长子最孝顺贴心,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。

    安国公的面色稍有好转。

    叶氏冷笑一声,满腔的怒火迁怒到了陈元白的身上:“元昭有这样的心思,你应该高兴才是。何必在这儿假惺惺的劝元昭。”

    这话实在尖酸刺耳。

    陈元白暗暗咬牙,不过,他颇有城府,并不当众和嫡母顶撞,反而恭敬的应道:“母亲教训的是,儿子不该多嘴。”

    叶氏碰了个软钉子,纵有再多的怒气,也不便再指责什么。更何况,今天的事也实在怪不得陈元白。

    叶氏强忍怒气,看向陈元昭:“元昭,今天的事到此为止,暂且不必再提。等日后慢慢商议解决。”

    世子之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,至于亲事,倒是还有商榷的余地。

    陈元昭似是看出了叶氏的心思,眼底闪过讥讽,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:“没什么可商议的。我意已决!”

    叶氏被气的全身簌簌发抖,面孔泛白。

    安国公也没好到哪儿去,一张脸阴沉了下来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骥哥儿扯着嗓子哭闹了起来。

    哭闹声虽然刺耳,却也打破了此时的凝滞尴尬。袁氏忙起身抱过孩子,轻声哄了一会儿,然后和陈元白对视一眼。

    夫妻两个颇有默契,陈元白立刻张口说道:“骥哥儿每到晚上这个时辰,就会闹着要睡觉。儿子先行告退。”

    叶氏看着长房一家四口心里就堵的慌,也不挽留,随意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陈元白和袁氏领着两个孩子走了。接着,陈凌雪和邱姨娘也告了退。

    陶氏咳嗽一声说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和元青也该走了。”这是人家的家事,她还是别跟着掺和的好。

    临走前,陈元青担忧的看了陈元昭一眼。

    陈元昭心里涌起一阵暖意,冲陈元青微微点头。

    陈元青这才随着陶氏走了。

    陶氏憋了许久,出了世安堂才叹道:“元昭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,那个许瑾瑜到底有什么好,竟迷的他连世子的位置也不要硬是要娶她过门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不乐意听这样的话,不快的皱起了眉头:“娘,二哥和瑾表妹两情相悦,想娶她过门是理所当然的事。这样的话,你以后别说了。要是被二哥听到,非生气不可。”

    陶氏这才讪讪的住了嘴。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六章 真相

    众人都走了。

    世安堂里,只剩下安国公夫妇,还有陈元昭。

    三人各怀心思,神色各异,却谁都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叶氏才张口打破了沉默:“国公爷,现在这里没有别人,只有我们三个。元昭的亲事绝不能再拖了,今年先定下亲事。成亲的日子倒是可以缓上一两年再说。”

    安国公神色略一缓和:“元昭年已二十,还未定亲,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岂能不急。可再心急也不能等闲视之随意定下亲事,否则岂不是耽搁了元昭的前程和未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国公府已经无需元昭联姻。”叶氏放软了语气:“许家小姐除了家世低一些之外,其他的样样出挑。更难得的是元昭中意,又何必拘泥于家世。我知道你也是一心为了元昭着想,并非是要在他的婚事上挑刺。即是如此,就遂了他的心意又有何妨?”

    硬碰硬不成,又改以情动人了。

    安国公叹了口气,神色也柔和了起来:“夫人说的,我心里何尝想不到。元昭是我唯一的嫡子,我对他的期望丝毫不比你低。将来这安国公府,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上的。也正因为如此,他的亲事更不能随意将就。我们安国公府无需联姻来巩固地位,可嫡出的儿媳总得出身名门。否则,将来怎么撑起我们国公府?”

    ......说来说去,关键还是世子之位。

    叶氏心中暗暗冷笑,却不想和安国公撕破脸,故作无奈的说道:“元昭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。决定了的事断然不肯再改。这许家小姐他是一定要娶的,难道。国公爷真的为此和他父子反目,将世子之位传给元白,让外人耻笑不成?”

    安国公心里想什么不得而知,总之,脸上流露出来的却是一副慈父的样子:“以后这样的话休要再提,元昭是嫡出,这世子之位哪有传给元白的道理。至于亲事。暂且放一放。等过些日子元昭冷静下来再商议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冷眼看着他们你来我往。

    安国公居心不良百般阻挠他的亲事。叶氏看似站在他这一边,前提是世子之位必须是他的,半点不肯退让。

    两人能谈得拢才是怪事。

    果然。说了半天,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,气氛又僵硬下来。

    安国公终于起身:“天色不早了,先各自歇了。此事明天再说。”

    叶氏皮笑肉不笑的应道:“皇后娘娘凤体违和,我明日要和元昭一起进宫探望。只怕无暇和国公爷商讨此事。”

    提到进宫,安国公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寒意,淡淡的应了句:“既是如此,那就等夫人有空再商议。”

    说罢。便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安国公一离开,叶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,看向陈元昭。一字一顿的说道:“你立刻把脑子里的念头给我打消。这世子之位,生来就是你的。你绝不准有放弃的念头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定定的看着叶氏:“在母亲心里,到底是我的终身大事重要,还是世子的位置更重要?”

    叶氏不假思索的应道:“当然都重要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面无表情的问道:“如果两者只能选其一呢?”

    叶氏:“......”

    叶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,面色十分难看:“为什么一定要两者选其一?你要娶妻生子,然后请封世子。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可现在,父亲不肯同意这门亲事。”陈元昭一改往日的沉默少言,言语犀利:“他以许瑾瑜家世低为借口,百般阻挠。我若是想娶许瑾瑜,只能放弃世子之位,他才会点头。我绝不会听从他的安排娶别的女子,非许瑾瑜不娶。”

    叶氏皱眉:“你先别急。这件事总可以慢慢商议,我会劝你父亲,让他退让......”

    “父亲的心意,母亲不是很清楚吗?有这么好的机会,他怎么可能放过?母亲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改变父亲的决定!”

    陈元昭轻描淡写的话语,像利箭一般,狠狠的刺中叶氏的痛处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来,夫妻两个各居一处,关系冷漠如冰。

    说句不客气的,叶氏如今只剩下安国公夫人的名头了。平日想见安国公一面,都要特地打发下人去请。夫妻之间淡漠到这个份上,叶氏凭什么说服安国公?

    叶氏面色一变,身子微颤,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陈元昭,你就是这么和你亲娘说话的吗?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,还轮不到你来置疑!我既然说了能说服他,就一定能做到。至于用什么法子,是我的事。无需你来过问!”

    陈元昭扯了扯唇角,犀利回击:“你和父亲之间的问题,难道不是因为我?这世上,唯一有资格过问的,就是我!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短短两句话里,却透露出了许多复杂的意味。

    叶氏先是惊讶,不知想到了什么,渐渐变了脸色,连声音也变了:“元昭,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?你......是不是知道了什么?”

    陈元昭站起身来,俯视着叶氏霍然变色近乎苍白的脸孔,心里掠过一丝近乎残酷的快意:“这世上,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。发生过的事,总有迹可循,不可能永远瞒在鼓里。只要有心查证,总能找出真相。”

    看似语焉不详的一番话,却让叶氏方寸大乱:“你、你到底知道了什么?”

    陈元昭冷然道:“我知道了什么不重要。父亲为什么不肯同意这门亲事,真正的原因,母亲一定心知肚明。又何必自欺欺人当做不知。总之,这安国公世子的位置我不要。陈元白想要,就让给他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天色已晚,请母亲早些歇息,明天早上还要进宫。儿

    子先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叶氏站在原地,眼睁睁的看着陈元昭的身影远去。

    她的脑海里反复盘旋着陈元昭说过的那番话,后背和手心俱是冷汗。

    陈元昭到底知道了什么?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七章 探望(一)

    陈元昭回了墨渊居,迟迟没有入睡。

    尘封已久的往事浮上心头。

    安国公的冷淡疏远,令年幼的他黯然神伤。不管他怎么努力,父亲的眼里只有兄长陈元白,对着他的时候,却只有淡漠。八岁那年发生的事,在他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。从那时候起,他对母亲生出了厌恶,对父亲却怀着类似愧疚的心情。

    心中藏着不能诉之于口的痛苦隐秘,久而久之,他变的性情冷漠,对男女情爱十分排斥。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军营里。很快就成了大燕朝最年轻骁勇的武将,深得皇上器重。

    太子死后,他暗中全力扶持楚王继位。

    然而,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,楚王登基之后,第一个就对他动了手。

    那个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,他进宫轮值。却没料到,等待他的,是无数的利箭。有心算无心,又是在封闭的皇宫里,他身中数箭,浑身的鲜血几乎要流尽了。

    他不甘心做个糊涂鬼,临死前怒吼着要见楚王。

    楚王果然来了。

    那个文弱清秀温和的少年,终于露出了阴狠丑陋的嘴脸,冷笑着靠近他耳边低语数句:“......陈元昭,自从我得知这个秘密之后,我就决心要杀了你!今天,总算如愿以偿!”

    他终于得知了真相,追悔莫及,死不瞑目。

    重新睁开眼,竟重回到了二十岁的这一年。此时太子还没死,秦王魏王也都在世,楚王还只是一个年幼的无足轻重的皇子。

    这一定是上苍怜悯他前世的悲惨结局,所以赐予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。他一定要报仇雪恨!前世曾经欺骗背叛过他的,他一个都不会放过!

    陈元昭思潮起伏,久久无法平息。在床上翻了个身,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又浮现在眼前。一颦一笑,俱都无比清晰。

    冰冷的心田忽的注入丝丝暖流,涌动着陌生的情潮。

    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?

    想到以后娶了她,两人可以朝夕相对......陈元昭眼神情不自禁的柔和起来。浮想联翩过后。才缓缓入睡。

    然后......做了个美梦,大家都懂的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第二天早晨,亲兵来敲门。

    陈元昭素来浅眠。按着平日的习惯,听了敲门声很快就会来开门。可今天,亲兵等了许久,门才开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已经穿好了衣服。神情却有些微怪异。

    亲兵正要进去收拾床铺,却被陈元昭拦下了:“床铺我自己收拾过了。不用你收拾了。”

    亲兵应了一声,心里不免有些诧异。待陈元昭去练功场练功后,悄悄溜进屋子里收拾。这一收拾才发现,床铺哪里是收拾过了。根本是又换了崭新的床单。

    亲兵先是一愣,旋即想到了什么,咧嘴笑了。

    周聪陪着陈元昭练功。也察觉出些许异样来。今天将军的心情似乎很好啊!脸上虽没有特别的表情,练刀时却分明手下留情了不少。

    周聪一时兴起。嘴贱了一回:“将军,你昨天干什么了,今天练刀时似乎有些手软脚软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动作一顿,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咦?目光里怎么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。

    周聪正胡思乱想,就听陈元昭淡淡说道:“周聪,过来陪我练刀!”

    周聪:“......”

    自作自受的周聪,长叹口气,苦着脸抽出长刀,进了练功场。然后被虐的体无完肤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练完刀,沐浴换了干净的衣服,独自吃了早饭,然后才去了世安堂。

    叶氏早已梳妆整齐。

    这一夜的辗转难眠,从叶氏的脸上几乎找不到痕迹。叶氏用精致的妆容,巧妙的遮掩了过去。一袭华服,美艳动人。

    陈元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,神色淡然的喊了声“母亲”。

    叶氏看似镇定,实则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难安,此时见陈元昭神色自若,才稍稍放下心来:“吃过早饭没有?”

    陈元昭应道:“吃过了。”

    叶氏嗯了一声:“那就进宫探望你姨母吧!”

