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顾氏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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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苦读书 www.kudushu.org)    日有往来的陆续都登了门。小邹氏忙着招呼客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。

    邹氏当然也要为纪妧添妆。

    到底添多少,邹氏也没个主意。这种事不便和许徵商议,便和许瑾瑜商议起来:“.......我打算送一套赤金头面首饰给妧姐儿添妆,你说会不会显得单薄了?”

    许瑾瑜想了想说道:“按理来说,一套赤金头面首饰添妆也不算小气了。不过,我们毕竟是借住在侯府,送这样的添妆礼就有些少了。而且,妧表姐和我相处的极好,处处照拂我。还是多送一些吧!”

    邹氏也觉得有道理,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许家不算大富大贵,不过,许翰做了十几年同知,留下的家财也足够母子三人宽裕的过一辈子了。来京城之前,邹氏特意将大半家产细软都带了过来,就是为了给许徵将来打点。如今挑些添妆礼也不是难事。

    至于许瑾瑜自己,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暗中准备了礼物。

    母女两个各自带上了礼物,去了沉香阁。

    说来也巧,刚走到沉香阁的门口,就遇到了前来为纪妧添妆的顾采蘋母女。邹氏忙笑着和顾夫人寒暄几句:“顾夫人今日是特地来给妧姐儿添妆么?”

    顾夫人含笑应道:“是啊,妧姐儿出嫁这么大的喜事,我当然要来添妆。”顿了顿又叹道:“蕙娘在世的时候,和妧姐儿感情最好。可惜她走的早,没能亲眼看着妧姐儿出嫁。”

    ......有意无意总提起顾氏,无非是想显示顾家和纪家的关系密切。

    幸好顾夫人还不知道小邹氏有意让纪泽娶许瑾瑜做续弦,不然,岂不是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?

    这么一想,邹氏心里陡然有了种无法言语的优越感。

    长辈们寒暄,许瑾瑜也没闲着,冲顾采蘋笑了一笑:“顾姐姐,你为妧表姐准备了什么添妆礼?”

    自从那一天许瑾瑜开诚布公地和顾采蘋“沟通”过后,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少。不管顾采蘋是不是真的放下戒备了,至少表面上亲热多了。

    顾采蘋抿唇笑道:“不过是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,不值一提。不知许妹妹准备了什么礼物?”

    不肯说自己准备的礼物,偏要来打听许瑾瑜准备的添妆礼。显然是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。

    “我为妧表姐绣了一幅桌屏。”许瑾瑜只当没察觉出顾采蘋那点小心思,又笑着打趣:“顾姐姐和妧表姐关系不同寻常,准备的礼物总该比我贵重多了。待会儿我可要好好欣赏一番。”

    短短几句话,听的顾采蘋心中舒畅,眉眼舒展开来:“你既是想看,待会儿我送给妧表妹的时候,一起看好了。”

    啧啧!心眼真是小!说到这份上了,还藏着掖着。

    许瑾瑜瞄了朝霞手中捧着的锦盒一眼,心里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好奇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母女和顾采蘋母女联袂而来,纪妧笑着在门口相迎,又打发丫鬟去汀兰院请小邹氏过来。

    添妆当然要有长辈在场。所有的添妆礼也要一一记在嫁妆单子上。

    许瑾瑜打量纪妧一眼,低声关切道:“妧表姐,你这些日子似是清减了一些。”

    纪妧原本就不算胖,这几天清瘦了一些,下巴尖尖的。

    纪妧不无自嘲的笑了笑:“这几天胃口不太好,睡也睡不香,瘦一些也是难免的。”再冷静再淡定的少女,到了出嫁前都免不了会有些忐忑难安。纪妧也不例外!

    顾采蘋也凑了过来,笑着拉起纪妧的手安慰道:“李家是出了名的家风正派,李二公子洁身自好勤奋上进,你就不用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纪妧忍住抽回手的冲动,浅笑着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这差别待遇让顾采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纪妧和许瑾瑜有说有笑,对着自己却是不冷不热,话都没几句。

    小邹氏很快来了。

    一番客套寒暄过后,顾夫人先笑着送上了添妆礼。:“......女儿家出嫁了之后,多些体己私房总是好的。我这儿有一间脂粉铺子送了给妧姐儿,每个月也能多个进项。”

    小小的锦盒里,放着胭脂铺子的地契。

    小邹氏客气地笑道:“顾夫人这添妆礼送的太贵重了,叫我们怎么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顾夫人笑道:“这算什么贵重,只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罢了。蕙娘嫁到侯府八年,一直将妧姐儿当成亲妹妹一般疼爱。如今妧姐儿要出嫁了,我就算是替蕙娘尽一份心了。”

    不管顾夫人这番话是真情还是假意,至少听着令人舒心。

    纪妧也不得不领这份人情:“谢谢伯母。”

    邹氏在一旁听着,神色顿时有些微妙和尴尬。和顾夫人一比,她准备的添妆礼可就有些寒酸了,这让她怎么拿得出手?

    邹氏忍不住看向许瑾瑜。怎么办?要不要回去重新准备一份?

    许瑾瑜安抚地看了邹氏一眼。没关系,就照着原先准备的添妆礼送就行了。顾夫人送重礼是有所图,咱们又没什么企图。

    邹氏心下稍安,也送上了添妆礼。一套赤金头面首饰,还有几匹极昂贵的衣料。如果不和顾夫人比的话,也说的过去了。

    然后就轮到顾采蘋和许瑾瑜了。

    顾采蘋从朝霞手中接过锦盒,笑吟吟的说道:“妧姐姐,这是去年生辰时祖母送我的一盒珍珠,都是上好的南珠,正好送给你添妆。”

    那一盒南珠一般大小,个个圆润通透,齐整整的摆在锦盒里,闪出耀目的光泽。

    纪妧没料到顾采蘋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,退却不过,只得收下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笑道:“妧表姐,我送你的添妆礼是我亲手绣的六幅双面绣,正好可以做一个小巧的桌屏。”

    初夏忙将包裹好的绣品打开。纪妧细细翻看,心中十分欢喜。

    顾采蘋脸上笑着,心里却又不痛快了。她送的可是一整盒南珠,也没见纪妧这般高兴!

    就在此刻,含玉匆匆进来禀报:“启禀夫人,安宁公主亲自来给二**添妆了。”

    第九十八章 添妆(二)

    安宁公主竟然亲自来了!

    纪妧满脸笑意,亲自起身出去相应。顾采蘋上次在安宁公主面前丢了脸,略一犹豫,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许瑾瑜一听到安宁公主的名字,反射性的觉得头痛。这位安宁公主如今频频露面,让人想不多心都难。许徵没半点做驸马的意思,可万一安宁公主一厢情愿怎么办?

    换成别家的姑娘心中暗暗倾慕,许徵装傻充愣当不知道就行了。只要不登门提亲,女方总不好主动让人说亲。

    安宁公主可就不一样了!万一求皇上下一道赐婚的圣旨,到时候许徵想不做驸马也不行。

    说到底,天家公主天生就有任性的资本。

    许瑾瑜神色自若的随纪妧一起迎了出去。

    天气渐渐燥热,安宁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极薄的夏裳,粉嫩的鹅黄色映衬的她格外娇俏。秀气的小脸上还敷了些脂粉,更添几分容色。

    “见过公主殿下!”三个少女一起行礼。

    安宁公主笑道:“快些免礼。今日我是特地代母妃来给妧表姐添妆的,大家不用拘礼。一口一个公主殿下,叫的我浑身都不自在。”

    边说边亲昵的挽起纪妧的胳膊,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拉起许瑾瑜的手,笑眯眯地说道:“瑾娘,上一次在秦王府你落了水,身子还好吧!”

    顾采蘋又被晾在一边,心中又嫉又恨。

    这个许瑾瑜,嘴上说的倒是好听,行动上却截然相反。先是讨纪妧的欢心,现在又巴着安宁公主不放!

    许瑾瑜总不好将安宁公主的手甩开,只得任由她握着:“多谢公主殿下关心。我只休息两天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就是就是!真正受了寒气的人是我啊!

    顾采蘋暗暗咬牙,有意抢着说话。可一想到那天当着安宁公主的面落水出了丑,心里就不自在,终于还是安分老实了一回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进了屋里,众人又是一阵见礼寒暄。

    安宁公主神色欢快的笑道:“母妃为妧表姐准备了许多添妆礼,本来打算让宫女送来。我求了母妃好久,母妃才同意我出宫代她前来。妧表姐,快些来看看这些添妆礼喜不喜欢?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吩咐一声,身后的八个宫女各自捧着锦盒走了出来。打开锦盒,各式精致华美的珠宝首饰璀璨夺目,让人看着眼花缭乱。

    纪妧是纪贤妃嫡亲的侄女,为纪妧添妆当然不会小气,特地从库房里精心挑了些款式新颖的珠宝首饰。

    纪妧心中十分欢喜,笑着道了谢:“这些首饰我很喜欢,多谢公主殿下。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俏皮的眨眨眼:“这都是母妃送给你的,你就别谢我了。我应该谢谢你才是。要不是有了这个借口,母妃可不会轻易放我出宫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诙谐有趣,众人都被逗乐了。

    身为公主,衣食无忧荣华富贵自不用说,却也约束极多,平日被拘在宫里,出宫的机会少之又少。安宁公主为了能到侯府来一回,软磨硬泡了许久。

    不过,这些话安宁公主是绝不会说的。

    安宁公主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,在看到那幅精美的绣品时,眼睛一亮,笑着说道:“让我来猜猜。这么精巧的绣品,一定是瑾娘亲手绣的。”

    纪妧笑着应了声:“公主真是一猜就中。这确实是瑾娘绣的,做成桌屏一定十分好看。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兴致勃勃地拿起来翻看。依然是精妙的双面绣,绣品不算大,却十分精致。

    两面各有三幅,一面绣了三幅春景,另一面绣着一汪荷塘,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,碧绿的荷叶尽情舒展,水波荡漾,美不胜收。最妙的是有一支荷苞上伫立着一支蜻蜓,振翅欲飞,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!”安宁公主赞叹不已:“这幅荷塘绣的太有意境了,我好喜欢。”

    纪妧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:“你再喜欢我也不会送给你。这可是瑾表妹特意绣来送给我的。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被逗乐了,故意撅起了小嘴:“瑾娘,你快看看,妧表姐故意气我。我不管,你一定要绣一幅更好看的送给我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笑盈盈地接口:“好,等公主殿下出阁的时候,我一定绣一幅更大更好看的送给你。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顿时被羞红了脸。心里浮现出许徵斯文好看的脸孔,甜丝丝美滋滋的。自然也忘了再提什么绣品的事。

    许瑾瑜及时将安宁公主的话应付了过去,心里暗暗松口气。

    这样一幅绣品,十分耗费时间和心思。即使是她,也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。如果安宁公主真的张口索要,她也不好拒绝。

    花费时间心力还在其次,可她实在不想和安宁公主再有接触。更不想安宁公主借这样的机会接近兄长!

    安宁公主自然不清楚许瑾瑜在想什么,很快就抛开了羞涩,和许瑾瑜说笑起来。

    小邹氏看在眼里,心里不由得暗暗嘀咕。安宁公主虽说平易近人,可对许瑾瑜也太过友善亲切了吧!这才见过几回就这么亲热了。

    邹氏心里却溢满了骄傲。

    自己的女儿果然是人见人爱。

    正说着话,又有丫鬟来禀报。安国公府的人来了。

    安国公夫人叶氏是纪妧嫡亲的舅母,来为纪妧添妆是理所当然的事。小邹氏和邹氏姐妹两个亲自起身出去相迎。

    等待的短短片刻,许瑾瑜有些心神不宁。

    一想到安国公夫人,不免就想到了陈元昭。想到陈元昭,就会想到那一天的不欢而散......总之,只要和他扯上的都没好事!