    陈元昭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母子两个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。

    叶氏坐马车,陈元昭骑着骏马追月,周聪领着几十个亲兵在前开路,马车后也有几十个亲兵。

    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皇宫北门宣和门。

    陈元昭将腰牌给了守门的侍卫,自有人去通传。

    等了一炷香左右,延福宫里的岳女官亲自来了宣和门。恭敬的向叶氏和陈元昭行礼:“奴婢见过安国公夫人,见过陈将军。”

    身为叶皇后的贴身女官,很清楚什么样的人可以开罪,什么样的人绝不能怠慢。眼前的这两位,正好就属于后者。

    叶氏淡淡笑道:“免礼,我进宫探望皇后娘娘,有劳岳女官带路。”

    岳女官忙笑着应了,在前领路。

    一路无话,很快就到了延福宫。

    叶皇后平日接见妃嫔或宫外的人,都是在正殿。今日却在自己的寝室见了叶氏陈元昭母子。显然是表示亲近之意。

    叶皇后的寝室华丽考究,陈设精致,无需一一赘述。

    叶氏见了叶皇后,笑着行礼:“给皇后娘娘请安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也随着行礼。

    叶皇后笑吟吟的走上前,虚虚一扶,口中嗔道:“有外人在的时候,装装样子也就罢了。今儿个又没外人,还这么多虚礼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叶氏顺势起身,笑着应道:“礼不可废。我们虽是嫡亲的姐妹,却也不能无视礼节。”边说,边细细打量叶皇后一眼,然后轻叹道:“娘娘病了这一场,神色颇见憔悴,整个人也瘦了不少。我看在眼里,也觉得心痛。”

    到底是年已五旬的人了,病上这么一回,躺着养了两个月才见好转。如今病容尚未完全褪去,看着愈发苍老。

    叶皇后抿唇轻笑:“妹妹言重了。我如今年老色衰,比不得你年轻娇媚。病上一回,往你身边这么一站,简直就像个老太婆了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母仪天下风华正茂,这份风姿普天下的女子哪个能比得上。”叶氏笑着应道。

    姐妹两个你来我往,说的亲切热闹。

    全然看不出有半点心结。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八章 探望(二)

    这一幕看在陈元昭的眼里,却说不出的讽刺。

    叶皇后是做戏高手,叶氏也不遑多让。姐妹两个在人前亲亲热热有说有笑,谁能想到这其中藏着多少阴暗和勾心斗角?

    叶皇后和叶氏闲聊说话,也没忘了陈元昭,含笑看了过来:“元昭,你也有些日子没进宫了,是不是近来军营琐事繁忙?”

    陈元昭应道:“是。军营里新近招募了新兵,近来忙着操练,一直没有空闲来探望娘娘,昨日太子殿下提醒了一声,我今日才进宫,还望娘娘见谅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颇善解人意的笑着应道:“正事要紧,我怎么会怪你。再说了,我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养病,太子太子妃还有秦王他们每天轮流进宫来伺疾,也不愁没人说话。只是我这么久没见你,心里不免惦记,在太子面前提了两回,他大概是上了心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淡淡一笑:“太子殿下对娘娘一片孝心,令人感动。”

    这话可算是说到叶皇后的心坎里了。

    叶皇后眉宇舒展开来,口中却道:“他是太子,帮着皇上处理政务才是最要紧的事,整日尽是惦记这些琐事,岂是一国储君所为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这话可不妥。”叶氏笑着接过话茬:“大燕朝以忠孝治国,太子一片孝心,正是我朝典范。身为一个男子,若是连孝顺都做不到了,还谈何其他!”

    说着,有意无意的看了陈元昭一眼。

    很显然,叶氏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儿子听的。

    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!别的不说,只冲着这一条。陈元昭已经足够不孝的了......

    可惜,陈元昭没什么特别的反应。

    叶皇后何等敏锐,立刻听出了叶氏的话中之意,关切的问道:“元昭也不算小了,终身大事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。妹妹心中可有合意的人选?”

    叶氏叹道:“不瞒大姐,元昭倒是有了中意的姑娘,我看着也很满意。可国公爷却嫌对方家世太低。不肯点头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叶皇后顿时来了兴致:“不知是哪一个府上的千金?”

    陈元昭心念电转。很快就猜出了叶氏的用意。

    安国公不肯同意这门亲事,叶氏故意在叶皇后面前提起,只怕是打着求凤旨赐婚的主意。叶皇后城府极深。表面功夫也做的尽善尽美。只要叶氏张口恳求,叶皇后也找不到理由拒绝......

    这样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好办法。

    安国公再不情愿,也不能违抗叶皇后的凤旨。

    叶氏正要张口说话,岳女官笑着进来禀告:“启禀皇后娘娘。太子殿下楚王殿下来探望娘娘了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听闻两个儿子一起来了,心里十分欢喜:“快些让他们进来。”

    这一打岔。叶氏的话也无以为继了,心里暗暗懊恼。

    太子和楚王来的也太不巧了,正说到最要紧的事。好在今日时间多的是,待会儿找个机会重提此事就是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太子和楚王并肩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。感情自然比魏王秦王亲厚。两人相隔十几岁,楚王自幼体弱,太子对这个幼弟颇为照顾。

    前世太子遇刺身亡。对叶皇后几乎是致命的打击,差点一病不起。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多。后来。叶皇后召陈元昭入宫,流着泪恳求他暗中支持楚王。

    楚王除了嫡出之外,几乎毫无优势。比起精明深沉的魏王远远不及,更比不上羽翼丰满的秦王。

    可当年的他,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。

    叶皇后是他嫡亲的姨母,对他一直极好。楚王是他的表弟,血浓于水。比起魏王秦王,他当然更倾向于楚王。

    之后几年,他全心辅佐楚王。可以说,如果没有他的全力支持,楚王根本不可能斗不过秦王和魏王。

    然而,他最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心中恨意滔天,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忍住拔刀杀了楚王的冲动。自重生回京城以来,每次见楚王一回,心里的恨意就更深一回。那份恨意,深入骨髓,只有楚王的鲜血才能平息。

    心思深沉表里不一的叶皇后,他也绝不会放过。

    仇人太强大了,纵然他再有自信,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无力报仇。杀了楚王和叶皇后倒不算难事,可杀了之后,他也难逃一死。安国公府上下也要因此陪葬。

    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他眼下能做的,是默默忍耐,暗中积蓄力量,暗中筹谋。

    总有一天,他要亲自报仇雪恨......

    “表哥,你今天果然进宫来探望母后了。”楚王亲热的走上前来打招呼。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如常的应道:“昨天和太子殿下说好的,当然要来。”

    太子也笑着走了过来:“今日你和姨母进宫,母后心中高兴,气色都比往日好看多了。难得进宫,可要多待一些时辰。”

    叶氏笑着应道:“就是殿下不说,我也打算待上半天,至少也要等用了午膳再走。宫里的御膳,平日哪有机会尝到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颇为风趣,太子和楚王都被逗乐了。

    叶皇后心情极佳,笑着说道:“放心好了,我早就打发人去御膳房叮嘱过了,今日的午膳早就准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正说笑着,又有宫女来禀报:“启禀皇后娘娘,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来了。”

    王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。特意跑到延福宫来,显然是皇上打发他来传话。

    叶皇后眸光一闪,心中冷笑一声,面上却浮出了温和亲切的笑意:“让王公公进来。”

    宫女应了一声退下。

    片刻过后,王公公进了寝室。

    “奴才给娘娘请安,”年近四十面白阴柔的王公公一脸堆笑,给叶皇后请安之后,又向太子等人一一行礼。

    叶皇后和颜悦色的问道:“王公公特意到延福宫来,可是皇上有什么事吩咐么?”

    王公公笑着应道:“奴才特地来为皇上传话。今日中午,皇上会到延福宫来用膳,请娘娘早些预备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九章 皇上(一)

    不出所料!果然如此!

    叶皇后心中冷笑连连,面上却笑道:“本宫这就命人安排。”

    王公公笑着应了,行礼告退。

    叶皇后含笑看向叶氏:“妹妹可真是我的福星,皇上平日朝事繁忙,极少踏足后宫。没想到妹妹一进宫,皇上也来了延福宫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这么说,真是让我汗颜了。”叶氏笑盈盈的应道:“我是沾了娘娘的福气,才有机会得见天颜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人虚伪的应答。

    太子倒是没听出什么不妥来,笑着插嘴道:“说起来,我也有一段日子没和父皇一起用膳了。今日父皇有兴致到母后这里用膳,母后可得让人准备好父皇最喜欢喝的酒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笑道:“还是太子考虑的周全。我这就命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。”

    说着,叫来岳女官,仔细的叮嘱了一番。岳女官应声退下。

    皇上年轻时颇迷恋美色,后宫中时有嫔妃得宠。其中,尤以纪贤妃风头最劲。

    纪贵妃生了一个好儿子,朝野名声隐隐盖过了太子,又颇受皇上器重。纪贤妃也跟着水涨船高,在宫里地位极高,仅在叶皇后之下。

    叶皇后一直在养病,宫务也落到了纪贤妃的手里。这两个月里,皇上踏足后宫,只召幸过两次嫔妃,其余的几次都是去了纪贤妃那里。延福宫也来过几回,每次都是匆匆待上片刻就离开了,特意来陪叶皇后用午膳还是第一回。

    叶皇后一想到这其中不为人知的隐情,心里就觉得膈应。

    可不管怎么说,皇上要来。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。

    不但不能往外推,还要精心的准备好午膳,哄皇上高兴。也让宫里的人认清形势,纪贤妃和秦王再受宠,也敌不过她这个正宫皇后和太子。

    叶皇后打定主意,将心里所有的愤怒遮掩的严严实实,对叶氏的态度愈发和蔼。

    叶氏同样在打着如意算盘。

    叶皇后有用得着她的地方。她为了陈元昭的亲事。也得求着叶皇后。姐妹两个各怀心思,面上却是一派亲热,谁也看不出半点破绽。

    这样的情形。陈元昭前世不知看过多少回。现在只觉得阵阵恶心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临近正午,皇上摆驾延福宫。

    叶皇后领着众人向皇上行礼:“臣妾给皇上请安。”

    皇上笑道:“皇后还在病中,快些平身。”边说边亲自扶起了叶皇后。

    这样的亲密举动,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。叶皇后心中唏嘘。脸上适时的流露出受宠若惊的惊喜:“臣妾谢过皇上。”

    皇上生的一副好相貌,年轻时器宇轩昂俊美夺人。现在年过五旬。再精心保养喝再多的补品也挽不回青春,额上眼角俱是皱纹。因着年轻时的贪色无度,身体早就被掏空了。外表看着还算健康,可脚步虚浮。脸色也不算红润。

    皇上的目光落到了叶氏的脸上,笑着说道:“叶氏,你快有半年没进过宫了吧!”

    叶氏抿唇一笑:“皇上真是好记性。臣妇确实有半年都没进宫了。此次听闻娘娘生病。这才厚颜进宫来探望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皇后的亲妹妹,来探望皇后是天经地义的事。这厚颜两字从何谈起。”皇上显然心情不错,竟开起了玩笑。

    叶氏迅速的抬眸看了皇上一眼,眼波流转间,俱是妩媚动人的风情:“臣妇这样的身份,没有娘娘的召见,自然不宜常进宫。宫中人多口杂,难免有人会传出闲话来。”

    按着宫中的惯例,外命妇只有在新年初一可以进宫给皇后请安。没有皇后召见,平时等闲是不能进宫的。叶氏这么说,也合情合理。

    皇上略略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叶皇后立刻笑道:“妹妹实在多虑了。你我姐妹情深,你来探望我,我心中不知多高兴。有谁敢在背后乱嚼舌头,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。”

    叶氏嫣然一笑:“有娘娘的金口玉言,臣妇可就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岁月实在太厚待叶氏了。

    明明已年到四旬,看着却像三十岁的妇人,美貌优雅,风情万种。宫中美人虽多,又有谁能及得上叶氏?

    就是纪贤妃,到了叶氏面前也要沦为绿叶,自叹弗如。

    女人哪有不在意容貌的?叶皇后表面大度雍容,实则暗暗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年轻时她也是才貌双全的美人,在京城赫赫有名。叶氏比她小了十二岁,她做了十年的太子妃,叶氏才及笄,美貌闻名京城。

    皇上口中不说,心里早就惦记上了。

    她唯恐皇上张口纳叶氏为太子侧妃。姐妹同嫁一夫听起来是一段佳话。可是,以叶氏的美貌风姿,一旦嫁给皇上,必然会得宠。她就要沦落得和妹妹争宠。再等皇上继承皇位,这皇后的位置也未必稳稳的落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她思来想去,终于狠心在叶氏的亲事上动了心思。竭力促成叶氏和当年的安国公世子的亲事。

    陈玹家世出众,相貌生的英俊,可惜风流名声在外,出身勋贵之家,却不擅长领兵打仗。是出了名的绣花枕头。貌美倾城的叶氏嫁给陈玹,实实在在是委屈了。

    不过,为了她的皇后之位,叶氏也只能嫁到安国公府。圣旨一下,叶氏想不嫁也不行。

    一切果然如她所愿。

    很快,皇上就登基为帝,她顺理成章的做了皇后。

    叶氏在安国公府却过的并不舒心。

    陈玹贪恋叶氏美貌,新婚时也甜蜜过一阵子。身边却侍妾通房不断,其中一个叫婉儿的侍妾,自十四岁起就伺候陈玹,十分得宠,竟抢先一步怀了身孕生下了庶长子。

    不过,这个婉姨娘也是命薄的,孩子还不满一岁,就生了重病一命呜呼。

    当时安国公府里传言纷纷,这个婉姨娘的死大概和叶氏脱不了干系。陈玹心中生了隔阂,对叶氏愈发冷淡。

    叶皇后看在眼里,心里只觉得暗暗快意。却没想到,叶氏因此对她怀恨在心,然后用最不堪的法子作践她这个皇后的脸面......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章 皇上(二)

    想及往事,叶皇后满心苦楚酸涩。

    然而,这些秘密绝不能诉之于口,只能死死的压在心底。她非但不能流露出来,还要忍气吞声和颜悦色:“皇上驾临延福宫,陪臣妾用午膳,臣妾心中感恩不尽。妹妹也难得带着元昭进宫一回,臣妾想着,今日就不分席了,皇上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皇上笑着赞许:“皇后心思细密,想的周全,就照着皇后的意思吧!”

    叶皇后脸上笑着,心里却像吞了一个苍蝇似的,难受又膈应。

    叶氏眼角余光瞄到叶皇后强颜欢笑的脸,心中暗暗冷笑。

    姐妹两个的陈年积怨太深了,久远的让人不愿再去回忆。她过的窝囊憋屈,叶皇后也休想好过!

    当着太子等人的面,皇上纵然有心和叶氏说话,也要顾忌几分。

    君臣有别,更何况,叶氏还是臣妻的身份。身为一国之君,总要维持天子的尊严体面。因此,皇上略略看了叶氏几眼,很快就移开目光......

    然后,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陈元昭的身上。

    皇上怜才爱才,重用的将领里不乏年轻人。其中,尤以纪泽和陈元昭最优秀出色,也最令人瞩目。有好事的,不免要将两人放在一起品头论足。

    纪泽是纪贤妃的内侄,陈元昭则是叶皇后的姨侄。论身份,和皇上都很亲近。

    论官职,纪泽做了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,负责守卫皇城。陈元昭统领神卫军,驻守京城,还时常领兵出征。在军中的威望名声更胜纪泽一筹。

    再论圣眷,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,皇上十分器重信任陈元昭。朝堂内外几乎无人能及。

    陈元昭不过二十岁,已经成了大燕朝年轻将领中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。像老安国公那样统领大燕军队也是迟早的事。

    “元昭,近来新兵训练的如何?”皇上亲切的问道。

    陈元昭拱手抱拳,正色应道:“启禀皇上,新兵招募不过三个月。臣不敢怠慢。一直在紧急训练。预计再有三个月,才能上阵。”

    皇上笑着说道:“这里又不是朝堂上,朕也只是随口问问。朕是皇上,也是你的姨夫。你不用这么紧张慎重,放轻松随意一些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应了声是,神色却未见轻松。

    冷凝英俊的脸孔。宛若刀削而成,冷肃凌厉气势夺人。

    皇上看在眼里。非但没觉得陈元昭失礼,反而更增了几分欣赏。年轻人嘛,就应该像陈元昭这样,如

    出鞘的宝剑。光芒四射锐不可当。

    和陈元昭一比,略显矮胖的太子,只能用平庸两个字来形容了!楚王倒是生的清秀。又孝顺懂事,可惜偏偏先天不足。自小到大小病不断......

    皇上心中涌过一连串不为人知的隐秘念头,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遗憾。

    就算是天子,也不可能事事顺遂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今日皇上到延福宫用膳,御膳房自然不敢轻慢,御厨们费尽心思,各展所长。各式精美的菜肴源源不断的呈了上来。

    不过,每一道菜肴都要用银针试毒,再由太监试吃,这么折腾一番,菜肴早就凉了。再美味也免不了大打折扣。

    皇上和叶皇后早已习惯了。太子和楚王生于宫中长于宫中,也都习惯了半冷不热的菜肴。

    叶氏却是吃不惯的,勉强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。

    宫中的御膳规矩极多,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,皇上没搁筷子之前,所有人都不能搁筷子。皇上停了筷子,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一顿御膳到此结束,谁也别想再吃了。

    这样的御膳,吃得惯吃得饱才是怪事。

    陈元昭倒是不挑剔冷热口味。领兵行军的时候,只能吃干粮喝冷水,御膳再怎么样也比干粮强多了。

    食不言寝不语,安静的用完午膳后,众人移步到正殿说话。

    按理来说,皇上皇后太子楚王一家四口说话,不宜有外人在场旁听。哪怕是叶皇后的亲妹妹和亲姨侄,也应该避嫌。

    不过,叶皇后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此事。皇上也似没留意到这些细节,甚至欣然笑道:“今日御膳房做的御膳很合朕的胃口,该赏!”

    皇上发了话,身边的内侍里立刻有人应声,赏赐很快就会到御膳房。

    叶皇后笑道:“皇上今日是心情好,吃什么到口中都是美味了。”

    皇上被打趣了也没恼,哈哈笑了起来:“果然还是皇后最了解朕的心意。朕处理完政事来延福宫,见了贤妻佳儿,岂有不高兴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此时的皇上,褪去了朝堂上天子的威严,多了几分平易随和。

    叶皇后看着这样的皇上,心里却没多少快慰欣喜,反而更添了几分酸意。

    皇上这么高兴,到底是因为“贤妻佳儿”还是因为叶氏母子?

    不过,皇上兴致这么高昂,叶皇后自然不会拈酸吃醋,更不会泼冷水扫了皇上的兴,顺着皇上的话音笑道:“皇上这么高兴,臣妾心中更是高兴。以后臣妾常叫太子和楚王过来,再打发人去请皇上的时候,皇上可别在长乐宫眷念不来才好。”

    长乐宫是纪贤妃的居处。

    叶皇后半真半假的玩笑,果然哄的皇上龙心大悦,笑着许诺道:“这自然不会。皇后才是朕的结发妻子,在朕的心里,谁也及不上皇后。”

    说话的时候,目光一不小心越过叶皇后,在叶氏的身上打了个转。

    叶皇后心里暗暗咬牙,脸上却露出了感动的神色:“皇上有这样的心意,臣妾死而无憾。”

    一直含笑不语的叶氏张了口:“皇上龙体康健,要活到万岁。娘娘也要好好保重凤体,和皇上相携白首才是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笑道:“那就承妹妹吉言了。”

    叶氏故意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。

    “妹妹可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?”明知道叶氏是有意在皇上面前扮可怜,叶皇后也不得不接话茬。

    这样的问话正中叶氏下怀,只见她柳眉微蹙轻叹道:“还不是为了元昭的亲事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一章 心计

    叶皇后和叶氏的话,果然引来了皇上的注意:“元昭要成亲了?”

    太子和楚王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过来。

    尤其是太子,心中不免有些唏嘘。那么一个温婉美丽的少女,也怪不得陈元昭会动了成亲的心思。可惜啊可惜,他比陈元昭迟了一步......

    叶氏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苦笑:“臣妇这些家事,本不该在娘娘和皇上面前絮叨,惹的娘娘和皇上也跟着操心。可臣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,整日为他的终身大事忧心。如今他总算有了中意的姑娘,可国公爷嫌弃对方家世低了些,不肯同意这门亲事呢!”

    原来如此!

    怪不得叶氏今天格外配合,原来是有求于自己。

    叶皇后不动声色的想着,面上关切的问道:“哦?竟有这等事。元昭到底相中了哪家的千金?”

    叶氏迅速的看了皇上一眼,才答道:“是威宁侯府的表姑娘,许家的二小姐。她的父亲叫许翰,曾经任过临安同知,三年前因病去世。如今家中剩下寡母和兄长,今年兄长要参加秋闱,便提前住到了京城来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略一思忖,缓缓说道:“说起来,许家的家世确实低了一些,也怪不得安国公不肯同意这门亲事。以元昭的相貌人品家世,想娶什么样的名门千金都没问题。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女儿,岂能配得上元昭?”

    这是安国公府的家事,叶皇后和叶氏是亲姐妹,闲话几句无妨。皇上反而不便随意插嘴。

    不过,皇上似乎对此事颇感兴趣,听的颇为专注。

    叶氏眼角余光留意到皇上的神色。心里暗喜,脸上却流露出苦笑:“国公爷也是这个意思,说是要另外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名门千金。可元昭非许姑娘不娶,和国公爷为此生出了争执,甚至不惜要放弃世子之位......”

    听到这儿,众人都是一惊,下意识的看向陈元昭。

    真看不出陈元昭竟然还有这份毅力和决断!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放弃安国公世子的位!

    越是冷情冷性的人。动起情来越是不顾一切啊!

    太子冲陈元昭咧嘴一笑:“元昭。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,我平日也算是怜香惜玉之人,比起你来也是自叹不如!”

    孝之一字重逾千斤。足以压的人抬不起头来。陈元昭为了许瑾瑜,竟然和自己的父亲起了争执,这事要是传出去,不知会惹来多少瞩目。

    楚王也忍不住笑道:“真看不出表哥竟是性情中人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嗔怪道:“好了。你们两个就别跟着添乱了。这事非同小可。若是安国公坚持不允,元昭还坚持娶许家小姐就是不孝。说什么放弃世子之位。更是胡闹。要是被那些无事也要生非的言官御史们知道了,不上奏折弹劾才是怪事。”

    叶氏眼圈红了一红,眼中似泛起了水光:“娘娘这话可算是说中我的心坎里了。我盼着元昭早日娶妻生子,却没想到会横生枝节。现在闹的这般光景。我一个妇道人家,也不知该怎么办了。”

    美人含泪,楚楚动人。令人心怜。

    皇上忍不住看了叶氏一眼:“你先别着急,此事总有解决的法子。说到底。是元昭娶亲,想娶一个中意喜欢的无可厚非。安国公这门第之见,不免太过偏颇了。”

    听这话音,偏心的不能更明显了。

    叶氏一脸感激的谢恩:“臣妇谢过皇上。”

    然后,终于正大光明的有了对视的机会。

    看着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,皇上心里一阵心荡神驰,一句“不用担心朕下旨赐婚就是了”就要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叶皇后似是看出了皇上的心思,咳嗽一声说道:“这门亲事到底成与不成,还得看安国公的意思。这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家事,本宫擅自插手,只怕会引来非议。”

    身为皇后不便插手妹妹的亲事。

    身为皇上,当然更不便插手臣子的家事!

    皇上被叶皇后一提醒,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心里却不免有些遗憾和气闷,对安国公愈发不满。

    陈元昭喜欢谁就娶谁,安国公百般阻挠是存了什么心?