    许瑾瑜忿忿地想着,旋即又安慰自己。

    她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,陈元昭绝不会再生出误会。再说了,今天是安国公夫人来为纪妧添妆,陈元昭又不会来,不用紧张......

    门外响起了脚步声。

    小邹氏和邹氏先走了进来,然后是叶氏陶氏,再然后是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的笑容一僵,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。

    第九十九章 来了......

    陶氏的身后跟着陈元青......这也就算了!

    可为什么陈元昭也来了?

    在瞄到许瑾瑜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时,陈元昭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快。

    她以为他很想来吗?

    如果不是陈元青在他耳边唠唠叨叨说个不停,他才不会来。当然了,他来的原因绝不是陈元青口中说的“要千方百计找机会登门和许瑾瑜见面培养感情”,而是要找机会继续上一次的对话,确定心中的猜测......

    事实上,不仅是许瑾瑜等人错愕,就是叶氏听闻陈元昭要随着一起来威宁侯府的时候,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不过,这份惊讶,很快就化成了喜悦。

    陈元昭总算是开窍了!

    说是要给纪妧来添妆,真正的用意谁能看不出来?叶氏心中高兴,口中却只字不提,唯恐陈元昭脸皮薄害臊(你确定是害臊?)。

    纪妧很快反应过来,笑着起身上前打了招呼。等目光看向陈元昭的时候,忍不住开了句玩笑:“没想到二表哥今日会特地来为我添妆,我实在受宠若惊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扯了扯唇角,简短的应了句:“妧表妹不必客气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一身冷凝逼人的气质,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也足以令人心惊。他天生一张冷脸,似乎不知道笑容二字为何物。扯着唇角的时候也冷冷的。

    纪妧意味深长的瞄了许瑾瑜一眼。

    之前许瑾瑜百般否认,现在二表哥都登门了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眼观鼻鼻观心,压根没多看陈元昭一眼。心中却迅速的思忖起了陈元昭的来意。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陈元昭是为了来见她——就算是来见她,也一定是为了追根问底。

    许瑾瑜在最短的时间里下定了决心。

    今日绝不能和陈元昭私下见面独处,也绝不给陈元昭任何追根问底的机会。

    碍于礼数,总得打个招呼。许瑾瑜虽然不想和陈元昭打照面,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,微微一福:“见过陈二公子。”又喊了声元青表哥。

    差别待遇还真是明显。一个是拒人于千里的陈二公子,另一个却是亲昵的元青表哥。

    这个念头在陈元昭的心头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他对自己的怪异反应有些不悦,下意识的拧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陈元青见陈元昭拧着眉头,立刻冲陈元昭挤眉弄眼。

    来之前特意叮嘱过的话都忘了吗?对姑娘家要温柔一点,别总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。就是生的再俊,这副样子也会把人吓跑的好不好!

    陈元昭不想看到陈元青可笑的蠢样,目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陈元青无奈,决定亲自给别扭又冷酷的二堂兄示范一下什么叫热情亲切。陈元青略微调整面部表情,一双好看的眼睛浮起明亮的笑意:“瑾表妹,几日没见,你的脸色比以前更好看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陶氏:“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嘴角抽搐了一下,忽然生出狠狠踹陈元青一脚的冲动。

    陈元青在一路上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,他压根半个字都没往心里去。没想到,陈元青真的给他做起“示范”来了。

    陈元青无视陈元昭凶狠的目光,继续热情又亲切地笑道:“对了,今日怎么没见到徵表哥?我前两天做了篇文章,正想请他指点一番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定定神应道:“大哥在引嫣阁,你若是想见他,待会儿去引嫣阁找他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笑道:“好,待会儿我就去引嫣阁。”顿了顿又不误自嘲的叹道:“我之前病了半个多月,到现在身体才算好了。耽搁了这么多天没温习书本,做文章都觉得手生了。”

    “元青表哥太自谦了。”许瑾瑜浅浅一笑:“大哥素来心高气傲,很少夸赞谁,却常在我面前夸你文章写的好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爽朗的笑了起来:“徵表哥当面可从来没夸过我。你肯定是说着哄我高兴。”

    陈元青今天表现的太正常了,仿佛发生过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......这本身就已经不正常了!还有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带着杀气的陈元昭,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古怪。

    陈元青在搞什么鬼?

    陈元昭又在搞什么鬼?

    许瑾瑜看着神情天差地别的兄弟两人,只觉得头隐隐作痛。

    一旁的顾采蘋眼热羡慕又嫉妒。许瑾瑜果然是攀上了安国公府,所以才大方的不和她争夺姐夫了......

    安宁公主也看的兴致勃勃。许瑾瑜落水被陈元昭救起的一幕,她可是亲眼目睹的。难道,这位冷厉无情的陈二公子,真的喜欢上许瑾瑜了?

    对了还有,待会儿陈元青去引嫣阁见许徵,她要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顺理成章的跟着一起去?

    纪妧心里暗暗嘀咕。

    打着给她来添妆的名义来见许瑾瑜,这也就罢了。至少也该准备点像样的礼物来吧!就这么空着手来,亏他们两个好意思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一边和叶氏陶氏寒暄,一边分神留意许瑾瑜的神色变化。心中咬牙暗恨不已。

    她之前真是小觑许瑾瑜了!

    什么温柔沉静什么安分守己,根本都是假象!

    这个许瑾瑜,根本就是一个贪恋虚荣有心机又有手段的。先对纪泽暗送秋波,后来将陈元青迷昏了头,现在又瞄上了陈元昭。

    哼!可惜许瑾瑜打错了如意算盘。

    再过五天就是纪妧出嫁的大喜日子。那一天晚上,她一定会送一份终身难忘的“惊喜”给许瑾瑜......

    陶氏心不在焉,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陈元青,心里暗暗气恼不已。前些日子他又是难过又是生病,这病刚好不久,又巴巴的往许瑾瑜面前凑。

    今天真不该心软让他一起跟着来。

    所有人里,真正高兴的大概只有叶氏了。

    叶氏看许瑾瑜是越看越满意。

    瞧瞧,脸生的好看,身段也窈窕动人,纤腰不盈一握,胸和臀发育的也好。有这样的好相貌好身段,将来生下的孩子也一定好看!

    第一百章 惊闻(一)

    陈元青心态扭转过来之后,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撮合陈元昭和许瑾瑜。闲话数句后,陈元青便笑道:“我想去引嫣阁找徵表哥,劳烦瑾表妹带路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也很想弄清陈元青到底在搞什么鬼,并未推辞,微笑着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陶氏微微皱眉,正想说什么,陈元青似是料到了她会出言反对,抢先一步张了口:“娘,我向徵表哥探讨几句,最多半个时辰。”

    陶氏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落儿子的颜面,纵然心里放心不下,也只得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眼看着许瑾瑜起身,安宁公主出人意料的也站了起来,甜甜地笑道:“一直坐着也有些闷了,我也去引嫣阁转转好了。”

    就算没有私下说话的机会,能见许徵一面也是好的。

    陈元青暗暗心急。他是为了给许瑾瑜和陈元昭制造单独说话的机会,安宁公主跟着算怎么回事?多碍手碍脚啊!

    可安宁公主已经发话了,他也不好说什么。

    倒是许瑾瑜含笑张了口:“公主殿下稍等片刻,我先领着元青表哥去引嫣阁,待会儿就陪你去园子里。”

    你不是嫌闷吗?我待会儿陪你到园子里可劲儿的转上半天。

    这次,轮到安宁公主哑然无语了,眼睁睁的看着许瑾瑜走了,心里暗暗懊恼不已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原本担心陈元昭碍着颜面不肯跟着走,正要冲陈元昭使眼色。没想到,陈元昭已经主动起身跟了出来。

    哼!死鸭子嘴硬!明明就是喜欢许瑾瑜,口中还不肯承认!

    陈元青心里有些酸溜溜的,很快又将这一丝酸意按捺了下去。

    之前不是已经想好了么?要竭力促成二哥和许瑾瑜这一对。至于他自己心里的酸涩苦楚......等过上一段时日,自然就会好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很快就后悔了。

    她真不该答应陈元青的提议。她在前领路,陈元青陈元昭就跟在身后。陈元青还好,可陈元昭的存在感太强烈了。即使是背对着,也能察觉到两道锐利犹如实质的目光在审视着她。

    她莫名地生出了微妙的尴尬和紧张。忽然觉得走路都不太会走了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窈窕的身影,脑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。她的腰身纤细,走起路来还挺好看......

    陈元青扯了扯陈元昭的衣袖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二哥,你别总绷着一张脸。”这张冷冰冰的脸,会吓到姑娘家的。

    陈元昭不耐的斜睨陈元青一眼。不绷着脸,难道要像他一样嬉皮笑脸的?

    引嫣阁很快就到了。

    守门的丫鬟开了门,见到一行三人,不由得暗暗一惊。陈元青来过几回,当然是认识的。可另外这位英俊冷厉的青年男子又是谁?

    许瑾瑜看也没看陈元昭,只对陈元青笑道:“元青表哥,你先到正厅里稍侯片刻,我这就让人去把大哥叫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我去他的屋子里找他就行了。”陈元青动作快极了,没等许瑾瑜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跑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:“......”

    忽然有种想把陈元青拖回来暴打一顿的冲动!

    两人大眼瞪小眼,无言对视了片刻。

    许瑾瑜率先打破沉默:“我答应了安宁公主陪她去花园,不便相陪,请陈二公子自便。”说着,转身就要走。

    “秦王一直对许徵示好,你不觉得奇怪吗?”

    短短一句话,令许瑾瑜全身一震,猛的转过身来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?”

    陈元昭扯了扯唇角,目光中闪过一丝冷然:“你现在有时间和我说话了?”

    许瑾瑜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秦王的阴谋,哪里还有心情和他斗气:“之前算我不懂礼数,我给陈二公子陪个不是,你的气总该消了吧!你怎么知道秦王频频对我大哥示好?还有,秦王到底在存着什么心?”

    许瑾瑜一脸急切。

    陈元昭占了上风,却是半点不急,目光扫视了一圈,淡淡说道:“这么重要的事,你就打算在这儿说吗?”

    这里可是引嫣阁的院门处,先不说引嫣阁里的下人,就是院门外的路上也不时有人来往。这里显然不是“交流”的好地方。

    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,迅速有了决断:“这里人多口杂,说话不便。到我的闺房去!”

    园子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。想来想去,也只有她的闺房最安全了。

    让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进自己的闺房当然不太好,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也有些意外。不过,他要追问的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听见。去许瑾瑜的闺房说话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初夏,你在门外守着。”许瑾瑜慎重地叮嘱:“不准让任何人靠近。尤其是含翠!”

    许瑾瑜的神色十分凝重,让初夏也不得不随之慎重起来:“是,奴婢知道了。”顿了顿,却又忍不住问道:“如果是大少爷或者是太太来了,奴婢要怎么办?”

    许瑾瑜想也不想的说道:“先拦着,然后扬声示意。”

    初夏点点头。

    主仆两个在低声商议,那一边,陈元昭却什么都没说,只冲周聪使了个眼色。周聪点点头,迅速退了下去。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守着。

    许瑾瑜勉强收敛心神,推开闺房的门,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陈元昭倒是没什么犹豫纠结,也没觉得进少女的闺房有什么不妥,大步走了进来,顺手关上门,还栓上了门闩。

    少女的闺房干净雅致,高大冷峻的陈元昭往那儿一站......这种诡异的类似“幽会偷情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许瑾瑜莫名的觉得别扭,想了想,又去开了窗。

    窗外种着一棵海棠树,此时没到海棠开花的季节,不过,树叶葱茏,投下了一片荫凉。

    许瑾瑜站在窗边,目光所及处有五六米,心里踏实了不少。这才看向陈元昭: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,你总可以说了吧!”