    “娘娘说的是。”叶氏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软弱和无助:“我说起此事,也是一时有感而发,并没有借此为难娘娘的意思,请娘娘放心。”

    皇上听着这样的话,心里颇不是滋味,面上不免显出了几分。

    叶皇后看在眼里,只得转了话风:“妹妹且不用担心。此事也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。安国公也是为元昭考虑,这才不肯应允。只要说服了安国公,这门亲事自然水到渠成。”

    叶氏强自打起精神,挤出一个笑容:“多谢娘娘宽慰,我回府之后,自会和国公爷慢慢商议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笑着安抚道:“妹妹不必心急,哪有父亲不疼惜儿子的。安国公再不情愿,想来也拗不过元昭,迟早是会点头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乍听没什么,细细品味,却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尤其是那句“哪有父亲不疼惜儿子的”,如同一根刺,扎的人心里一阵阵刺痛。

    叶氏暗暗咬牙,下意识的看了陈元昭一眼。正好迎上陈元昭冷冽讥讽的目光,叶氏心里猛然一跳,竟不敢和他对视,很快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皇上听了叶皇后的话,似乎也有些触动,忽的张口道:“皇后,你下一道凤旨,为元昭赐婚。”

    叶氏眼睛一亮,正要谢恩。

    叶皇后却出人意料的出言反对:“皇上,若是安国公同意这门亲事,臣妾下旨是锦上添花的喜事,也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。可现在安国公摆明了不愿意,臣妾再下凤旨,可就大大的不妥了。安国公自然不能抗旨不从,心里一定十分不喜,将来就算许家小姐嫁到了安国公府,也难免心中存着隔阂。时间久了,一家人离了心,岂不遗憾?家业和睦才能兴旺,这个道理皇上自然比臣妾更明白。”

    皇上哑然。

    不得不说,叶皇后实在是好口才,一番话有条不紊有理有据,谁也挑不出错处。就连皇上也指责不了什么。

    可道理是一回事,感情是另一回事。

    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理由,皇上很想为叶氏母子撑腰。

    下旨赐婚这类事是皇后的职责,皇上贵为天子,一言一行都有万众瞩目,当然不能做出不符合礼仪法度的事情来。这个时候,叶皇后就该知趣的将事情揽过去,将一切安排好......

    以前那么多年,叶皇后都表现的贤惠得体,今天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皇上心里不快,偏又不好流露出来,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:“皇后考虑的细心周全。直接下旨赐婚,确实不妥。”

    叶氏暗暗咬牙。

    这些年来,她和安国公夫妻形同陌路,早就离了心。无论陈元昭娶了哪家的千金,安国公也不会高兴,所谓的家业和睦,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
    这一些,叶皇后不可能不知道,现在这么说分明是故意给她添堵!

    有求于人,不得不低头。

    叶氏纵然满心怨怼,也只能忍气吞声,软言应道:“娘娘的话说的有道理,赐婚不是小事,确实该慎重一些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从容一笑,尽显皇后雍容风范:“妹妹能谅解我的难处就好。这既然是家事,妹妹不妨和安国公慢慢商议。若是安国公一直不肯点头,妹妹再来找我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,就是皇上也无从挑剔指责。

    叶氏咽下所有的闷气,笑着应了声是。

    当事人陈元昭,倒是显得格外淡定自若。

    叶氏和叶皇后斗法,他无需掺和。他很清楚叶氏的性子,既是打上了凤旨赐婚的主意,这道凤旨十有八九是跑不了的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皇上有一堆政务还没处理,坐了片刻,便摆架回了崇政殿。

    天家夫妻父子,和普通寻常人家远远不同。皇上先是喜怒无常掌握生杀大权的天子,然后才是丈夫和父亲。有皇上在,谁也轻松不了。

    送走了皇上之后,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。

    叶皇后目光微闪,含笑道:“我和妹妹独自说些体己话,你们几个小辈在这里自行说话吧!”

    太子等人一起应了。

    叶皇后站起身来。叶氏也正有独自和叶皇后“沟通”的想法,含笑起身,随着叶皇后一起去了内室说话。

    到了寝室后,叶皇后屏退了所有宫女。

    姐妹两个相对坐着,你看我我看你,谁也不急着说话,像是在比谁更有耐心。

    到底是叶氏有求于人,率先沉不住气,张口打破沉默:“我所求的不过是一道赐婚的凤旨。对娘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。娘娘又何必百般为难。”

    没了外人在场,叶皇后也懒得再装什么姐妹情深,眼底闪着冷意,似笑非笑的看向叶氏:“一道赐婚的凤旨对我来说,确实易如反掌。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帮你这一回。不如妹妹仔细想一想,说给我听听如何?”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二章 交易

    叶皇后果然不肯放过任何讥讽打压她的机会。

    叶氏早有心理准备,闻言心里虽然恼怒,脸上却不流露半分,依旧软言恳求:“我只有元昭这么一个儿子,娘娘是元昭嫡亲的姨母,这么多年也是一直疼他的。如今我不过是求娘娘为元昭赐婚,娘娘若是迟迟不肯点头应允,试问别人会怎么想?”

    叶皇后唇角的笑容凝住了。

    这个别人,指的当然不是文武百官,也不是勋贵宗亲,而是皇上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来,叶皇后一直对陈元昭慈爱温和,有大半都是做给皇上看的。叶氏一如既往的有心计。今天进宫,故意在皇上面前提起了赐婚的事,皇上很明显上了心。

    若是她执意不肯颁这道凤旨,皇上心里会怎么想?

    她苦心维持了这么多年的贤惠得体,岂不是功亏一篑......

    想及此,叶皇后暗暗恼恨不已,皮笑肉不笑的应道:“妹妹真是好算计。这是看准了我不得不点头同意此事了。”

    叶氏轻轻松松就扳回了劣势,微微笑道:“其实,此事对娘娘来说有百利无一害。一道赐婚的圣旨,既能维持娘娘在皇上心中贤惠大度的皇后形象,又能换来我们母子的忠心拥护。眼下秦王风头日劲,只要元昭肯全心全意辅佐太子,秦王的野心必不能得逞。孰轻孰重,以娘娘的睿智,当然会有所决断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抿紧了唇角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为了太子着想,这么多年来,她何必一直忍气吞声装着贤惠大度来讨好皇上。每次看到陈元昭那张英俊冷厉和皇上隐隐肖似的脸,她的心里就憋屈不已。却还要装作亲热温柔的嘘寒问暖。

    做皇后做到这份上,也实在太窝囊了!

    太子貌不出众贪念女色性情温软才能平庸。秦王却一日一日的显露锋芒广结党羽,她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再这么下去,太子的储君之位只怕真的不安稳了!

    陈元昭年纪虽轻,却手握重兵,又深得皇上偏爱,将来迟早是军中第一人。若是陈元昭肯全力辅佐太子对付秦王。绝对是一大助力。

    而她要付出的。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赐婚的凤旨。

    这笔交易,实在很划算!

    憋闷窝火是免不了的。不过,比起太子的地位。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。

    “赐婚的事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叶皇后神色一缓,语气也随之缓和了几分:“不过,也不必急在一时。我总要先见一见许家小姐。再选个合适的机会赐婚。”

    堂堂一朝之后,该有的体面是不能少的。若是连见都没见过许瑾瑜就赐婚。传出去不免被人取笑。

    费劲口舌,总算是说动了叶皇后。

    叶氏暗暗松口气,脸上也有了笑意:“娘娘说的是。一切随娘娘安排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看着叶氏满脸的笑容,既觉得刺目又觉得气闷。淡淡说道:“若是没别的事,你就先跪安吧!”

    见一回气一回!果然还是少见面的好。

    叶氏见好就收,起身告了退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和叶氏一起回了府。

    叶氏一脸欢愉的笑道:“元昭。皇后娘娘已经松了口,说是等见过了许家小姐。就选个合适的机会赐婚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拧着眉头,神色间有些不快:“皇后娘娘还要召见许瑾瑜?”

    “要赐婚,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。召见也是理所应当的事。”叶氏不以为意的应道:“总之,此事交给我,你就不用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眸光一闪,冷不丁的问了句:“你向皇后娘娘许诺了什么?”

    叶皇后之前百般刁难,和叶氏密谈之后就改了主意。很显然,叶氏“功不可没”。

    叶氏傲然笑道:“如今秦王势盛,太子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。我对她说了,只要她肯下旨赐婚,你就会全力辅佐太子对付秦王。这笔交易,她根本拒绝不了。”

    果然如此!

    陈元昭扯了扯唇角,眼里却没什么笑意:“母亲睿智,令人佩服。”语气里透出淡淡的讥讽。

    这话音听着不对劲。

    叶氏笑容一顿,试探地问道:“莫非,你不看好太子?想暗中投靠秦王?”

    陈元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叶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,皱眉低语道:“元昭,你可别犯糊涂。秦王再好,毕竟在出身上就差了一筹。太子既占嫡又占长,只要不犯大错,皇上也不好废黜了太子。站在太子这一边,风险要小的多。再说了,皇后毕竟是你的亲姨母,有这一层牵扯不断的关系,就算你有心投靠秦王。秦王也未必敢信你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淡淡应道:“我自有主张,不劳母亲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叶氏被噎了一下,半晌才道:“也罢,反正辅佐太子的话是我说的,就算将来你反悔了,皇后娘娘也怪不到你头上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又道:“至于你父亲那一边,你也不用多管。胳膊拧不过大腿,凤旨一下,他再不情愿也得乖乖点头。世子的位置也是你的,谁也夺不走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冷然:“我已经和你说过了,这世子之位我不要。”

    叶氏笑不出来了,眼中的怒气一点一点聚集。她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,竭力心平气和的说道:“元昭,你是安国公府唯一的嫡子,谁也抢不走你的世子之位。你要也罢,不想要也好,这都是无可更改的事实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定定的看着叶氏,眼里浮起了熟悉的嘲弄和冷冽。

    叶氏被他冷凝犀利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,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陈元昭果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......所以才会对世子之位满心怨怼不屑一顾吧!

    她当年的一时冲动,造成了今天无可挽回的局面。他的身世永远见不得光,也是安国公心头一根拔不出的刺。可安国公再恨再怒,也不敢动他们母子分毫。

    不能正大光明的做大燕朝的皇子,已经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愧对儿子。这安国公世子的位置,绝不能退让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,叶氏心里的愧疚渐渐散去,重新抬眼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没等她张口说话,陈元昭便淡淡说道:“今日进宫,母亲辛苦了,早点休息,儿子先告退了。”说着,便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不用问也知道,陈元昭肯定要回军营。

    叶氏反射性的追了两步:“等吃了晚饭再回军营吧!”

    陈元昭头也未回:“不用了。”短短三个字的功夫,已经大步走远。挺拔笔直的背影透着冷漠疏离和拒人千里。

    叶氏追之不及,愣愣的看着陈元昭的身影消失不见,一脸颓然。

    前尘往事浮上心头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当年的她,貌美倾城才学出挑,倾慕她的少年不知有多少。谁也不知道,她心里悄悄恋慕的人是大燕朝的太子,也是她的姐夫。

    而太子,心里也是有她的。

    每次到叶家来,太子看向她的目光里总闪着惊艳热切的光芒。囿于礼数,她从未和太子独处过。不过,每次对视间心里总是溢满了甜意。

    她想,等她及笄之后,太子就会娶她过门吧!

    太子妃是她嫡亲的长姐,姐妹两个感情还算亲厚。姐妹两个共嫁太子,也算一段佳话。她不会和太子妃争宠,只要能做太子侧妃,长伴在太子的身边就心满意足了。

    可她万万没料到,等来的却是赐婚安国公世子陈玹的圣旨。

    她不敢置信,呆若木鸡的接了圣旨,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哭了三天。然而哭的再久也无济于事,她嫁入安国公府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,无可更改。

    身为太子妃的长姐回府为她添妆,她忍不住诘问:“父亲说这道赐婚的旨意是你一力促成的。大姐,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我是你的亲妹妹,你为什么要把往火坑里推?满京城谁不知道陈玹是个贪念女色的绣花枕头?”

    太子妃冷冷一笑:“你不嫁给他,难道还想嫁给太子,和我共侍一夫不成?”

    笑容里透出傲然不屑,还有怨怼和嫉恨,脸孔扭曲而可怕。

    “你和太子眉来眼去,难道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?”太子妃的声音里满是怨毒:“你比我年轻貌美,若是任由你嫁到太子府,将来太子登基,这皇后到底是我来做还是给你?你以为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?”

    “叶珺,想和我斗,你还不够资格!”

    她泪脸满面,泣不成声:“大姐,我从没想过要和你争抢皇后之位。我只想嫁给太子,伴在他身边......”

    “养虎为患的蠢事,我怎么肯做。”

    太子妃叶瑶端庄秀丽的脸上满是快意的冷笑:“叶珺,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大度的将丈夫让给你?将来太子身边纵然有

    再多的女人,其中也不会包括你!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嫁到安国公府吧!以你的美貌和手段,或许陈玹能多宠你一阵子。就算你受了冷落,也不用担心,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给你撑腰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果然不肯放过任何讥讽打压她的机会。

    叶氏早有心理准备,闻言心里虽然恼怒,脸上却不流露半分,依旧软言恳求:“我只有元昭这么一个儿子,娘娘是元昭嫡亲的姨母,这么多年也是一直疼他的。如今我不过是求娘娘为元昭赐婚,娘娘若是迟迟不肯点头应允,试问别人会怎么想?”

    叶皇后唇角的笑容凝住了。

    这个别人,指的当然不是文武百官,也不是勋贵宗亲,而是皇上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来,叶皇后一直对陈元昭慈爱温和,有大半都是做给皇上看的。叶氏一如既往的有心计。今天进宫,故意在皇上面前提起了赐婚的事,皇上很明显上了心。

    若是她执意不肯颁这道凤旨,皇上心里会怎么想?

    她苦心维持了这么多年的贤惠得体,岂不是功亏一篑......

    想及此,叶皇后暗暗恼恨不已,皮笑肉不笑的应道:“妹妹真是好算计。这是看准了我不得不点头同意此事了。”

    叶氏轻轻松松就扳回了劣势,微微笑道:“其实,此事对娘娘来说有百利无一害。一道赐婚的圣旨,既能维持娘娘在皇上心中贤惠大度的皇后形象,又能换来我们母子的忠心拥护。眼下秦王风头日劲,只要元昭肯全心全意辅佐太子,秦王的野心必不能得逞。孰轻孰重,以娘娘的睿智,当然会有所决断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抿紧了唇角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为了太子着想,这么多年来,她何必一直忍气吞声装着贤惠大度来讨好皇上。每次看到陈元昭那张英俊冷厉和皇上隐隐肖似的脸,她的心里就憋屈不已。却还要装作亲热温柔的嘘寒问暖。

    做皇后做到这份上,也实在太窝囊了!

    太子貌不出众贪念女色性情温软才能平庸。秦王却一日一日的显露锋芒广结党羽,她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再这么下去,太子的储君之位只怕真的不安稳了!

    陈元昭年纪虽轻,却手握重兵,又深得皇上偏爱,将来迟早是军中第一人。若是陈元昭肯全力辅佐太子对付秦王。绝对是一大助力。

    而她要付出的。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赐婚的凤旨。

    这笔交易,实在很划算!

    憋闷窝火是免不了的。不过,比起太子的地位。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。

    “赐婚的事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叶皇后神色一缓,语气也随之缓和了几分:“不过,也不必急在一时。我总要先见一见许家小姐。再选个合适的机会赐婚。”

    堂堂一朝之后,该有的体面是不能少的。若是连见都没见过许瑾瑜就赐婚。传出去不免被人取笑。

    费劲口舌,总算是说动了叶皇后。

    叶氏暗暗松口气,脸上也有了笑意:“娘娘说的是。一切随娘娘安排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叶皇后看着叶氏满脸的笑容,既觉得刺目又觉得气闷。淡淡说道:“若是没别的事,你就先跪安吧!”

    见一回气一回!果然还是少见面的好。

    叶氏见好就收,起身告了退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和叶氏一起回了府。

    叶氏一脸欢愉的笑道:“元昭。皇后娘娘已经松了口,说是等见过了许家小姐。就选个合适的机会赐婚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拧着眉头,神色间有些不快:“皇后娘娘还要召见许瑾瑜?”

    “要赐婚,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。召见也是理所应当的事。”叶氏不以为意的应道:“总之,此事交给我,你就不用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眸光一闪,冷不丁的问了句:“你向皇后娘娘许诺了什么?”

    叶皇后之前百般刁难,和叶氏密谈之后就改了主意。很显然,叶氏“功不可没”。

    叶氏傲然笑道:“如今秦王势盛,太子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。我对她说了,只要她肯下旨赐婚,你就会全力辅佐太子对付秦王。这笔交易,她根本拒绝不了。”

    果然如此!

    陈元昭扯了扯唇角,眼里却没什么笑意:“母亲睿智,令人佩服。”语气里透出淡淡的讥讽。

    这话音听着不对劲。

    叶氏笑容一顿,试探地问道:“莫非,你不看好太子?想暗中投靠秦王?”

    陈元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叶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,皱眉低语道:“元昭,你可别犯糊涂。秦王再好,毕竟在出身上就差了一筹。太子既占嫡又占长,只要不犯大错,皇上也不好废黜了太子。站在太子这一边,风险要小的多。再说了,皇后毕竟是你的亲姨母,有这一层牵扯不断的关系,就算你有心投靠秦王。秦王也未必敢信你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淡淡应道:“我自有主张,不劳母亲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叶氏被噎了一下,半晌才道:“也罢,反正辅佐太子的话是我说的,就算将来你反悔了,皇后娘娘也怪不到你头上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又道:“至于你父亲那一边,你也不用多管。胳膊拧不过大腿,凤旨一下,他再不情愿也得乖乖点头。世子的位置也是你的,谁也夺不走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冷然:“我已经和你说过了,这世子之位我不要。”

    叶氏笑不出来了,眼中的怒气一点一点聚集。她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,竭力心平气和的说道:“元昭,你是安国公府唯一的嫡子,谁也抢不走你的世子之位。你要也罢,不想要也好,这都是无可更改的事实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定定的看着叶氏,眼里浮起了熟悉的嘲弄和冷冽。

    叶氏被他冷凝犀利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,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陈元昭果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......所以才会对世子之位满心怨怼不屑一顾吧!

    她当年的一时冲动,造成了今天无可挽回的局面。他的身世永远见不得光,也是安国公心头一根拔不出的刺。可安国公再恨再怒,也不敢动他们母子分毫。

    不能正大光明的做大燕朝的皇子,已经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愧对儿子。这安国公世子的位置,绝不能退让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,叶氏心里的愧疚渐渐散去,重新抬眼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没等她张口说话,陈元昭便淡淡说道:“今日进宫,母亲辛苦了,早点休息,儿子先告退了。”说着,便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不用问也知道,陈元昭肯定要回军营。

    叶氏反射性的追了两步:“等吃了晚饭再回军营吧!”

    陈元昭头也未回:“不用了。”短短三个字的功夫,已经大步走远。挺拔笔直的背影透着冷漠疏离和拒人千里。

    叶氏追之不及,愣愣的看着陈元昭的身影消失不见,一脸颓然。

    前尘往事浮上心头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当年的她,貌美倾城才学出挑,倾慕她的少年不知有多少。谁也不知道,她心里悄悄恋慕的人是大燕朝的太子,也是她的姐夫。

    而太子,心里也是有她的。

    每次到叶家来,太子看向她的目光里总闪着惊艳热切的光芒。囿于礼数,她从未和太子独处过。不过,每次对视间心里总是溢满了甜意。

    她想,等她及笄之后,太子就会娶她过门吧!

    太子妃是她嫡亲的长姐,姐妹两个感情还算亲厚。姐妹两个共嫁太子,也算一段佳话。她不会和太子妃争宠,只要能做太子侧妃,长伴在太子的身边就心满意足了。

    可她万万没料到,等来的却是赐婚安国公世子陈玹的圣旨。

    她不敢置信,呆若木鸡的接了圣旨,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哭了三天。然而哭的再久也无济于事,她嫁入安国公府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,无可更改。

    身为太子妃的长姐回府为她添妆,她忍不住诘问:“父亲说这道赐婚的旨意是你一力促成的。大姐,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我是你的亲妹妹,你为什么要把往火坑里推?满京城谁不知道陈玹是个贪念女色的绣花枕头?”

    太子妃冷冷一笑:“你不嫁给他,难道还想嫁给太子,和我共侍一夫不成?”

    笑容里透出傲然不屑,还有怨怼和嫉恨,脸孔扭曲而可怕。

    “你和太子眉来眼去,难道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?”太子妃的声音里满是怨毒:“你比我年轻貌美,若是任由你嫁到太子府,将来太子登基,这皇后到底是我来做还是给你?你以为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?”

    “叶珺,想和我斗,你还不够资格!”

    她泪脸满面,泣不成声:“大姐,我从没想过要和你争抢皇后之位。我只想嫁给太子,伴在他身边......”

    “养虎为患的蠢事,我怎么肯做。”

    太子妃叶瑶端庄秀丽的脸上满是快意的冷笑:“叶珺,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大度的将丈夫让给你?将来太子身边纵然有再多的女人,其中也不会包括你!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嫁到安国公府吧!以你的美貌和手段,或许陈玹能多宠你一阵子。就算你受了冷落,也不用担心,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给你撑腰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些,叶瑶这个胜利者优雅起身离去。临走时的冷笑一瞥,在她的心里刻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。

    曾经亲密的姐妹两人,从那一刻开始,彻底决裂。

    她将怨恨压进心底,认命地嫁进了安国公府。

    洞房花烛的那一夜,她见到了自己的丈夫陈玹。陈玹不负“美誉”,年轻俊美风流。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男子,陈玹再英俊也取代不了太子在她心中的位置。

    陈玹不是傻瓜,新婚的情热之后,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冷淡,来她屋里的次数渐渐少了。陈玹侍妾众多,最偏宠身边的通房丫鬟婉儿。婉儿有了身孕,生下了庶长子。陈玹欣喜若狂,立刻抬婉儿成了婉姨娘。

    她终于有了一丝悔意。

    她才是陈玹的正妻,却没有嫡子,将来在府里要怎么立足?就在她改变心意,准备放下身段讨好陈玹的时候,婉姨娘却传出了噩耗。

    婉姨娘喝了她命人送去的参汤,当场就吐血身亡。

    她惊骇不已,却百口莫辩有口难言。命人熬参汤的是她,送参汤的是她的陪嫁丫鬟春兰,谁都会以为是她心生嫉妒对婉姨娘动了毒手。陈玹也不例外,命人杖毙了春兰,看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。

    为了保住安国公府的颜面,陈玹将此事压了下来,对外宣称婉姨娘是暴病身亡。从那之后,再也不肯踏进她的房门。

    她心中既恨又怒,到底是在暗中算计她,将这一盆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?春兰死了,她一一拷问身边的丫鬟婆子。终于查出了线索。

    春兰是她从叶家带来的陪嫁丫鬟,春兰的姐姐是叶瑶身边的宫女娇兰。在此事之前,娇兰曾经特地到安国公府来找过春兰。

    一切水落石出。这是叶瑶暗中搞的鬼。

    然而,此时的太子已经登基做了皇帝,叶瑶也做了皇后母仪天下。她就算满心怨恨,也奈何不了叶瑶。

    新年初一,她和一堆外命妇一起进宫觐见皇后。隔着重重人影。姐妹两个目光交汇。她清楚的看到叶瑶眼底的轻蔑和冷笑。仿佛在说,你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?

    恨意在胸透汹涌澎湃。

    叶瑶分明是要毁了她的人生!

    明明是嫡亲的姐妹,为什么这般狠辣无情?她咽不下这口气。不顾一切的要报复叶瑶。叶瑶最在乎的就是丈夫,那她就亲手夺走叶瑶丈夫的心。

    皇上本就对她念念不忘,她暗中不动声色的勾引,皇上果然动了心。她的妩媚风情和偷情的刺激。令皇上神魂颠倒。

    当叶瑶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,已经迟了。看着叶瑶铁青扭曲的脸。她心里快意极了。憋在心里的怨气闷气一扫而空。

    陈玹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,怒声质问。她勾起优雅的唇,冷冷一笑:“陈玹,我确实给你戴了绿帽子。你若是愤怒。只管去皇宫里找奸夫算账。”

    陈玹当时就变了脸色。皇宫里的奸夫......除了皇上再无他人。他就算再愤怒再怨恨,也只能忍下这口气。

    再后来,她怀了身孕。十月怀胎。生下了儿子。

    宫中的叶皇后命人送来了厚重的赏赐,陈元昭的名字也是皇上亲赐的。众皇子的名字都是按着日子旁来起的。皇上特地赐了昭这个字,显然也是为了补偿她们母子。

    陈元昭不能入皇室宗谱,皇上心中愧疚,对她更多了几分怜惜。

    老安国公去世之后,陈玹袭了爵位。

    哪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盯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,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偷情还生了别的男人的儿子。可陈玹不但不能吭声,还要千方百计遮掩此事。否则,皇上一怒,等待安国公府的绝没有什么好下场。

    陈玹一忍就是二十年。他不甘心世子之位传给陈元昭,一直拖延着不肯请封世子。皇上出于微妙的心理,也不好主动提起这一茬。只能尽力在别的地方弥补陈元昭。

    陈元昭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手握重兵,背后少不了皇上的推波助澜。

    她曾无数次的感叹。如果不是叶瑶从中阻挠,当年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嫁给皇上,陈元昭就会是正经的皇子。以陈元昭的优秀,未必没有角逐皇位的机会。

    而现在,陈元昭却要顶着安国公儿子的身份过一辈子。她亏欠儿子太多,这世子的位置万万不会退让。

    然而,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,陈元昭竟然知道了身世的秘密。

    到底是谁暗中告诉了他?