    第一百零一章 惊闻(二)

    陈元昭略略挑眉,似笑非笑:“秦王的事暂且不急,我还有些重要的事问你。那一次你提醒过我的事,到底是从哪儿得知的?”

    摆明了是要问出了自己想问的,才会说出秦王的阴谋。

    许瑾瑜在短短时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。陈元昭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。她之前表现的太情急,已经落了下风。接下来要沉下心来小心应对:

    “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都告诉你了。我是从大哥口中偶尔得知,特意好意提醒你。你不领情也就罢了,还一直追问不休疑心于我,是不是太过分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,声音冷然:“许瑾瑜,你该不是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吧!如果你不说实话,休想从我这儿听到半个字真话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面不改色的应道:“我说的都是实话,是你不肯相信。”

    还真是嘴硬!

    陈元昭面无表情,目光深沉。

    许瑾瑜心中思绪纷乱,面色却恢复了冷静。

    两人一个站在窗边,一个站在门边,隔着约莫三四米左右的距离遥遥相对。谁也没再说话。

    无言的沉默对峙了片刻,陈元昭忽的张口道:“你不承认也罢,事情的真相我心知肚明。”

    短短一句话,听的许瑾瑜心惊肉跳,反射性地应了回去:“什么真相?要说就说的清楚明白,何必这般吞吞吐吐?”

    她竭力维持镇定,一颗心却莫名的紧张不安起来。

    总觉得陈元昭似乎真的知道了什么,那双冷凝的眼中闪着令人心惊的了然。

    两人独处的机会实在难得。陈元昭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情:“你提醒我朝堂即将生乱,远离楚王。是因为这些事你都亲身经历过!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深藏在心底从未诉之于口的隐秘忽然被揭穿!

    许瑾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,头脑一片空白,甚至忘了否认辩解。

    不用再追问了!许瑾瑜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!果然和他所料的一样,许瑾瑜也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!

    陈元昭没有重见故人的喜悦,更没有什么惺惺相惜的心情,反而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许瑾瑜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:“你......你是怎么猜到的?难道,你和我一样,也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?”

    如果真的是这样,一切的疑问都有了解释!

    怪不得第一次见面,陈元昭就对她格外关注!

    怪不得陈元昭阻止她和陈元青见面来往!

    怪不得陈元昭对她抱着种种偏见!

    原来,他竟和她有同样离奇诡异的经历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,只淡淡说道:“你既然记得前世发生过什么,就该让你大哥离秦王远远的。秦王比你想象中的更阴险更深沉更可怕!”

    是了,现在最要紧的是问清秦王的事。其他的都可以暂

    时抛到一旁。

    许瑾瑜逼着自己收敛纷乱的心绪,定定神问道:“前世大哥为了我,才答应了纪泽,到秦王府去做长史。我已经劝着大哥处处远着秦王了,可秦王却频频向大哥示好。他是堂堂皇子,又处处示好,大哥想拒绝,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。这里面,到底有什么阴谋?”

    陈元昭轻描淡写的应道:“没什么太大的阴谋。你大哥现在还只是个普通的秀才,能值得秦王图谋的,无非就是人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俏脸白了一白,一直模糊不清的念头渐渐清晰:“你的意思是,秦王他......”

    陈元昭瞄了她一眼,话语中多了几分讥讽:“你做了几年的威宁侯府世子妃,纪泽又和秦王来往密切。连秦王喜欢男人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?”

    秦王喜欢的是男人。

    他对许徵示好,是因为他看上了许徵!

    许瑾瑜死死的攥紧了拳头,用力的咬着嘴唇。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自责和愤怒,犹如一把尖锐的利器瞬间戳进了她的胸膛。疼痛的几乎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她真是太蠢太天真了!

    为什么前世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?

    前世她婚前失贞,羞愧的躲在屋子里哭着不肯见人。许徵为了她,去找了纪泽。回来之后,安慰她说纪泽会娶她过门,让她不用担心。而许徵,为了她听从纪泽的安排,进了秦王府做长史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许徵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秦王喜欢男人的秘密?

    后来几年,许徵一直受秦王器重,成了秦王身边举足轻重的亲信。会不会是因为......一直受着秦王的侮辱?

    许瑾瑜泪如泉涌,全身抑制的颤抖起来。

    大哥......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受那样的羞辱......

    “秦王喜欢男人的事,确实是件隐秘的事,知道的人并不多。”陈元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不过,只要是知道这个秘密的,都很清楚许徵在秦王心里的地位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话,无疑是印证了许瑾瑜心里最可怕的猜想。

    许瑾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双手捂着脸,泪水肆意的奔涌。宛如一头受了重伤的小鹿,发出悲伤又绝望的低泣。

    陈元昭杀人如麻心冷如铁,在经历过前世种种欺瞒和背叛后,心肠更已坚硬如磐石。

    可此刻,看着几乎崩溃的许瑾瑜,陈元昭难得的有一丝心软了,说出口的话也稍微软了一些:“看来,秦王好男风的事,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。”

    她怎么可能知道?

    嫁给纪泽之后,她很快就“有孕在身”,在屋子里“养胎”一直到临盆。后来更是被软禁在屋子里。

    她这个威宁侯世子妃,除了有个名分之外,其余的几乎一无所有。连侯府里的下人也从未把她放在眼底。初夏也和她一起被软禁。别说是和秦王相关的事,就是侯府里的事她也未必清楚。

    许徵在短短几年里就成为秦王心腹,风光一时,却一直没有娶妻。显然是因为秦王。纪泽对许徵投鼠忌器,也是因为秦王的缘故。

    她的软弱无用,连累了许徵。

    第一百零二章 伤疤

    尖锐的剧痛,从胸膛迅速的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许瑾瑜甚至没了站立的力气,踉跄着后退一步,靠着墙才勉强撑住了。她捂着脸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陈元昭默然片刻,才说道:“已经是发生过的事了,再怎么哭也没用。有哭泣的时间,倒不如想一想该怎么报仇。”

    这样的话对陈元昭来说,已经是难得的温和近乎安慰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听着却格外刺耳,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,眼睛红红的,浮着水光:“你说的倒是轻巧容易。我当然想报仇,可对方是皇子,我们兄妹两个能全身而退已经不易,拿什么来报仇?”

    开了头,心中苦苦压抑的自责惊惶忐忑沉重一股脑的倾泻而出:“不止是秦王,还有纪泽和小邹氏,他们两个前世设下阴谋害我,让我婚前失了贞洁,不得不嫁进侯府。也因此连累了我兄长。我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我压抑着心里的仇恨,每天若无其事的和不共戴天的仇人虚与委蛇。我心里有多痛苦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这样的痛苦,他当然知道。

    因为他正承受同样的痛苦。

    仇人近在咫尺,拔刀就能杀了仇人。可他却硬生生的压抑住了这么诱人的冲动,逼着自己隐忍,等待最好的时机。

    他不止要报仇,他还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。所以,他不能冲动任性而为!

    陈元昭沉默不语,看向许瑾瑜的目光中却多了一分敬意。

    他尚且忍的如此辛苦如此痛苦,她不过是一个弱质少女,竟也撑了下来。只这份坚韧坚强,已经令人另眼相看。

    还有,她说的阴谋陷害又是怎么回事?难道,她婚前失贞一事,也另有内情?

    许瑾瑜似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问,自嘲的笑了笑:“你对我一直有成见,想来也是因为此事吧!这也难怪,在外人看来,我贪恋虚荣,为了世子妃的位置对纪泽投怀送抱,这才嫁进侯府。成亲才一个月,就被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......就连我自己,在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许瑾瑜却不肯再说了。

    那是她最深最痛的伤疤,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袒露伤口。更何况,陈元昭和她一点都不熟。此刻站在这里,也不过是因为彼此共同的经历罢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莫名的有几分不快,加重了语气:“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
    许瑾瑜反唇相讥:“如果我问你,当年楚王和你到底有什么恩怨,你肯告诉我吗?”

    陈元昭被噎住了。

    他心里的隐秘和痛苦,绝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必要和打算。所以,许瑾瑜不肯说也在情理之中......

    这种无法掌握全局的感觉实在不算美妙。

    陈元昭的脸色不太好看。

    许瑾瑜只当没看见,迅速地说道: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,无非是怕我泄露了你的秘密,会引来别人的疑心。尤其是你的仇人!不过,你可以放心,这个秘密我会永远藏在心底。就算是对着大哥也一定守口如瓶。如果你不相信,我现在就对天发誓......”

    “不用发誓。”陈元昭的眼眸深沉幽暗:“我从不相信誓言。”

    如果一个人的誓言管用,当年死于乱箭之下的人怎么会是他?

    许瑾瑜虽然不清楚陈元昭的往事,却也知道他被触到了痛处,略有些歉然的住了嘴。

    这样的情形确实很奇妙。

    两人原本算不上熟悉,甚至彼此互看不顺眼。可现在多了共同的秘密,似乎多了一种奇妙的联系。让两人无形中亲近了不少。

    痛哭了一场,心中被压抑的痛楚似乎也轻松了许多。

    想到秦王,许瑾瑜心中多了几分彻骨的恨意。可一想到报仇,心中却无力极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有兵有权,本人武艺过人,又有前世的经历,只要筹谋得当,向楚王报仇绝不是没影子的事。至不济,总能自保。

    可她和许徵,却根本无力向秦王寻仇。

    她恨极了这种无力感。

    许瑾瑜自嘲的说道:“真是可惜了。如果没有你,我还能仗着几分美色去接近楚王,如果能攀上未来的皇上,将来对付秦王也不算难事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皱了皱眉,莫名的觉得这话有些刺耳:“我迟早会杀了楚王!”

    所以,用美色去迷惑楚王什么的,想都不用想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扯了扯唇角:“你放心,我不至于卑鄙的用你的秘密去讨好楚王。”

    这个玩笑,显然没逗乐陈某人。

    陈元昭霍地沉了脸,面色阴沉:“你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。”

    能保守秘密的,只有永远张不了口的人。以他狠辣无情的性子,应该是悄悄杀人灭口。想让一个娇弱少女永远消失的法子真的是太多了......

    “你会杀了我吗?”

    显然,许瑾瑜比他想象中更聪慧更敏锐,似是察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杀气,定定地看了过来,缓缓问道。

    她刚哭过,头发有些凌乱,眼睛红肿,脸上泪痕未干。

    这样的许瑾瑜,实在算不上美。

    可陈元昭却生平第一次如此专注的看着一个少女。

    “你会杀了我吗?”许瑾瑜又重复问了一遍,不知哪儿来的勇气,竟没觉得害怕:“毒誓靠不住,人心更靠不住。这世上,唯有死人才能真正的守住秘密。你要报仇,将来肯定会有做很多事。一定怕走漏风声,或是让仇人窥破你的秘密。杀了我,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
    每一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。

    可是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的眉头拧了起来:“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?”堂堂男子,向一个弱女子动手算怎么回事!就算是要报仇,也不能滥杀无辜!

    对,就是因为这个原因。绝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怜惜。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顿时一松。

    她刚才故意激怒他,就是想试探他的反应。看来,他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门外忽的响起了初夏的声音:“大少爷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第一百零三章 盛怒

    许徵怎么这么快就来了!

    陈元青之前说会拖住许徵,怎么才拖延这么一点时间?真是没用!

    陈元昭心中不快的想着。

    许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,然后便是咚咚的敲门声和许徵强自压抑怒意的声音:“妹妹,开门!”

    许瑾瑜早料到许徵会起疑找过来,却也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。她和陈元昭独处一室,形容又有些狼狈,许徵看到了不发火才怪......

    这一犹豫,门外的许徵愈发焦急,连声催促开门。大有再不开门就要踹门进来的架势。

    许瑾瑜只得过来开门,在经过陈元昭身边时,匆匆的扔下一句:“待会儿你别吭声,一切由我应付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面无表情,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许瑾瑜开了门。

    门外是许徵,还有急急追来的陈元青。

    当许徵看到许瑾瑜明显哭过的红肿眼睛还有屋里的陈元昭时,怒火犹如星火燎原,迅速的充斥胸膛。

    “陈元昭,你为什么会在妹妹的闺房里?”盛怒之下,许徵也没了往日的斯文有礼,硬邦邦的指责出声:“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,为什么妹妹会哭成这样?”

    陈元昭何曾被这般当面指责过,眼眸冷了一冷,正要说话,许瑾瑜已经抢着应道:“大哥,你先别生气。这不关陈二公子的事!是我自己心情不好,哭了片刻。”

    许徵根本半个字都不信,安抚的看了许瑾瑜一眼:“我知道你受委屈了。你放心,大哥今天一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。”

    说着,又冷冷的看向陈元昭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男子汉大丈夫,当敢作敢为。这么缩头缩尾的不敢吭声,算什么男人!”

    这样的挑衅,是男人都无法容忍。

    更何况,陈元昭从来不是好脾气的,更不是一个爱解释的男人。面对许徵愤怒的诘问,陈元昭只冷然的回了一句:“我和她之间的事,和你无关!”

    许瑾瑜暗道一声不妙!

    果然,许徵的眼中几乎快喷出火星来了,大步走到陈元昭面前:“你说什么?什么叫你和她之间的事?你们两个除了那次落水救人之外,根本毫无瓜葛。我们许家已经亲自登门道了谢,这件事也就了结了。你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如果许徵手里有刀,此刻大概早就毫不客气地用刀指着陈元昭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目光森冷,唇角抿的极紧。

    熟悉他脾气的陈元青,不由得暗暗叫苦。

    完了,二哥生气了!这下可怎么收场才好?

    二哥也真是的。让你和瑾表妹培养感情,你在院子里说说话就是了,怎么跑到人家女孩子的闺房来了。这要是传出去了,瑾表妹的名声可就全没了。

    也怪不得许徵会这般愤怒!

    陈元青硬着头皮走上前打圆场:“徵表哥先别发火,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......”

    “什么误会?”许徵冷笑一声,高涨的怒意下,话语远比平日尖酸刻薄:“知礼懂礼的男子怎么会进少女的闺房?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,这样的行为都不可原谅!还有你,刚才一直拖着我讨教什么狗屁文章,就是为了陈元昭打掩护。你们兄弟两个蛇鼠一窝,没一个好东西!”

    陈元青被骂了个狗血喷头,狼狈之极:“徵表哥,你听我解释......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可解释的。”许徵怒道:“你们兄弟,现在就给我滚出去!以后这引嫣阁不欢迎你们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眼里也跳出了火苗。

    活了这么多年,还从来没人敢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。就连太子魏王秦王楚王见了他,也都是客客气气的。

    这个许徵,真是好样的!

    眼看着陈元昭的右手握上了斩风的刀柄,许瑾瑜也暗暗叫苦不迭。她也没想到,许徵会发这么大的火。再这么闹腾下去,动静只怕会惊动小邹氏等人......

    “大哥,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。”许瑾瑜紧紧的拉住许徵的胳膊,唯恐许徵一个冲动真的动了手。陈元昭可是大燕朝最出色的武将,和他动手,许徵必然会吃亏!

    “是我有件很重要的事问陈二公子,又怕被人听进耳中,这才让他进了我的闺房。刚才我站在窗边,和他隔了至少三四米远。他从头至尾并未有任何唐突的举动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快速地低声解释:“再这样闹腾,才是真的糟了。今天府里还有客人,万一动静闹的太大把她们都引过来,到时候才是真的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了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这些道理,不用说许徵也懂。

    可人在盛怒的时候,根本就控制不住火气。如今痛骂了一顿,又听到妹妹这般软言解释,许徵的怒火终于消褪了一些。

    不过,他对陈元昭还是没半点好脸色,冷硬地说道:“今天的事你只当没发生过,更不能对任何人提及。如果流传出只字片语,我绝不会放过你!”

    陈元昭心里一团火苗,冷笑一声:“哦?你一介文弱书生,肩不能挑手不能抗,不知你会怎么对付我?”

    许徵尚未完全褪下的怒火瞬间又涌了上来:“会武功会杀人了不起吗?有本事你现在就拔刀杀了我!”

    ......这不是火上浇油嘛!

    陈元青简直要给自家二哥跪了。

    进了许瑾瑜的闺房,也不知说什么把人家弄哭了。现在被人家兄长逮了个正着。被骂上几句不痛不痒的,就当没听见不行吗?

    这可是你未来的大舅子啊!

    你现在把人得罪的这么彻底,将来你会很惨你知道吗?

    陈元青和许瑾瑜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,瞬间有了默契。不能再让他们两个继续这么对峙下去了!

    陈元青拉住陈元昭的胳膊,不遗余力的往外拖:“二哥,我们还是快回去吧!别让娘和大伯母等的着急了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身子僵了一僵,终于还是被陈元青拖着走了。

    临出门前,陈元昭下意识的看了许瑾瑜一眼。

    许瑾瑜正抬头和许徵说着什么,压根看都没看他。

    陈元昭薄唇抿的更紧了。

    第一百零四章 真相(一)

    陈元青一路拖着陈元昭出了引嫣阁。

    一直到了引嫣阁的树下才停了。

    “二哥,你刚才说话也太过分了。”陈元青一想到刚才的一幕,头都大了,忍不住抱怨道:“徵表哥在气头上,说几句就随他好了,你和他争锋相对做什么?”

    陈元昭冷哼一声:“我行得正坐得直,没做半点亏心事,凭什么要白白挨骂?”

    陈元青翻了个白眼:“你现在是出了一口气了,将来要怎么办?他们兄妹两个感情十分亲厚,你现在就惹恼徵表哥,万一徵表哥竭力反对......没有万一,他一定会反对你和瑾表妹的亲事。到时候,有的是你头痛的!”

    什么乱七八糟的!

    他什么时候说要娶许瑾瑜了?

    陈元昭瞪了陈元青一眼。想说些什么,可他生性不喜欢解释任何事,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。

    然后,他就得继续忍受陈元青一连串的啰嗦。

    “今天徵表哥在气头上,不管你怎么解释他也听不进去。还是等过些日子他消气了,再私下找他解释一下好了。算了,看你这副样子,也知道你说不出什么软话好听话来,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来好了。到时候由我来说,你千万别张口......”

    说着说着,陈元青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:“有我这样一个好弟弟,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被他的自说自话气乐了。

    什么福气?没被他气死算不错了!

    陈元青却误会了陈元昭的表情,咧嘴笑道:“这是我应该做的,你不用太感动。谁让我们两个是兄弟呢!”

    陈元昭嘴角微微抽搐,干脆利落的扭过头。

    再多看陈元青一眼,只怕他会忍不住动手揍人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兄弟两个一走,许徵的怒火也渐渐平息。

    “妹妹,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为什么会让陈元昭进你的闺房?”

    自家妹妹的性子,许徵比谁都清楚。如果不是许瑾瑜心甘情愿,陈元昭绝不可能有机会进她的闺房。

    当然了,许瑾瑜乐意是一回事,陈元昭真的进来是另一回事。他刚才的愤怒可绝不是假的。

    许瑾瑜抬起眼眸,眼中满是痛楚:“大哥,陈元昭知道秦王对你示好的缘由。”

    许徵一愣,下意识的追问:“他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怪不得许瑾瑜会让陈元昭进她的闺房。这种隐秘的事,确实不宜让任何人听见。

    许瑾瑜的眼圈红了,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:“他说......秦王有断袖之癖!”

    许徵全身一僵,在原地呆立许久。

    断袖之癖......短短四个字,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。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,顿时豁然开朗。

    第一次在宫中见到秦王,秦王就对他十分友善。再后来的几次碰面,秦王频频流露出招揽之意,即使他婉言回绝,秦王也没放在心上,依然对他亲切有加......

    原来,秦王不是看重他的人品才华,而是看中了他的“人”!

    这对他来说,简直是莫大的羞辱!

    许徵握紧了拳头,怒气在眼底一点一点的汇聚。无法言喻的愤怒在胸口激荡不休。

    “大哥,秦王好男风的事,知道的人极少。”许瑾瑜声音哽咽颤抖:“纪泽就是其中的一个。他将你引荐给秦王,根本就没存着好心。之前姨母向娘提及我和纪泽的亲事,也是想用我来牵制你罢了......”

    残酷的真相,让许徵愤怒到了极点,咬牙切齿道:“好!好一个姨母!好一个纪泽!好一个威宁侯府!”

    转身就要走。

    许瑾瑜不假思索的拉住许徵的胳膊:“大哥,你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就去和娘说,我们今天就搬出侯府。”许徵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

    “不,我们现在还不能走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却出人意料的反对:“他们暗中设计,想利用我们兄妹两个。如果现在就撕破脸,他们没了顾忌,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来,我们防不胜 防。倒不如暂时留下,装着什么也不知情,降低他们的戒心和防备。静待最佳的时机,给予他们重重一击。还要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来。到时候我们再堂堂正正的搬出 侯府。”

    许徵一时气昏了头,许瑾瑜这番话,犹如醍醐灌顶。

    是啊!现在撕破脸可不是好事!

    秦王显然是打着正大光明将他留在身边的主意,一直颇有耐心。碍着纪泽这一层关系,也不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。

    如果此时搬出侯府,住进邹家老宅,秦王恼羞成怒,命人暗中将他掳走软禁在某处,到时候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?

    这是皇权至上的年代,皇子的身份给了秦王无人能及的权势。眼下的他,毫无和秦王较劲的资本。

    至少得考中秋闱,有了功名在身,有资格入朝为官。不论官职大小都是一道护身符。

    “你说的对,现在还不能离开。”许徵深呼吸一口气,逼着自己冷静下来:“也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算计。这件事,也不能让娘知道。免得她露了马脚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吸了吸鼻子,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许徵转过身来,为许瑾瑜拭去脸上的泪痕。

    他的俊脸依然发白,没什么血色,目光却恢复了镇定,声音里透出少年人的自信和坚定:“妹妹,你别哭,也不用怕。有我在,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鼻子一酸:“大哥,我没觉得委屈。我从来没有嫁给纪泽的打算。我真正担心的是你......”

    许徵挤出一个笑容,宽慰许瑾瑜:“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,现在既已知道了秦王的为人,我自会小心提防。”

    “不止是秦王,还有安宁公主。”许

    瑾瑜苦笑一声:“你还不知道吧!今天安宁公主也来为妧表姐添妆,刚才想借机来见你,被我应付了过去。”

    因为对秦王的厌恶,连带着对安宁公主也添了几分恶感。

    许徵皱了皱眉,俊秀的眉眼中满是冷意:“他们兄妹倒是差不多。”

    一样的别有用心,一样的热情主动,一样的不容人拒绝。

    这样的所谓喜欢,只让人厌恶。

    第一百零五章 真相(二)

    兄妹两个说了会儿话,心情总算各自平静了一些。

    许徵想了想问道:“陈元昭怎么会这么好心,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你?”

    横看竖看,陈元昭也不像是日行一善的人。

    许瑾瑜面不改色的应道:“大概是看在救了我一命的份上,不想看着我们兄妹掉进泥沼里。所以才会提醒我一声。”

    真的这么简单?