    看的出,陈元昭心中存着怨怼不满,对她这个母亲也百般冷淡。可当年那样的情况下,她还能怎么办?若是再不反击,等待她的就只有被冷落孤独终老的下场。

    叶氏心潮起伏,久久无法平息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大步走出世安堂。

    他的心情同样不平静。这样的身世并未给他带来任何荣耀和骄傲,反而是无法启齿的羞辱。

    安国公偏爱陈元白是理所当然的。陈元白才是安国公的儿子,而他,不过是叶氏和皇上通奸生的私生子罢了!

    这世子的位置,他不该要,也不想要......

    “二哥!”

    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声音。

    陈元昭脚步一顿,转身看向来人。

    陈元青出现在眼前,关切的笑道:“你今天和大伯母进宫去见皇后娘娘,皇后娘娘的凤体如何了?”

    陈元昭淡淡应道:“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不过,今天有没有被叶氏气的病情反复就不好说了。

    陈元青重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大伯父不肯同意你和瑾表妹的亲事,你该不是真的要放弃世子之位吧!二哥,你可千万别犯傻。瑾表妹肯定要娶,世子的位置也别放手。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。”

    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关切和愤愤不平。

    如果陈元青知道了他的身世,还会这样全心为他着想吗?

    陈元昭心里流淌过一丝涩意,半晌才应道:“放心,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四章 讨好?

    陈元青对他几乎是盲从一般的信任,闻言顿时松了口气,咧嘴笑道:“我就知道我是白操心。对了二哥,你打算登门提亲的事,瑾表妹知道吗?”

    陈元昭:“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青一惊,脱口而出道:“你想登门提亲的事,该不会没告诉瑾表妹吧!”

    陈元昭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尴尬:“登门提亲,不是直接去就行了吗?”

    这种事,还用事先告诉许家吗?

    陈元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:“提亲确实是由男方主动。可之前怎么也该和女方通个气。不然,万一媒人提亲被一口拒绝了怎么办?那多丢脸啊!而且,也没了转弯的余地。不说别的,就说徵表哥,他一直和你不对付。若是他不同意这门亲事,到时候要怎么办?”

    陈元昭想到那张俊秀又固执的脸孔,眉头悄然拧了起来。

    以许徵的性子,还真的有可能一口回绝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怜悯的看了陈元昭一眼:“二哥,我以前提醒过好几回。想娶瑾表妹,总该对她的兄长忍让几分。可你就是不肯听我的。”

    不但没让着,还针锋相对的吵了几回。每一次都闹的不欢而散!

    现在总算知道后悔了。可惜后悔已经迟了,不该开罪的已经开罪了。看二哥要怎么扳回一城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皱着眉头想了片刻,才说道:“有皇后娘娘凤旨赐婚,他不点头也不行!”

    陈元青:“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青一脸“我服了你”的神情:“二哥,你到底是要结亲,还是要结仇?”

    “是。皇后娘娘一道凤旨赐下,许家只能接了凤旨认了这门亲事。可徵表哥心里一定不痛快。他们兄妹感情亲厚,若是你和徵表哥结怨,将来就算你娶了瑾表妹过门,心里也会疙疙瘩瘩的。瑾表妹夹在你们中间,一定很为难。还有,你觉得你和徵表哥闹的不愉快时。瑾表妹会向着谁?”

    当然要向着我!

    许徵是她兄长。我可是她的丈夫!

    陈元昭面无表情的想着,半晌才张口说道:“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怀疑的看了他一眼:“你确定你知道要怎么讨徵表哥的欢心?”

    陈元昭略有些不耐的瞥了过来:“你在怀疑我?”

    眼看着陈元昭沉了脸,陈元青立刻换了真挚诚恳的表情:“当然没有。绝对没有。我对二哥的信任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!”

    油嘴滑舌!

    陈元昭眼里有了一丝笑意。之前烦闷的心情悄然散去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安国公府里发生的一切,许瑾瑜浑然不知。

    日子一晃过了五六天,秋闱开考的日子终于到了。

    秋闱共有三场,每场要考上三天。每一场中间休息两天。考完这三场之后,要等上半个月左右才会放榜。这一段时间。对所有参加秋闱的考生及其家人来说,都是极为难熬的。

    从几天前开始,邹氏就紧张的吃也吃不好,睡也睡不香。威宁侯府里忙着筹备纪泽娶亲的琐事。邹氏也无心帮忙,一颗心都系在许徵的身上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安慰邹氏:“娘,大哥此次必能高中。你不用担心。”

    前世许徵在秋闱中考了第四名,名次极高。之后春闱又进了前三。在殿试上被点中了探花郎。可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,一举成名天下知!

    今生许徵读书依然刻苦,又有了曹大人的指点,此次秋闱绝不会失手。

    邹氏见许瑾瑜说的肯定,心里的紧张忐忑也散开了不少,双手合十:“希望你爹在天之灵保佑徵儿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抿唇一笑,低头细细检查起了考前需携带的东西。检查了三遍,确定没有遗漏疏忽,才暗暗松口气。

    纵然提前知晓了结局,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意外?这次秋闱对许徵来说太重要了,不容有失。

    到了戌时,许瑾瑜抬脚去了许徵的书房外,轻轻敲了敲门,然后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不出所料,许徵果然还在专注的温习读书,听到推门声脚步声,才抬起头来:“妹妹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许瑾瑜无奈的笑道:“我就猜到你还在看书。明日就是秋闱开考的日子,得早早就起床。今晚你可不能再熬夜了,好好休息,养精蓄锐保存体力才是。”

    许徵倒是很听话,笑着应了一声,便收起了书本。

    兄妹两个有什么话,日后慢慢再说也无妨。眼下最要紧的是集中所有精力应付秋闱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一夜无话。

    第二天寅时初,天还没亮,许徵便醒了。穿衣洗漱过后,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饭。邹氏和许瑾瑜放心不下,坚持要一起送许徵去考场。

    许徵拒绝不了母亲和妹妹的殷切关怀,只得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马车是早就准备好的,一家三口上了马车,奔赴考场。

    考场就设在国子监里。从威宁侯府到国子监,路程不算远,坐马车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就到了。可今天来送考的人太多了。离的老远马车就被堵在路上不得动弹。

    许瑾瑜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,就见人头攒动人山人海,既无奈又好笑:“大哥,看来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。”

    马车是寸步难行!下马车送许徵也不可行,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,不宜抛头露面,更不宜在人群里拥挤。

    许徵笑道:“从这里步行过去,最多就是一盏茶的功夫。你们不用再送我了,快些回去吧!”

    也只能这样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含笑点头,目送许徵下了马车。

    然后,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突兀的响起:“我送你去国子监考场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兄妹两个面前。

    青年男子身姿修长挺拔,面容英俊冷凝,看的出已经在竭力收敛了,可全身上下依然散发出夺人的气势。

    周围来参加秋闱的书生们,下意识的让开了几步。明明周围很拥挤,这个青年男子身边却奇迹似的出现了一片空地。

    许徵

    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?!

    他怎么会在这里?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五章 讨好!!!

    许瑾瑜和许徵两个见了鬼一般的表情,令人心塞。

    陈元昭平生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讨好举动,心里本来就别扭,再看到兄妹两个不敢置信的震惊错愕就更别扭了。

    不过,来都来了!总不能半途退缩!

    陈元昭维持面瘫的表情,说道:“时间无多,乡试就要开始了,快些走吧!别耽搁了进考场。”

    许徵总算回过神来,目光既冷淡又有些不善:“我自会去考场,就不劳烦陈将军了。”

    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!不管陈元昭来意是什么,他都没有领情的打算!

    不识好歹!自己特意来送他,竟然这副嫌弃的表情。

    陈元昭心里冷哼一声,差点就当场翻脸走人。不过,在眼角余光瞄到许瑾瑜圆睁的杏眼时,又改了主意。

    看在许瑾瑜的面上,就忍上一回好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竭力缓和脸上的表情。

    可惜他是常年的冰块面瘫脸,怎么挤也挤不出温和亲切的笑脸来,既僵硬又不自然:“今天要进考场的人太多了。瑾表妹和伯母都是女子,不便送你进去。我送你一程。”

    许徵皮笑肉不笑的应道:“陈将军一片好心,我心领了。不过,我们非亲非故又没交情,我进考场这点小事,就不用你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非亲非故又没交情?

    陈元昭眼皮跳了一跳,心里的怒气嗖嗖的往上涌。

    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,这也就算了。最可气的是想贴都贴不上去......罢了!现在不宜和他翻脸。等日后娶了许瑾瑜过门,再慢慢和许徵算账。

    陈元昭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,才按捺住了转身走人的冲动。不过。其余的话也实在张不了口了。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那儿。

    许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,看向许瑾瑜:“妹妹,我走了,你和娘先回府去。第一场要考三天,这三天里,若是有‘不相干’的人登门做客,你一律不理。”

    “不相干”的某人。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。

    许瑾瑜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。胡乱点头应了。

    虽然不清楚陈元昭为什么会忽然抽风到这里来,不过,总和她脱不了干系......那一天在叶府的一幕陡然浮上脑海。

    许瑾瑜下意识的看了陈元昭一眼。恰巧陈元昭也看了过来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,心中各自泛起了奇异莫名的滋味,迅速各自移开了。

    许徵看在眼里,心里愈发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这个陈元昭。果然对妹妹一直不怀好意。以前装的倒是挺好,现在还不是露陷了?想讨好他来接近许瑾瑜?哼。没那么容易!

    许徵吩咐车夫一声:“调转车头,送太太小姐回府。”

    然后,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人。

    从头至尾,许徵都没看陈元昭一眼。仿佛陈元昭是空气一般。

    陈元昭唇角抿的极紧,俊脸愈发冷冽,瞪着许徵的背影。就像瞪着不共戴天的仇敌。然后......抬脚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说好了来送人,当然一定要送进考场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人高腿长。迈一步抵得上别人迈两步,轻轻松松的就赶上了许徵。面无表情的和许徵并行。

    许徵不看陈元昭,陈元昭也不看许徵,只伸手接过......不对,是抢过了许徵手中拎着的木箱。

    这个木箱子里装了三天的衣物和食物,还有笔墨之类,当然轻不到哪儿去。许徵拎着正嫌沉。陈元昭上赶着要做苦工,许徵也乐得轻松。

    当然了,想不轻松也不行。他是读书人,就算练过几天拳脚也是为了强身健体,怎么也不可能及得上陈元昭的身手。陈元昭随手就抢走了木箱,他就是想抢回来也不可能!

    陈元昭的气场实在太强了,腰间的宝刀更是令人侧目。原本拥挤的道路,渐渐留出了一条路来。正好够陈元昭和许徵并行。

    许徵看着这一幕,颇有些哭笑不得。索性横了心,迈步向前,不到一盏茶的时间,就到了国子监的考场外。

    陈元昭这才将木箱还了回来。

    许徵面无表情的接过木箱,连声谢谢也没有,头也没回的进了考场。

    陈元昭目送许徵进了考场,然后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一旁的书生忍不住悄悄议论起来。

    “奇怪,这到底是来送考的亲人,还是仇人?怎么从头至尾连句话都没说过?”