    许徵心中暗暗疑惑,不过,却没追问,只叮嘱道:“陈元昭此人阴沉危险,以后离他远一些,更不能和他私下见面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今天该说的话都说清了。陈元昭既是重生了,自然会向楚王寻仇,保护安国公府的人。以后,也用不着她再多事了。

    许徵又说道:“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宜出去见人,让初夏重新为你梳妆。”

    不用许徵提醒,许瑾瑜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,点点头应了。

    初夏端了温热的洗脸水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细细的洗了脸,略略敷了粉遮掩哭过的痕迹,又重新梳了发。等收拾妥当之后,总算能出去见人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对许徵说道:“大哥,我去沉香阁看看,你就别去了。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还在沉香阁呢!许徵还是避着一些的好。

    许徵却说道:“陈家兄弟都在,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,还是陪着你一起去好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略一犹豫:“可此时去沉香阁,肯定会遇到安宁公主......”

    “遇到又能如何?”许徵神色淡淡,俊秀的脸孔一片清冷淡漠:“就算她是公主,我也没有巴结讨好的必要。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巴巴的凑过来。

    许徵如此坚持,许瑾瑜只得依了他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兄妹两个一起到了沉香阁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之前陈元青是怎么解释的,众人对他们兄妹两个迟来了许久的事并不奇怪。

    陈元昭的目光迅速的掠过许瑾瑜平静的俏脸,很快又移开了。

    安宁公主在见到许徵时,心中顿时溢满了喜悦,笑着喊了声:“许表哥。”

    许徵却恭敬地行了一礼:“许徵不敢当公主殿下这般称呼,公主殿下还是直呼我的姓名为好。”

    恭敬有礼中,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。

    安宁公主也不是蠢人,岂能察觉不出许徵刻意的疏远,笑容顿时有些僵硬。

    许瑾瑜微笑着张口道:“公主殿下,你刚才不是觉得有些闷么?不如我和顾姐姐一起陪你去园子里转转如何?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笑的有些勉强:“也好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说的很清楚,是她和顾采蘋相陪。也就是说,许徵是不会去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只当没看到安宁公主眼底的那一丝失落,亲热的招呼顾采蘋:“顾姐姐,我们一起陪公主殿下去园子里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欣然应了。

    至于纪妧,还得陪着叶氏等人说话,当然不便离开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再美的景色,此时也入不了安宁公主的眼。一想到许徵低垂的眼和看似恭敬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生疏,安宁公主心里就像被什么堵着似的,难受极了。

    生来金枝玉叶,不管什么都是唾手可得。她从不知道,原来示好被拒是这样的难堪......

    “公主殿下,你不是最喜欢竹林么?我们去竹林那边可好?”

    安宁公主挤出一丝笑容,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到了竹林边的亭子里,安宁公主不由得想起了许徵挥毫写诗作画时的情景。一颗少女芳心既甜蜜又苦涩。

    很快,就连顾采蘋也察觉出了安宁公主的心神不宁。

    许瑾瑜却恍若不察,陪着安宁公主在花园里转悠了大半个时辰。临近正午了,才一起回了沉香阁。

    小邹氏留了顾夫人和叶氏陶氏等人在沉香阁吃午饭,至于陈元青陈元昭两人,则由许徵相陪去了汀兰院那一边。

    这一回,心神不宁的人轮到许瑾瑜了。

    许徵之前和陈元昭争锋相对互不相让,就差没动手了。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吃饭......该不会打起来吧!

    事实证明,许瑾瑜真的是多虑了。

    许徵气头过了之后,头脑已经恢复了清明冷静。旁边还有不少丫鬟伺候着,这些丫鬟都是小邹氏的眼线。他绝不会当着她们的面和陈元昭发生争执。

    陈元昭的城府更甚许徵。虽然看许徵很不顺眼,面上也没表露出来。

    饭桌出奇的安静。

    陈元青悄悄看一眼许徵,又偷偷看陈元昭一眼,一开始胆战心惊,等了半天没见两人有任何异动,又不免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奇怪,两个人不久前还勃然大怒差点动手,现在怎么如此平静?

    难道他之前都想错了?其实,许徵欣赏的妹婿人选就是二哥这样的?

    三人各怀心思,都没什么胃口,各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。然后大眼瞪小眼,你看我我看你,没人吭声。

    这气氛也太诡异了。让人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。

    陈元青硬着头皮打破沉默:“今日劳烦徵表哥一直陪着我们兄弟两人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扯了扯唇角,皮笑肉不笑的应道:“世子不在府里,我代他招呼两位贵客也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知道是纪泽在背后算计自己,许徵想起纪泽时真是咬牙切齿杀人的心都有。

    陈元昭瞄了许徵一眼,忽的说了句:“如果世子在府里,说不定秦王也会来。”

    听到秦王两个字,许徵面色冷了一冷,声音有些僵硬:“多谢陈二公子提醒。”

    看来,许瑾瑜已经将秦王好男风一事告诉许徵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从来都是个心肠冷硬的人,和自己无关的事从不过问。今天提醒许徵一句,已经是破例了。

    不过,许徵显然没怎么领情。

    陈元昭索性闭上嘴,之后再也没说过话。

    午饭后,安宁公主回了宫,叶氏陶氏也告辞回府。陈元昭兄弟两人也随着一起走了。

    顾夫人却没走,去了顾采蘋的屋子。母女两个在屋子里嘀嘀咕咕说了许久,直到傍晚,顾夫人才离开侯府。

    第一百零六章 出嫁

    日子过的飞快,很快就到了纪妧出嫁的这一天。

    威宁侯府开了正门迎客,从早上开始,客人源源不断就没停过。

    小邹氏等人忙着招待女眷,男客则由纪泽领着纪灏等人招呼,许徵于情于理都要帮着一起招呼客人。

    秦王露面的一刹那,许徵身子微微一僵,很快恢复如常。

    纪泽笑着迎了上去,和秦王寒暄数句,又随口吩咐许徵:“徵表弟,我今日很忙,你代我好好招呼秦王殿下。”

    许徵唇角含笑神色自若,看不出半点异样:“好。如果我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,秦王殿下别介意。”

    秦王笑着打趣:“午宴的时候记得陪我多喝几杯酒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酒量平平,还请殿下见谅。”许徵一脸歉然:“而且,今日府中来了很多贵客,我哪有资格和殿下同席。”

    秦王想也不想地说道:“今日是妧表妹出嫁的大喜日子,来的都是客人,又不是在朝堂上,还分什么尊卑。你不用担心,今天坐在我身边也无妨。”

    如果不知道秦王的真面目,此时的许徵肯定会因为秦王的平易随和受宠若惊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许徵只觉得一阵阵恶心。

    仔细留{ 心,秦王看着他的眼神确实有些微妙。只是秦王做戏的功夫太高明了,将那一点不可告人的欲望和心思隐藏的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许徵收敛思绪,含糊其辞地应了过去。

    到了午宴坐席的时候。许徵以方便为借口,躲回了引嫣阁。

    秦王左侧坐着纪泽,右侧的空位是留给许徵的。左等右等不见许徵的身影。秦王心里暗暗恼怒,却又不便表露出来。

    有资格和秦王同席的,当然都不是普通之辈。陈元昭也在其中。

    陈元昭瞄了秦王一眼,闲闲问了句:“殿下身边的空位不知是留给谁的?”

    秦王眸光微闪,随口笑道:“是留给许徵的。不过,他一直都没来,大概是被什么事绊住了。”

    纪泽听出秦王话语中隐约的不悦。忙笑道:“我这就打发人去找他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这么麻烦了吧!”陈元昭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:“已经快开席了,再找人岂不是耽搁了开席的吉时?”

    这倒也是。

    当着众人的面,纪泽不便多说。只冲秦王使了个眼色。想接近许徵多的是机会,不必急在今日。

    秦王也只得将心里的蠢蠢欲动按捺下来

    外面的喜宴热热闹闹,沉香阁里也比平日热闹的多。

    穿着大红精致嫁衣的纪妧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。

    纪妧本就生的美貌,今日更是美的惊心动魄。红色的嫁衣映衬的脸颊绯红娇艳。一向清冷的眼眸漾着新嫁娘特有的娇羞和妩媚。

    丫鬟和喜娘喜气洋洋的站在一旁。纪妤顾采蘋许瑾瑜也都陪着纪妧。新嫁娘要矜持端庄,不便张口说话。不过,屋子里说话的人多的是。

    尤其是纪妤,嘴几乎就没停过。

    “二姐,你今天就要嫁到李家去了。以后可得常回来走动。我们府里的人本来就不多,你这一出嫁,以后府里就剩我一个人,就更冷清了”

    平日姐妹两个性情并不相投。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。可纪妧出嫁之际,往日的小小恩怨顿时不值一提了。

    纪妤说着说着。眼圈竟隐隐红了。

    纪妧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亲娘早亡,和继母感情冷淡,感情深厚的长嫂病逝了。父亲常年驻守边关,已经有几年没回过京城。就连她出嫁,父亲也不能回来。

    出嫁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?

    意味着从此离开娘家,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生活。小心翼翼的为人妻为人媳,伺候丈夫伺候公婆,将来生儿育女操持一堆琐事

    对未来的期盼和紧张忐忑迷茫,交织成了复杂莫名的滋味,在心头流淌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着纪妧,脑海中想起的,却是当年穿着红嫁衣嫁入侯府的自己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的她太傻太天真了!满心期盼着嫁给心中的良人,却没想到,等待她的是筹谋许久的重重阴谋

    人生可以重来,是上天最大的恩赐。

    她绝不会再犯曾经犯过的错

    迎亲的人很快来了。

    此时迎亲的习俗十分繁琐,讲究之处极多,就不一一赘述了。

    最精彩有趣的,莫过于新郎进门这一关。纪泽亲自拦着门,纪灏等人围拥在一旁出题刁难。

    新郎官那一边也早有准备,冒出几个文采出众的青年男子,猜谜对对子作诗,比的不亦乐乎。闹腾了近一个时辰,新郎官李睿才进了门。

    李睿比纪妧年长一岁,今年十八,长身玉立剑眉星目,十足的翩翩少年。

    纪妧早已顶上了红盖头,手中被喜娘塞了喜带,和李睿各执一端,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闺房。然后便是拜别高堂。

    威宁侯不在,正经的长辈只有小邹氏。拜别了小邹氏之后,纪妧由兄长纪泽背着上了花轿。鞭炮声中,花轿被稳稳的抬起,然后离开侯府。

    邹氏看着这一幕,忽然心有所感,忍不住叹道:“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出嫁了。”

    嫁人之后,就是别人家的儿媳了。想回娘家一趟,还得看婆婆是否同意。如果遇到刁钻刻薄的婆婆,一年回不了娘家一趟也是有的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出了邹氏的心思,亲昵的依偎着邹氏,小声说道:“娘,我不想嫁人,我一直陪着你。”

    邹氏听着十分窝心,口中却道:“别胡说,女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抿唇不语。

    经历过前世种种,她还有喜欢一个人的勇气吗?

    临近傍晚,前来贺喜的客人便一一告辞了。

    晚上依然有宴席,留下的都是纪氏同族的人。

    纪泽苦笑着对许徵说道:“徵表弟,我中午喝的太多了,现在头痛欲裂,实在不能再喝了。烦请你和纪灏两个替我招呼好族人,我暂时回浅云居休息片刻。”

    纪灏想也不想的应了,许徵也只得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邹氏陪在小邹氏身边。不等所有客人都走,邹氏也别想消停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没多少胃口,只吃了几口,便搁了筷子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含翠悄悄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第一百零七章 算计(一)

    含翠走到许瑾瑜身边,低声耳语道:“小姐,奴婢有件极要紧的事要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极要紧的事?许瑾瑜心里一动,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:“有什么事,你说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含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为难:“可是,这里实在不便细说,小姐不如找个理由先回引嫣阁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眸光一闪,随意的嗯了一声:“你先回去等我,我片刻就回。”

    含翠应了一声,很快便退下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瞄了含翠匆忙的身影一眼,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。

    该来的,果然还是来了!这一幕和前世何其的相似。不同的是提前了半年多。看来,小邹氏是没了耐心,也没了底气等下去了。迫不及待的想设局害她。

    邹氏在小邹氏身边,许徵在男子那一边的宴席上,如今就剩她一个人。

    而纪泽,已经因为“醉酒头痛”先回了浅云居。

    小邹氏想做什么,已经呼之欲出了......

    她要怎么破这一局?

    许瑾瑜的目光落到了身侧的顾采蘋身上。

    顾采蘋正巧也看了过来,笑着说道:“许妹妹,你怎么这么早就搁了筷子?”

    许瑾瑜心念电闪,很快有了决断,低声笑道:“顾姐姐,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说。如果方便的话,你和我一起去引嫣阁如何?”不等顾采蘋拒绝,又加了一句:“我要说的事,和世子有关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果然立刻应道:“好,我和你一起去引嫣阁。”

    两人一起悄然退席。

    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,只余天际一抹昏黄的余晖。

    走到半途,许瑾瑜忽的停下了脚步,意味不明的叮嘱了一句:“顾姐姐,待会儿进了引嫣阁,你什么都别问,一切都听我的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本就多疑,闻言皱起了眉头,有些不悦的说道:“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么?现在又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许瑾瑜到底要搞什么鬼?

    “顾姐姐先别着急。”许瑾瑜不疾不徐的说道:“我暂时要卖个关子。你若是肯听我的,过了今晚,保准你心想事成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顿时怦然心动了。

    和纪泽有关,心想事成......

    看着顾采蘋连连闪着异彩的眼眸,许瑾瑜心中一松。顾采蘋果然没令她失望!

    “你先在这儿等上一会儿,我先回去,再让初夏领着你悄悄进引嫣阁。”许瑾瑜低声叮嘱:“动作小心些,尽量别让人看见。”

    怎么像做贼似的。

    顾采蘋心里咕哝了一句,却没说什么,点点头应下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叫过初夏,耳语数句。

    初夏显然有些惊讶,正想张口问几句,许瑾瑜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:“初夏,我刚才和你说的事十分重要,你一定要照着做,绝不能有半点疏忽。”

   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慎重。

    初夏顿时收起了所有的玩笑之心,低声应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引嫣阁里。

    含翠在许瑾瑜的屋子里站着,下意识的看了桌子上的茶壶一眼。默默的将待会儿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反复想了一次又一次。

    只能能完成夫人交代的事,夫人一定会更器重自己。

    明明她才是最勤勉最努力的一个,凭什么做大丫鬟的人却是含玉?

    当年她和含玉是一起进的府,被夫人挑中进了汀兰院。两人年龄相若,又一起从小丫鬟做起。含玉很快崭露头角,到了夫人的身边伺候,后来接替了梅香的位置,成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。

    这府中上下,谁见了含玉不是满脸带笑,巴结又讨好的叫一声含玉姑娘?而她,却一直做着二等丫鬟,被含玉压着一头。

    她面上不显,心里的嫉恨却愈来愈深。

    被夫人委以重任,到许瑾瑜的身边做眼线,她既忐忑紧张又暗暗振奋。

    她的好机会终于来了!只要好好表现,讨好了夫人,将来何愁没有好前程?

    可惜,许瑾瑜实在谨慎难缠,这几个月来,她根本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。今晚对她来说,是最佳的立功机会。

    含翠心里盘算着,耳边忽的听到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许瑾瑜回来了!

    含翠几步上前开了门。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许瑾瑜。

    素来和许瑾瑜形影不离的初夏却没在。

    含翠细心敏锐,自然不会忽略了这一点:“小姐怎么一个人回来了?初夏没一起回来么?”

    许瑾瑜随口说道:“我的香囊落在饭厅那边了,初夏回去拿香囊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说着,抬眼看向含翠:“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和我说么?”

    那双平静黑亮的眼眸,似能看进人心底最深处。

    含翠心里一颤,莫名的有些慌乱,面上却半点不露,依旧是那副憨厚诚恳的模样:“是,奴婢确实有要紧的事禀报。晚饭前奴婢遇到了世子,世子叮嘱奴婢给小姐送个口信,有些话要独自和小姐说。浅云居和引嫣阁人多口杂,说话多有不便。世子会在园子里假山旁等小姐。”

    唯恐许瑾瑜不知道是哪一处假山,又添了一句:“就是园子里最大的那处假山,旁边有一片木槿花丛。”

    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的手段!

    许瑾瑜暗暗冷笑,强忍住扇含翠两巴掌的冲动,故意流露出一点惊喜和一丝迟疑:“孤男寡女晚上相会,只怕是不太妥当。万一被人看见了,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不好。”

    含翠立刻低声道:“现在府里的人都在前厅,天又晚了,园子里根本没人。小姐若是实在不放心,奴婢陪着小姐一起去,远远的站着放风。绝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半步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似被说的动了心,踌躇片刻才下了决心:“算了,还是让初夏陪我去好了。”

    含翠暗暗一喜,应了声是。

    只要许瑾瑜肯去就好,是不是她随着去倒是无所谓。她巴不得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含翠倒了一杯茶,送到许瑾瑜的手边:“小姐,这是芸香特意烹煮的酸梅茶,生津止渴,十分解暑。喝一杯酸梅茶再走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零八章 算计(二)

    许瑾瑜满腹心思,随口嗯了一声,接过了茶杯,送到唇边。

    含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,死死的压抑着心里的雀跃和欣喜。只要许瑾瑜喝了这杯加了料的茶水,她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却又放下了茶杯,蹙眉说道:“含翠,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。世子为什么无端端的约我去假山边说话?万一不小心被人察觉了,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。我还是别去了......”

    不去怎么行!

    含翠心中一慌,忙低声劝道:“世子特地约小姐见面,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。不去只怕不太好。而且,外面天已经黑了,园子里绝不会有闲杂人等,小姐只管放心好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皱着眉头没吭声,手中端着茶杯动也没动。

    含翠的心犹如十五个吊桶提水七上八下的,却又不敢催促的太紧,唯恐许瑾瑜生出疑心来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门忽然被敲响了,初夏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:“小姐,顾四小姐来了。”

    含翠一惊。

    这么要紧的时候,怎么会冒出一个顾采蘋来?

    许瑾瑜也是一脸意外,先看了含翠一眼,低声道:“含翠,你先悄悄去禀报世子一声,就说顾姐姐来找我说话,我会迟一些去。记着悄悄去,再悄悄回自己的屋子。不知顾姐姐会在我这儿待多久,你别在她面前露面,免得被她看出不对劲来。”

    含翠心里一松,只要许瑾瑜肯去就好:“是,奴婢这就去。”说着,忍不住又看了许瑾瑜手中的茶杯一眼。

    可许瑾瑜丝毫没有喝的意思,甚至放下了茶杯。

    含翠无奈的开了门离开了。走到廊檐下时,迎面遇上了顾采蘋。

    含翠忙恭敬的行了礼。顾采蘋满腹心事,哪里有闲情理会她,随意地嗯了一声,匆匆地走过含翠的身边。

    浅紫色的衣裙掠过含翠的眼帘。

    含翠下意识的看了顾采蘋一眼,很快又收回目光,匆匆的出了引嫣阁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初夏和朝露在门外几米的地方守着,顾采蘋进了屋子。

    许瑾瑜微微一笑:“在外面等这么久,委屈顾姐姐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憋了半天,早就一肚子闷气和不满了:“许瑾瑜,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。先是叫我到引嫣阁来,半路让我在院子外等着,现在才让我进来。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和我说?”

    时间无多,许瑾瑜也不绕弯子,直截了当的问道:“顾姐姐,你想嫁给世子吗?”

    问的简直就是废话!

    如果不是为了嫁给纪泽,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会厚颜赖在侯府不走吗?

    顾采蘋没好气的应道:“我的心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么?还有什么可问的。如果你特意叫我来,就是说这些没用的废话,那我可现在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转身就要走。

    “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。其实,姨母一直希望我能嫁给世子。而且,姨母还私下向我娘提了亲事。”

    轻飘飘的两句话,顿时让顾采蘋身子一僵,霍地转过身来:“你说什么?她竟然已经向你提亲了?”

    小邹氏竟然已经向许瑾瑜提亲了?

    这怎么可以!如果纪泽娶了许瑾瑜,那她要怎么办?

    许瑾瑜无奈地苦笑;“是,姨母说,世子还要为亡妻守孝,一年之内不便正式定亲。不过,可以先将亲事私下定了,等明年就让我过门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气的俏脸煞白,死死的盯着许瑾瑜的俏脸,目光中充满嫉恨:“原来你特意找我来,就是为了向我炫耀此事。我告诉你,我绝不会因此就放弃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正色道:“顾姐姐误会了。这门亲事,我已经拒绝了。我之前就和你说过,我对世子并无男女之情,也没有嫁给他的想法。我向我娘表明了心意,我娘委婉的已经拒绝姨母了。因为此事,姨母心中很是不快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满腔的愤怒和嫉恨都凝住了,头脑里一片纷乱,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:“这么好的亲事,你为什么拒绝?”

    许瑾瑜露出一个娇羞的表情:“其实,我心中真正中意的人是陈二公子。这门亲事,我当然是不愿意的。”

    谎话说的多了,越来越顺溜,就像真话一样。

    顾采蘋听进耳中,倒是相信了几分。

    许瑾瑜又说道:“今天晚上,世子约了我去园子里的假山旁见面,说是有些重要的话要和我说。孤男寡女私下见面,有损闺誉,我没打算去。不知你是否愿意代替我前往?”

    顾采蘋呆呆的看着许瑾瑜,头脑几乎快不够用了:“你......你让我代你前去?”

    “到底去不去,就看你的意思了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淡淡说道:“不瞒你说,这个口信是含翠告诉我的。含翠是姨母身边的人,这次邀约大概也是出自姨母的意思。含翠还特意为我煮了一壶茶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愿意去,现在就和我换了衣服。我们两个身形相近,天黑之际,远远的看不清脸,只看衣服,谁也不知道是你。再有初夏跟在你身边遮掩,谁都不会起疑心。还有,将这杯茶喝了再走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不愿意,我也不会勉强你。你现在就可以离开,只当没来过。”

    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的说完这番话,许瑾瑜便闭上了嘴。

    顾采蘋当然不是蠢人,内宅隐私的手段也见识过一些。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茶杯上,许久都没说话。

    许瑾瑜特地强调了这杯茶,显然这茶水另有蹊跷......

    去还是不去?

    不去的话,这么好的机会可就白白错过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有意让纪泽娶许瑾瑜,甚至为此主动出手“撮合”。这一回不成,或许很快就有下一回。

    去了就是孤注一掷,若事情不成,她的闺誉也就全完了。可若是成了......纪泽必须要给顾家一个交代,也必须给她一个交代。这个世子妃的位置,谁也抢不走。

    顾采蘋面色变幻不定,半晌才下了决心。

    第一百零九章 捉奸(一)

    含翠从假山边匆匆地回了引嫣阁。

    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。引嫣阁廊檐下的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。

    含翠没有回自己的屋子,轻手轻脚的躲在了一处角落里。前面有一丛花挡着,天又黑了,只要不是近距离,根本看不出这里藏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含翠半蹲着,目光密切的留意着院门口。

    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从廊檐处走来一对主仆。走在前面的是朝霞,后面的少女垂着头,穿着浅紫的罗裙,自然就是顾采蘋了。

    顾采蘋主仆走了没多久,许瑾瑜和初夏的身影也出现在门边。

    从含翠的角度,自然是看不到脸的。就是能看到,隔的这么远,光线又暗,也看不清面容。

    不过,含翠记得很清楚,许瑾瑜今日穿的是天青色罗裙。大概是重新梳妆过了,大半的发丝垂在脸侧,愈发多了几分柔美。

    在看到那个穿着天青色罗裙的窈窕背影时,含翠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等许瑾瑜主仆走了之后,含翠才悄悄的起身,刚一转身,便被吓的尖叫了一声:“谁?”