    “是啊,我也从未见过这样来送考的。”

    “怪事年年有,今年特别多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瑾娘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邹氏根本憋不住,在马车上就开始发问了:“陈元昭今天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了?”

    许瑾瑜难得有些心虚,没有直视邹氏的眼睛:“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。”

    邹氏也不是傻子,嗔怪的白了许瑾瑜一眼:“你当你娘是傻子么?他总不可能无端端的来献殷勤。分明是冲着你来的。难不成你打算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诉我?”

    许瑾瑜哑然。

    是啊,看陈元昭这架势,显然不是在戏弄她。

    以他的性子,若不是下定了决心,断然不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举动来。说不定下一步就是让人登门来提亲了......想瞒也瞒不住啊!

    许瑾瑜踌躇片刻,才张了口:“其实,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。那一天在叶府做客,太子楚王和陈元昭也去了。太子莫名其妙的召了我相见,还问了一堆问题。是陈元昭替我解了围。”

    说的很含蓄,可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。

    陈元昭冒着开罪太子的风险为她解围,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!

    邹氏的眼睛亮了起来,声音里多了几分欣喜和激动:“你是说,陈元昭倾心于你?”

    许瑾瑜脸颊微热,强自镇定的应道:“是否倾心,我也说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傻丫头,这还用多想么?如果不是对你倾心,今天怎么会巴巴的跑到这儿来,对着徵儿献殷勤。”邹氏眉开眼笑,心情好极了。

    比起冒失冲动的陈元青,陈元昭多了几分成熟。比起心思深沉的纪泽,陈元昭性子冷峻却又可靠。再加上英俊过人的相貌和出众的家世,这简直就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女婿人选啊!

    许瑾瑜很清楚邹氏在想什么:“娘,你别多想了。就算陈元昭对我有意登门来提亲,我也不会嫁给他。”

    邹氏笑容一顿,反射性的问了句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原因太多了!

    前世他对她存着偏见,她对他又何尝不是?今生就算解开了心里的疙瘩,她也不愿让自己陷进安国公府这潭泥沼。陈元昭身负血海深仇,将来必然要报仇雪恨。他面临的敌人将会是楚王叶皇后甚至是太子。一个不慎,就是万劫不复。她绝不愿蹚这个浑水。

    撇开这些不说,就是陈元昭本人冷厉无情的性子,也绝不是女子希冀的良人。

    更何况,许徵和陈元昭水火不容,绝不会同意她嫁给陈元昭。

    许瑾瑜不想多解释,只淡淡的说道:“齐大非偶!我不想高攀安国公府。”

    邹氏想了想,笑容也淡了下来,叹口气道:“你说的也有道理。结亲一事,还是门当户对的好。”

    当日因为陈元青,无端的受了陶氏不少羞辱。现在换了陈元昭,只怕那位眼高于顶的安国公夫人叶氏也未必肯点头。

    还是别多想了!

    邹氏在心里遗憾了一阵,就将此事放下了。眼下最重要的是许徵的秋闱科考,别的事暂时没心思多想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口中说的坦然,心里却远远不如外表来的平静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三天里,许瑾瑜时不时的怔忪发呆,拿惯的绣花针也不听使唤了,手指头被戳中了好几回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倒吸一口凉气,洁白如玉滑腻如脂的手指上已经冒出了血珠。

    初夏忙拿了干净的纱布来给她裹上止血,口中不停的絮叨着:“小姐,你也太不小心了。这三天已经是第六回了。再这么下去,手指都快成蜂巢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又好气又好笑,用没受伤的手指弹了初夏的额头:“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,连主子也敢教训数落。”

    初夏捂着额头装模作样的呼痛,故作委屈的说道:“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嘛!小姐又担心少爷的秋闱科考,又在想着陈将军,每天失神分心也是难免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什么时候想着陈元昭了。”许瑾瑜瞪了初夏一眼,耳后莫名的发烫:“再乱嚼舌头,看我怎么发落你。”

    初夏口中应着是是是,脸上却是笑嘻嘻的。

    “小姐,晚饭已经备好了。”芸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。主仆两个的对话,她显然也听进了耳中,眼里多了几分莫名的笑意。

    许瑾瑜被笑的浑身不自在,拿出主子的架势和威严来:“初夏,去请太太过来。”

    初夏忍着笑,领命退下了。

    邹氏很快来了。母女两个坐在桌前,还没来得及举筷,就见一个小厮飞快的跑了进来禀报:“大少爷回来了!”

    许徵回来了!

    邹氏和许瑾瑜又惊又喜,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。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六章 婉拒

    许瑾瑜满心欢喜,脚步匆匆。

    刚走到引嫣阁的门口,许徵的身影就映入眼帘。一起出现的,还有一个高大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脚步一顿。

    邹氏走在许瑾瑜的身后,许瑾瑜冷不丁的停下脚步,邹氏一个没留神,撞到了许瑾瑜的背上,不由得诶哟一声:“走的好好的,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停了......”

    在抬头看到前方的两个身影时,邹氏所有的话戛然而止,和许瑾瑜一起摆出了这样的表情:+_+

    陈元昭怎么会和许徵在一起?!

    三天前莫名其妙的去送考,莫非今天又特地去接许徵回来?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泛起微妙难言的滋味,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。只觉得心跳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,脸庞莫名的有些发烫......

    许徵板着一张脸,毫无笑意,大步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陈元昭没费什么力气就跟了过来,手中拎着木箱,一张俊脸同样没什么表情。

    不知道的,还以为这是一对生死仇敌!

    走到引嫣阁的门口,许徵面无表情的从陈元昭接过了木箱。

    考了整整三天,又累又倦,刚一出考场,见到陈元昭的时候,许徵又惊又怒。僵持了许久,到底没当场翻脸。

    “大哥,你总算考过回来了。”许瑾瑜克制住看向陈元昭的冲动,冲着许徵笑道:“你一定又累又饿,快些进去吃饭休息。”

    许徵看着妹妹温柔的笑颜,心里涌起一阵暖意,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眼角余光瞄到陈某人也在看着自家妹妹时。许徵心里一阵气闷不悦,冷淡的张了口:“陈将军执意要送我回来,现在我已经到引嫣阁了,陈将军还不走,该不是想留下吃了饭才走吧!”

    ......他原本还真有这个打算!

    不过,许徵对他百般不耐,许瑾瑜和邹氏也没张口挽留的意思。他也做不来厚颜赖着不走的事。

    陈元昭定定神。张口道:“我还有事。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恕不远送!”许徵半点都不客气的撵人。

    邹氏看不过去了,冲许徵使了个眼色。一边笑着张口打圆场:“徵儿刚考了三日,休息两天就得考第二场。此时实在无心招呼陈将军。有什么说的不到做的不周之处,还请陈将军体谅包涵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对着自己的亲娘都挤不出笑脸,更不用说别人了。可眼前的妇人,是自己未来的岳母。总不能冷着脸。

    于是,陈元昭扯了扯唇角。挤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:“伯母不用担心,我不会和徵表弟一般见识。”

    邹氏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徵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听着既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,这个陈元昭,不张口还好。一张口说话,要么冷冰冰的,要么就噎死人......没见许徵气的眼里都快冒火星了吗?

    “陈将军。”温雅悦耳的少女声音轻轻的响起。

    宛如素手拨动了心弦,怦然心动。

    那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。令陈元昭心中一荡,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看着她——当然了,之前也没少看就是了:“瑾表妹有何指教?”

    在那双黑幽深沉专注的眼眸下,想保持镇定冷静实在不容易。

    许瑾瑜收敛心神,轻声道:“你特意送大哥去考场,又接大哥回府,这份心意,我们兄妹心领了。只是,这样的举动容易惹来别人误会,还请陈将军谨言慎行,以后别再来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很委婉,可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晰,不容人错辨。

    陈元昭神色不变,眼眸却暗了一暗。

    许徵堵在心口的一口闷气长长的抒了出来,笑容里带了几分挑衅:“妹妹刚才说的话,陈将军应该听懂了吧!”

    笑容真刺目!

    陈元昭表面不动声色,心里却翻涌不息。

    任谁被这么当面婉言拒绝,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。更何况,他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。这个时候最正常的反应,就是转身拂袖而去吧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暗暗想着,释然之余,又有些隐隐的低落。

    不出所料,陈元昭果然面无表情的离开了。临走前居然没忘了拱手作别。

    母子三人目送陈元昭的身影远去,直至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“说到底,他也是一片好心。我们不但没道谢,反而把人给撵走了,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?”邹氏有些忐忑的说道。

    许徵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:“有什么不合适的。不撵人,难道还要请他进去坐坐聊聊吃饭不成?不管他存着什么心,总之,我是绝不会要这种人做妹夫的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也附和道:“大哥说的是。既然我没这份心思,还是早些了断的好。免得将来牵扯不清徒惹麻烦。”

    兄妹两个态度一致,邹氏也不再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着对许徵说道:“大哥,饭菜已经摆好了,进去吃了饭,早些歇着吧!再过两天就要考第二场,你这两天好好休息,别再熬夜读书,免得伤神。”

    许徵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母子三人一起进了引嫣阁的饭厅。

    许徵一边吃着饭菜,一边赞道:“这几天在号房里吃的没滋没味,还是家里的饭菜合我的口味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抿唇一笑,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许徵的碗里:“喜欢就多吃一点。”

    至于第一场到底考的如何,许瑾瑜没问,许徵也没提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这一天晚上,疲累之极的许徵早早睡下了,睡的格外香甜。

    邹氏反复想着白天的事,心中不免有些遗憾。许瑾瑜对陈元昭无意,许徵又竭力反对,看来是没结亲的可能了。

    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婿人选!

    许瑾瑜躺在床上,思绪如潮,久久没有睡意。

   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?陈元昭原本不是很讨厌她么?怎么会忽然又对她生出了好感,还上赶着来献殷勤?

    今天她不留情面的拒绝,他丢了颜面,心里一定十分懊恼愤怒吧!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吧!

    不来了也好。

    她和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,也绝没有成为夫妻的可能。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七章 来了!

    两天后,许瑾瑜和邹氏送许徵去考第二场。

    国子监外的街道照例是人山人海。许瑾瑜和邹氏不便下马车,只能由许徵独自下了马车,拎着木箱子自己走进去。

    许瑾瑜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一眼,待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时,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一笑。两天前已经拒绝了陈元昭,以他的性子,今日绝不可能再来了......

    许徵似察觉到许瑾瑜的心神不宁,随口笑道:“放心,他今天不可能再来了!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:“徵表哥,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你。”

    赫然是陈元青的声音!

    许徵许瑾瑜一起顺着声音看了过去。只见一个俊朗爱笑的少年大步走了过来......然后,身后徐徐走来一个高大英俊又冷漠的青年男子!

    许徵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竟然还是来了!

    不过,人家是来送陈元青进考场的。许徵不好说什么,索性无视那张碍眼的俊脸,只和陈元青寒暄:“今天是考第二场了。上一场你考的如何?”

    陈元青耸耸肩:“自我感觉不错,就不知道负责阅卷的考官是不是和我同样的感觉。”

    话说的风趣幽默,顿时将众人都逗乐了。

    许徵也展颜笑了起来,打趣道:“看你这般有把握,看来此次必然能高中了。”

    “彼此彼此。”陈元青笑道:“我看徵表哥胸有成竹满脸自信,必然更甚于我。这解元的位置索性就让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有说有笑,气氛颇为融洽。

    陈元昭也不插嘴,就这么随意的站在陈元青身侧。

    只要有陈元昭在的场合。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,也绝对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似自若,实则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。

    好在陈元昭并没有什么惊人的举动,冷凝深沉的目光偶尔掠过许瑾瑜的俏脸,略一停顿便收了回去。

    寒暄几句后,陈元青主动邀许徵:“时间也不早了,我们一起去考场。”

    不管是巧合还是有心为之。遇到遇到了。相携同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。许徵也不矫情,立刻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然后,就听陈元青热情的笑道:“这木箱太沉了。我们要留着精力应付考试,不如将木箱给我二哥拎着吧!他力气大,拎上两个也无所谓。”

    边说边将许徵手里的木箱子拿了过去,递给了陈元昭。

    许徵:“......”