    任谁忽然看到眼前多了一个黑影,都会觉得心惊肉跳。更何况,含翠今天本就做贼心虚,完全没了平日的镇定。

    “含翠,别怕,是我。”那个黑影走近了两步,竟是芸香。

    含翠惊魂未定,瞪了芸香一眼,没好气地说道:“好端端的,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她在这儿蹲了这么久,根本就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。

    芸香一脸无辜:“我刚才烧好了热水,准备回屋。正好看到你蹲在这儿,就过来看看。你这么紧张做什么?”

    含翠被诘问的哑口无言,半晌才悻悻地说道:“这么晚了,忽然看见一个黑影,我还以为见了鬼了。换成你你比我更紧张。”

    同在一个院子里做事,丫鬟也分三六九等。

    含翠是小邹氏派来的人,就是初夏看见含翠也是客客气气的。芸香不过是个刚被卖进府里的丫鬟,含翠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芸香脾气极好,被刻薄了几句也不恼,笑了笑,便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含翠却没回自己的屋子,而是悄悄去了许瑾瑜的闺房。

    桌子上的茶杯是空的。

    含翠仔细的看了一圈,确定茶水没被倒在屋子里的任何角落,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。将壶里剩余的所有茶水都倒在窗外树下,又将茶壶洗的干干净净,重新放回桌子上。

    夫人吩咐的事她已经都做完了。接下来的事和她无关。

    她只要回屋,安心地等着好消息就行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月光如华,静静的洒落在假山边。

    木槿花丛中,一个修长的青年男子身影负手而立。莹润的月光下,男子一袭宝蓝锦袍,面容俊美如玉,唇角噙着一抹浅笑,风度翩然。

    这个青年男子,当然就是纪泽。

    夏日的晚上,犹有余热。纪泽的身体里也有几分燥热。

    临来之前,他特意喝了一杯同样加了料的茶水......免得待会儿没有兴致。

    他的第一个女人就是小邹氏。他迷恋小邹氏的妩媚妖娆,对青涩稚嫩的少女实在没什么兴趣。

    等了许久,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。

    终于,眼前出现了少女的身影。

    一袭天青色罗裙,长长的秀发垂至胸前,逆着光看不清少女的面容。

    身影越来越近,纪泽身体里的躁动也愈发明显。

    纪泽扬起最温柔动人的笑容,轻轻唤了一声:“瑾娘,你终于来了......”话还没说完,就卡在了喉咙里,化为不敢置信的怒火:“怎么是你?!”

    离的近了,少女的面容终于清晰的崭露在纪泽眼前。

    根本不是许瑾瑜!竟然是顾采蘋!

   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纪泽收敛了所有的笑容,面色阴沉眼神阴鸷:“顾采蘋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顾采蘋虽然早就知道纪泽等的人不是自己,可在纪泽话出口的一刹那,少女的自尊心还是深深的受了伤。眼中闪出了点点水光:“姐夫,你明知道我对你一片心意,难道你就一点点都不喜欢我吗?”

    语气中满是少女的幽怨和自怜。

    可惜纪泽心冷如铁,根本不为所动,冷冷道:“是,我从来没喜欢过你。我见到你,心里就觉得厌恶。你快点走!”

    伤人的话语,如同锐利的刀锋,将顾采蘋的心割的遍体鳞伤。

    可已经踏出这一步了,她怎么甘心回头?

    是成是败,就看今晚了!

    顾采蘋鼓起勇气,走到纪泽面前。两人相隔的极近,近的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。

    顾采蘋的脸颊悄然泛起了红晕,不知是喝下的那杯茶水起了作用,抑或是压抑不住对纪泽的恋慕。

    “姐夫,我很早就喜欢你了。以前我不敢多想,因为你是我的姐夫,我不能抢大姐的丈夫。可现在大姐已经病故了,我终于能正大光明的表露我的心意了。此生,我非你不嫁!”

    大胆的袒露心声,并未换来纪泽的动容。

    纪泽扯了扯唇角,眼里满是讥讽:“你喜欢的是我,还是威宁侯世子妃这个位置?如果我不是威宁侯世子,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?”

    顾采蘋被噎了一下。

    她当然喜欢纪泽的俊美温和,世子妃的位置也是喜欢的。

    可这有区别吗?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?她嫁给纪泽,就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,又能成为威宁侯府的世子妃,一举两得,为什么不可以?

    顾采蘋咬了咬嘴唇,又靠近了一步,抬起眼眸,含情脉脉的看着纪泽:“姐夫......”

    两人几乎身体相贴,少女的幽幽体香钻进了纪泽的鼻子里。

    纪泽暗道一声不妙,身体里涌动的情欲他太熟悉了。再这么下去,只怕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了......

    纪泽转身要走。

    顾采蘋想也不想的拉住他的胳膊:“姐夫,你别走。”

    纪泽下意识的要甩开顾采蘋的手,顾采蘋嘤咛一声,扑进了纪泽的怀里。

    软玉温香在怀,彻底点燃了纪泽心底的欲望。

    纪泽的眼眸暗了下来,身体僵硬。在推开顾采蘋和服从身体本能之间徘徊不定。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章 捉奸(二)

    顾采苹脸颊潮红一片,身体里涌动着羞人的情潮。

    纪泽迟迟没动,顾采苹忍着羞涩,主动踮起脚,吻上了他的薄唇。温软的手抚上了他温热的胸膛。

    纪泽最后一丝理智像紧紧绷着的弦,啪的一声断了。

    他近乎粗鲁的搂住顾采苹,狠狠的用力啃咬。右手不耐的扯开顾采苹的腰带,左手覆上她的胸前,粗鲁用力的揉捏。然后,迅速扯开她身上的衣物。

    纠缠中,两人很快就躺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木槿花被压倒了一片,枝叶划在背上,一阵阵刺痛。身上的男子沉沉的压着她,毫不怜惜的动作着。

    她被弄的很痛,背上也很痛。

    可她心里太激动太兴奋了,这一点点小小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。顾采苹没有呼痛,紧紧的搂住纪泽的腰,心甘情愿的承受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。

    过了今晚,纪泽就是她的了。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也是她的。

    为此,就算牺牲闺誉也是值得的。

    离假山约有十米远的树后,一个黑影正藏在阴影里。隔了这么远,听不清那一双男女在说些什么,可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却是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这个黑影当然是小邹氏安排好的人。见到这一幕之后,迅速的离开去报信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初夏也站的很远。在隐约看到两人搂在一起纠缠不休直至倒在木槿花丛中后,初夏红着脸跑了。

    她没回引嫣阁,却去了沉香阁。

    今天是纪妧出嫁的日子。纪妧一走,带走了几个陪嫁丫鬟,也带走了沉香阁里的生气活力。此时的沉香阁,冷冷清清的。

    守门的小丫鬟和初夏很熟悉,很快开了门。初夏进了沉香阁之后,毫不迟疑的去了顾采苹的屋子。

    敲门时三长一短,门很快开了。

    来开门的是朝露。朝露一脸紧张忐忑,先往外看了一眼,这才放了初夏进来。刚把门关好,便紧张的问道:“现在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穿着浅紫罗裙的许瑾瑜,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,半点不见慌乱:“朝露你先别急。初夏既然来了,自然没什么问题。”

    初夏定定神,低声说道:“我亲眼看到顾小姐和世子......在一起,才过来的。你就放心吧!”

    说到这些,初夏的脸孔红通通的。

    长这么大了,还从未见过那么火辣的一幕。她的脸到现在还是热的。

    朝露也红了脸。主子得偿所愿,她这个做丫鬟的自然也跟着高兴。将来小姐嫁到了侯府来,她就是陪嫁丫鬟。

    小姐说了,只要她忠心,将来不会亏待了她。

    身为一个丫鬟,最好的出路,就是能做通房丫鬟了。运气好的话,生个一子半女,或许还能做姨娘。终身也有了依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瞄了朝露一眼。

    朝露在想什么,其实不难猜。

    想到正在假山旁缠绵的一双男女,许瑾瑜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闷气陡然抒了出来。

    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!许瑾瑜愉快的想着。小邹氏很快就会领着人去捉奸。想到小邹氏看到纪泽和顾采苹缠在一起时的反应,心情简直好的无以复加。

    初夏走到许瑾瑜身边,低声问道:“小姐,我们现在要怎么办?”

    许瑾瑜悠然一笑:“先不着急,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。”

    捉奸的事当然要让小邹氏先登场。等尘埃落定了,她再露面也不迟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此时,前厅的宴席正值热闹的时候。

    男子那边的宴席推杯换盏,正喝在兴头上。女眷这边也上了些果酒,都是同族的女眷,彼此熟稔,言谈随意热闹。

    小邹氏今日心情极好,妆点的娇艳明媚的脸庞上满是笑意。宴席过半之后,她就有些心神不宁,时不时地看含玉一眼。

    含玉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小邹氏眸光一闪,心里终于有些着急了。

    已经这么久了,怎么那边还是没动静?该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!含翠那个没用的东西,也不知道完成她交代的事。

    万一客人都走了,今天苦心安排的好戏少了观众,可就太可惜了......

    就在此刻,一个小丫鬟匆匆走了进来,在含玉耳边附耳数句。

    含玉精神一振,略略点了点头,然后走到小邹氏身边说道:“夫人,园子那边有下人来禀报,说是假山那边似乎不太对劲,请夫人现在过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含玉并未刻意压低声音,因此,这番话众人都听见了。

    邹氏忍不住关切地问道:“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大喜的日子,如果是等闲小事,绝不会来惊动小邹氏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,心中暗暗自得的冷笑一声,口中却道:“下人说的语焉不详,也不知是怎么回事。我现在过去看一看。”

    邹氏不假思索的说道:“我也陪你过去。”

    同席的女眷们也都坐不住了,一个个笑着出言附和:“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,不如一起过去好了。”

    这些正合小邹氏心意。

    捉贼拿脏,捉奸要成双......精心炮制的好戏,观众当然越多越好。等众人亲眼看见许瑾瑜和纪泽幽会野合,许瑾瑜的清名全毁,想不嫁进侯府也不行了。

    女子婚前失贞,是终身都洗不清的耻辱。偏偏又是许瑾瑜自己投怀送抱,有苦也说不出。就算将来成了纪泽的续弦,在众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。还不是要乖乖受她拿捏。

    拿捏住了许瑾瑜,也就顺利挟制住了许徵。到时候,让他去伺候秦王,他焉能拒绝?

    小邹氏越想越得意,故作歉然的笑道:“原本想着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吃酒席,没想到府里出了点事,扰了大家的兴致,实在对不住。”

    众人都说不介意。

    大晚上的,园子里能闹出什么事来,非要惊动小邹氏不可?

    八卦是女子的天性。众人的脑海中各自浮想联翩,不知演绎出来多少精彩的版本,迫不及待的想亲自去围观了。

    众女眷随在小邹氏姐妹身后,浩浩荡荡的去了园子里。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一章 捉奸(三)

    假山旁的木槿花丛里,不时传来隐忍破碎的呻吟和喘息声。激情香艳的一幕,令天上的明月也羞红了脸,悄悄躲到了云层后。

    沉醉于情欲中的两人甚至没有察觉到不远处响起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脚步声渐渐近了,昏黄的灯笼光芒也远远的照了过来。

    纪泽终于稍稍清醒过来,停下了动作。

    身下的少女脸颊一片潮红,眼眸半睁半闭,口中溢出细细的呻吟:“姐夫......”

    纪泽眼底还有残余的情欲,心底却涌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愤怒。这个局明明是设来对付许瑾瑜的,谁能想到顾采蘋会代许瑾瑜前来。

    小邹氏已经领着一堆人来捉奸了!