    算了!有免费的苦工。不用白不用!反正就是拎了木箱,他也不会感激陈元昭一星半点。

    许徵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树。闲闲的说了句:“有劳陈将军了。”便转过头,和陈元青一起走了。

    陈元青冲陈元昭眨眨眼。二哥,加油!

    陈元昭强忍住将木箱砸到陈元青头上的冲动,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堂堂神卫营统领将军。却做起了书童......传出去,简直笑掉人的大牙!更郁闷的是,人家许徵根本不稀罕。他这么上赶着凑上来,简直是用热脸贴人家的冷臀部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两天前说起。

    被许瑾瑜婉言拒绝后。陈元昭心情十分挫败十分懊恼。

    放弃?这当然不会。不过心情实在是糟糕就是了。憋在心里难受,想找个人商议。这个人选,除了陈元青似乎也没别人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特地回了安国公府。

    陈元青见到陈元昭,一脸感动:“二哥,我今天第一场考完了,你是特地回来看我的吧!”二哥这么忙,竟然还惦记着回来看他,真是太感动了!

    陈元昭没什么表情的瞄了他一眼:“我有事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兴致勃勃的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陈元昭略一犹豫,简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他不善言辞,说起来干巴巴的。可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跌宕起伏了,陈元青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,嘴巴也越张越大。一副想笑又强忍住的样子,让心情本就不好的陈元昭更烦闷了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什么表情?我碰了钉子,你是不是很高兴?”

    陈元青连连否认:“没有的事,绝对没有。我就是有点惊讶而已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竟然放低身段去讨好许徵,想起那样的画面,实在太有喜感了。至于陈元昭被婉言拒绝嘛,这倒是意料中的事。

    谁让陈元昭以前狠狠的开罪过许徵?许徵要是看他顺眼才是怪事。许瑾瑜和许徵兄妹情深,许徵不点头,许瑾瑜绝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。

    “......二哥,你别气馁。”陈元青为陈元昭加油打气:“被拒绝一回不算什么,想娶心仪的姑娘,脸皮就要放厚一点。过两天,再去国子监外等着徵表哥和瑾表妹。”

    还去?

    陈元昭拧起了眉头:“这样合适吗?”

    陈元青咧嘴笑道:“怎么不合适!你要是不好意思独自一人去,就打着送我进考场的幌子去就是了。你之前把徵表哥开罪的太狠了,想扭转回来,就得豁出这张脸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没吭声。

    没反对,显然就是同意了。

    于是,今天一大早,陈元昭特意送了陈元青过来。为了及时等到许徵,还动用了不少暗卫,从马车出了威宁侯府开始,就有暗卫提前一步快马来送信了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,这哪里是什么好主意,根本就是个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。

    陈元昭两手各拎一个木箱跟在两人身后,心情十分阴郁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这一回,邹氏竟什么也没说,只是一路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许瑾瑜。

    许瑾瑜被看的浑身不自在,想张口解释。却又不知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陈元昭摆明了没死心,所以借着送陈元青的理由又凑了过来。这份“不屈不挠”,让人哭笑不得又无奈之极。

    许瑾瑜绝不会承认,当她看到陈元昭的时候,心里竟隐隐有些悸动和欣喜......

    真是一团乱麻!

    很快,三天又过去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和陈元青一起送了许徵回府。正巧纪泽也在府中,见了这阵仗。先是一愣。然后又似明白了什么。

    陈元昭何曾对人如此殷勤过,这样的举动,分明是别有所图。看来。是真的中意许瑾瑜那个黄毛丫头!

    纪泽心里暗暗想着,面上却不动声色,笑着招呼道:“徵表弟元青表弟,你们两个辛苦了。第二场已经考过了。只剩第三场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笑着接过话茬:“是啊,第三场的考试日子不巧的很。正好适逢世子成亲。我和元青表弟要错过这次喜宴了。”

    提到喜宴,纪泽神情淡淡,没多少喜意:“错过了也无妨。等你们两个考完了秋闱回来再补上好了。”

    纪泽又看向陈元昭,半开玩笑的说道:“子熙。你近来不是一直忙着训练新兵吗?竟有闲空送考!”

    陈元昭扯了扯唇角,竟然没解释也没反驳:“你日日忙碌,不也抽出闲空来成亲?”

    众人:“......”

    笑话有点冷!更令人震惊的是陈元昭竟然也会说笑!

    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?

    只有许徵面无笑意。陈元昭果然没死心。还在打着许瑾瑜的主意。成亲两个字说的倒是顺溜......

    “子熙难得来一回,今日在府里小酌几杯。”纪泽扯开了话题。含笑挽留。

    陈元昭本想点头,眼角余光瞄到许徵不算美妙的脸色,很快又改了主意:“他们两个连着考了三天,一定很累,不宜饮酒。今日就算了,改日再说。”

    纪泽也不勉强:“也好。那就改日再聚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徵沉着脸回了引嫣阁。这一回,陈元昭还算识趣,没有跟着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随着许徵进了书房。

    兄妹两个说话,无需弯弯绕绕,直截了当。许徵皱眉说道:“看这样子,陈元昭根本不肯死心。说不定很快就会找人登门来提亲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想也不想地应道:“提亲的事在他,答不答应在我。到时候拒绝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的反应,令许徵神色为之一缓:“如果只是来提亲,倒是好应付。我只担心陈元昭会进宫求旨赐婚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一怔,下意识的说了句:“这个应该不至于吧!”

    许徵轻哼一声:“怎么不可能。他明知我们不愿意,登门提亲也会被拒绝,当然会想出别的法子来。对别人来说,求旨赐婚难如登天,对他来说却不是难事。皇后娘娘是他的亲姨母,只要他张口恳求,皇后娘娘十有八九会点头。到时候赐婚的旨意一下,我们就是想拒绝也不可能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和叶皇后面和心不合,真的会为了她进宫求旨意赐婚吗?

    许瑾瑜想说不可能,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了。

    许徵略一思忖,倒是想出了对策:“皇后娘娘就算是要颁旨赐婚,也不可能很快。至少也会召你进宫见上一面。若是真有那一天,你就抢先说已经有了口头婚约。皇后娘娘就算再向着陈元昭,也不好拆散别人的姻缘,硬是要为他赐婚了吧!”

    这主意倒是可行。

    许瑾瑜想了想,点头应下了。

    第一百六十八章 热情

    秋闱终于到了第三场。

    这三场考试里,最关键最重要的是第一场。一般来说,只要第一场考的好,后面两场稍差一些,中榜也没问题。反之,若是第一场失了手,给阅卷的主考官留下了平平的印象,后面两场的试卷得分也不会高。

    许徵第一场第二场考的都很好,到了第三场,心态已经十分平和,只要稳稳的发挥,一个举人的功名是跑不了的。

    因为心情不错,就连看到陈元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。

    许徵对陈元青笑着打了个招呼,然后怡然自得的将木箱扔给了陈元昭,还吩咐了一句:“拎稳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徵眼角余光瞄到陈元昭隐隐变黑的俊脸,心情大好,步伐也随之轻快起来。

    陈元青同情的看了陈元昭一眼。谁让他之前狠狠开罪过许徵?这也算是现世报来的快了!

    陈元昭正憋了一肚子闷气,在见到陈元青怜悯的眼神后,心里愈发郁闷。

    现在暂且让许徵得意片刻。心情好了,考试也能发挥得更好些。要不是顾及这一点,他岂肯这般忍让!

    许瑾瑜坐在马车上,将这一幕尽收眼底,不知怎么的生出了想笑的冲动。

    在她的印象中,陈元昭一直是高高在上冷凝无情的,对谁都不假辞色。这些日子却一直巴巴的送上门来,受冷言冷语不说,还要受闲气......

    亏得他一一忍了下来!

    “真看不出,一向心高气傲的陈将军竟能忍得下这份闲气。”邹氏忍不住喃喃自语,一边若有所指的看了许瑾瑜一眼。

    说到底。陈元昭还不是为了她才肯放低身段来讨好许徵?这份心意,不能说不可贵了!有哪个男人能为女子做到这一点?

    许瑾瑜没有接这个话茬,左顾言他道:“时候也不早了,我们也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也只得撇开不提,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一双儿女都是极有主见的,她这个亲娘根本做不了他们的主,索性想开些。由着他们算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最后一场考试。依然是三天。秋闱的第三天,是纪泽和顾采蘋成亲的日子。

    许徵陈元青自然无缘列席,纪灏也在下场考试。都不能前来。

    事实上,婚期这一天的日子也是纪泽和小邹氏特意挑的。秋闱考试每三年一次,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在这个时候,低调的成亲。也能少惹些人瞩目。

    小邹氏为了筹备喜宴,费了不少心思。既要低调。又不能太简单寒酸失了威宁侯府的颜面。宴请的宾客当然不能太多,那些关系远一些的不请也罢,只请姻亲和同族。饶是如此,来的宾客也足有十几席。

    纪泽穿着大红喜袍。骑着骏马,领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去了顾家迎亲。

    小邹氏目送着迎亲队伍,心里直冒酸水。

    八年前。纪泽风光的娶了顾氏过门。好不容易除掉了顾氏这个眼中钉,却白白便宜了顾采蘋......再想到顾采蘋肚中还揣着一个小的。小邹氏愈发气短胸闷。

    可她连自怨自艾的空闲也没有,今日一堆宾客,都要靠着她招呼。小邹氏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,和众女眷寒暄。

    邹氏陪在小邹氏身边招呼女眷,许瑾瑜也不得清闲,陪着纪妤纪妧一起招呼同龄的少女。

    纪妧忙里偷闲,打量许瑾瑜一眼,抿唇低笑道:“瑾表妹,你近来可是出尽了风头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装傻充愣:“妧表姐说笑了,我每日老老实实待在府里,有什么风头可出的。”

    “得了,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。”纪妧半开玩笑的打趣:“你和姨母送徵表弟去考场,在国子监外的街道上‘巧遇’陈二表哥,他还为徵表弟拎了木箱。看到这一幕的人可不少。”

    这世间从来少不了喜欢八卦的人。主角是声名赫赫的陈元昭,就更引人瞩目了。再联想到当日英雄救美的事,众人愈发传的沸沸扬扬。就连足不出户的纪妧也听说了这件事。

    许瑾瑜无力辩驳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,闭口不语。

    纪妧却不肯放过她,压低了声音问道:“陈二表哥对你倾心,说不定很快就会登门提亲,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?”

    许瑾瑜想了想,决定说实话:“我不会嫁给他。”

    什么?

    纪妧笑容一顿,一脸的不敢置信:“你说什么?你竟然不打算嫁给陈二表哥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这些日子,许瑾瑜不知想过多少次这个问题,每次到最后都是同一个答案:“齐大非偶,安国公府我们许家高攀不起,也不想高攀。”

    纪妧怔怔的看着许瑾瑜,像是第一次认识许瑾瑜一般。

    那可是陈元昭!

    家世出众,相貌英俊,年少得志,更难得的是洁身自好——当然了,最后这一点众说纷纭意见不一。有不少人认定了陈元昭身患隐疾因此不近女色。撇开这一条姑且不谈,不管从哪方面看,陈元昭都是闺阁少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。

    许瑾瑜竟然毫不动心?!

    所谓齐大非偶,分明是借口。真正的原因难道是......

    “瑾表妹,莫非你暗中恋慕大哥,所以才没对陈二表哥动心?”纪妧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,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:“当日我倒是有心撮合你和大哥,可恨还没来得及张口,就被顾采蘋先下手为强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。”许瑾瑜哭笑不得的打算纪妧:“我对世子从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。他和顾四小姐共结连理,我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。至于陈二表哥......他曾救过我,我对他心存感激,不过,也仅止于此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说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。

    纪妧半信半疑。正要追根问底,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翩翩而来。

    纪妧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,悄悄扯了扯许瑾瑜的衣袖,顺便使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许瑾瑜顺着纪妧的目光看了过去,笑容不由得一顿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今天是纪泽续弦的大喜日子,安国公府自然要登门道贺。此时翩然走过来的美丽优雅女子,正是安国公夫人叶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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