    此事已经成了定局,他根本没有退路了!

    顾采蘋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。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 了......她的衣物早已被扯成了碎布,此时全身光溜溜的被纪泽压在身下......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看进眼中,她今后还有什么脸见人?

    顾采蘋绯红的脸颊瞬间就白了,惊惶瑟缩起来:“姐夫,有人来了!”

    纪泽阴沉着脸,从她的身子里退了出来。随手抓起一旁的衣物,还没等他穿上衣袍,打着灯笼的丫鬟已经走了过来,然后尖叫了起来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,努力压抑着眼角眉梢的得意,故意板起脸孔呵斥在前面领路的丫鬟:“看见什么了,这么大惊小怪的!”

    小邹氏身后的一堆女眷们都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,各自交换一个暧昧的会心眼神。

    虽然还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听的不甚清楚,可之前明明就听到了男子和女子的低吟声和喘息声。

    这样的夜晚,这样的地点,这样的动静,谁能猜不出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夜晚幽会野合,这对男女的胆子可真不小。

    邹氏莫名的一阵心慌意乱。

    开席没多久,许瑾瑜就离了席。到现在一直没见踪影。

    她这个当娘的,当然很清楚自己的女儿,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丑事来。可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。仿佛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......

    那个提着灯笼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,全身簌簌发抖,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。手里的灯笼也掉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木槿花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,还有少女惊慌的低声啜泣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中快意之极,一张脸却沉了下来:“含玉,你给我上前去看看,到底是谁在那儿做这种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事!”

    含玉垂头应了。她是小邹氏的心腹,对今晚会发生的事也知道一些。明知道接下来见到的会是什么,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。

    花丛里的情景令含玉面红耳赤。

    女子的贴身亵衣被撕成了碎布,零零散散的扔在四周,还有男子的衣服......匆忙间,男子只来得及穿上裤子。

    而那个少女可就可怜了。

    勉强用天青色的衣裙遮着胸前和身子,光溜溜的胳膊和腿却是遮也遮不住。长长的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少女的脸庞,看不清面容。

    少女用手捂着脸,不停的哭泣。

    男子站了起来,露出光裸的胸膛。一张俊脸毫无表情,甚至透出一股阴沉和怒意。

    “世子!”含玉一脸惊讶错愕。

    小邹氏的面色顿时变了:“世子,怎么是你!”

    邹氏的脸色也变了。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。

    一堆前来围观的女眷也炸开了锅。

    怎么会是纪泽?

    那个哭泣的少女又是谁?

    纪泽没有被捉奸当场的尴尬难堪,也没有半点说话的心情,一张俊脸阴沉难看。迅速的将手中的衣服穿好。

    小邹氏满心的激动欣喜,一时竟没留意到纪泽的异样。事实上,就算留意到了,小邹氏也不会起疑心。只以为纪泽是有意做给外人看的。

    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某一处。

    那个少女一直在哭,根本没勇气也没办法站起来。隔着几米远,有眼尖的隐约看到了天青色的衣裙,忍不住低声道:“那衣服好生眼熟,好像是许二小姐的......”

    许二小姐今日一直穿着天青色的衣裙。

    众人顿时一阵哗然,不约而同地看向邹氏。

    邹氏脑海中轰的一声,下意识的上前几步。当看到破碎的天青色裙摆时,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击中,全身软绵绵的没了半点力气。

    竟然是瑾娘!

    怎么会是瑾娘!

    小邹氏死死按捺着心里的雀跃,皱眉走到邹氏身边,声音里溢满了不敢置信和惊讶:“大姐,怎么会是瑾娘......”

    邹氏的眼泪唰的涌了出来。震惊伤心失望难堪,种种情绪汇聚在一起,令她几乎再没勇

    气看第二眼。

    瑾娘不是说了不愿意嫁给纪泽吗?还让她拒绝了小邹氏的提亲。可现在怎么又会和纪泽在这里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冷眼看着邹氏落泪伤心,心里憋闷了许久的闷气尽数抒了出来。口中还假惺惺的安慰:“大姐,你先别急着伤心。或许根本不是瑾娘,只是另外一个人,凑巧和瑾娘穿同样的衣裙罢了。”

    那个少女一直用长发遮着脸,根本看不见脸。

    听小邹氏这么说,邹氏心中升起一丝希冀。是啊,或许那个女子根本不是瑾娘。只是和瑾娘穿着一样的衣服。

    邹氏反复在心中安慰自己,好不容易找回了一丝力气,走了过去,蹲下身子。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:“你......是不是瑾娘?”

    那个少女哭声未停,更无颜露出面容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中冷笑不已,故作沉重的走上前,也蹲下了身子:“瑾娘,你别再哭了。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,等穿好了衣服再说......”

    一边温言宽慰,一边撩开了少女的长发。

    少女羞愧的满是泪痕的脸颊终于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小邹氏所有的话都卡住了,神情僵硬,眼底满是震惊。

    怎么会是顾采蘋?!

    许瑾瑜人呢?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二章 是你!

    怎么是你!

    小邹氏几乎脱口而出,幸好死死的忍住了,头脑几乎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邹氏在看清少女的脸孔时,也是一惊,旋即又是一阵释然和欢喜。虽然这么想很不厚道。可只要不是瑾娘就好!

    “顾小姐,”邹氏有意无意的扬高了声音,让所有人都听进耳中:“怎么会是你?”

    顾采蘋什么也不说,只用手重新又捂住脸,嘤嘤的哭了起来。那哭声听不出太多伤心,反而透出一股愿望达成喜极而泣的意味来。

    不是许瑾瑜,竟是顾家的四小姐!

    纪妤一脸错愕,声音颇为尖锐:“顾采蘋,你怎么会和大哥在一起?是不是你故意勾引大哥?”

    顾采蘋继续哭泣。

    纪妤恨恨不已地说道:“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做出这等丑事,亏你还有脸在这儿哭。换了我是你,现在就该找条绳子一死了之。”

    纪氏同族的女眷们面面相觑,很快围了过来。

    纪泽也被围在中间无法脱身,那张俊美温和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......

    这也是难怪的。和人家清白的姑娘家私会偷情,偏偏被捉了个正着,被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,颜面上实在过不去。

    在场的毕竟都是纪家的女眷,谁也没多嘴指责纪泽什么。

    小邹氏头脑一片混乱,全身僵硬着,一时间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。下意识地看向纪泽。

    纪泽也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怎么会是顾采蘋?

    小邹氏又急又气又恼,目光里不免带了几分指责。

    纪泽的嘴唇抿的更紧了,眼里闪着幽暗的怒火。这个问题还用多想吗?肯定是许瑾瑜窥破了小邹氏的计谋,来了个李代桃僵。

    这个顾采蘋,换上许瑾瑜的衣裙,又喝了加了药的茶水,恬不知耻的缠了上来。

    最可恶的是,他之前也喝了同样的茶水,根本控制不住自己,让顾采蘋得了逞......

    这些说来话长,其实,从丫鬟尖叫掉落灯笼到现在,不过是短短片刻功夫。

    可对小邹氏来说,这片刻,无疑是从天上跌落进深谷里。

    明明之前设计的好好的,为什么忽然会换了人?顾采蘋是心甘情愿顶替许瑾瑜前来,可恶的许瑾瑜,分明是识破了一切来了个将计就计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怄的吐血的心都有了。

    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她算是彻底领会到了。

    现在怎么办?要怎么收场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众人神色微妙,各怀所思。捉奸的场面全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精彩,反而透出一股诡异来。

    一时没人说话,只有顾采蘋呜呜的哭泣声。

    邹氏看清了少女的面孔后,就浑身轻松,头脑也远比平日灵活。立刻吩咐身边的人:“春儿,你立刻去找件干净的衣服来,伺候顾小姐穿上。”

    春儿应了一声,匆匆的跑着走了。

    邹氏又对小邹氏低声说道:“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。先让世子回去,再送顾四小姐回沉香阁。有什么事待会儿再细问。”

    家丑不可外扬!有这么多人在,好多话也不便问出口。

    小邹氏头脑还是一片混乱,僵硬的点了点头,然后看向纪泽:“世子先回浅云居吧!”

    纪泽心烦意乱,看都没看小邹氏,更没心情看顾采蘋。抬脚便要走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一个穿着浅紫衣裙的少女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这个少女脚步匆忙,当看到衣衫不整的纪泽和狼狈不堪的顾采蘋时,顿时花容失色:“世子,顾姐姐,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?”

    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,小邹氏所有的怒火都涌了上来。

    是许瑾瑜!

    小邹氏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,许瑾瑜浑然不察,一脸急切的问道:“姨母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世子怎么会和顾姐姐在这里?”

    明知故问!

    小邹氏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这事你就别问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你一个姑娘家,别打听这种事。”邹氏接过话茬,嗔怪地瞪了许瑾瑜一眼。然后,很快察觉出不对劲来:“瑾娘,你身上怎么穿着顾小姐的衣裙?”

    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顾采蘋的身上盖着的是许瑾瑜那件天青色的衣裙。许瑾瑜身上穿着的,却是顾采蘋白日穿的浅紫色的衣裙......

    再联想到之前小邹氏的怪异反应,众人的面色就更微妙了。

    “顾姐姐很喜欢我身上的衣裙,晚上到引嫣阁来找我,我见她喜欢,索性和她换了衣裙。”许瑾瑜一脸惶然的解释:“我也不知道顾姐姐竟会穿着这身衣服来见世子。”

    邹氏心中愈发疑惑,追问道:“瑾娘,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?”

    顾采蘋为什么要穿着许瑾瑜的衣裙来见纪泽?

    她怎么会知道纪泽就在这里?

    就算是两人见面说话,也不至于匆忙间在这里野合吧!

    一个又一个疑问,浮上邹氏的心头。邹氏能想到的,众人当然也能想到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了小邹氏一眼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邹氏心里一沉。

    她不算聪明,却也不是傻子。今天晚上的事实在有些蹊跷。顾采蘋恋慕纪泽的事,府里无人不知。可纪泽对顾采蘋却不温不火不冷不热。两人怎么会在今日晚上跑到这里来幽会?

    难道,此事和小邹氏有关系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春儿很快跑了回来,朝露从春儿的手里接过衣裙,伺候着顾采蘋穿上。

    在场的除了纪泽之外都是女眷。众人识趣地转过身。

    顾采蘋此时也顾不得羞臊了,在朝露的伺候下穿了衣服,勉强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后背痛,身上痛,下身更是羞人的痛不可当。刚一站好,就牵动了痛处,顾采蘋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小邹氏听着顾采蘋细细的嘶一声,又气又恨,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嫉火。那一团火苗在胸膛处燃烧不熄,烧的五脏六腑都快焦了。

    这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!这件事想捂也捂不住了!

    难道真要遂了顾采蘋这个贱人的心意?让她嫁进府来?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三章 选择

    许瑾瑜凑到顾采苹身边,搀扶住顾采苹的另一只胳膊:“顾姐姐,你别哭了,先回沉香阁再说。”

    两人四目相对,迅速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。

    两人各偿所愿!

    顾采苹哽咽着嗯了一声,便垂下了头。心里却暗自欢喜。

    不管如何,这门亲事是跑不掉了。这么多人亲眼看到了......纪泽想不娶她也不行!

    贱人!亏得还有脸摆出这副可怜的表情!小邹氏咬牙暗恨,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,一阵阵刺痛。

    更令小邹氏心惊的,是纪泽投过来的冷冷的一瞥。

    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小邹氏一手谋划。现在闹成了这样,纪泽心里不痛快,难免迁怒到了小邹氏身上。

    小邹氏满心的恼怒憋闷,偏偏一个字都无法辩解。

    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纪泽阴沉着脸回了浅云居。

    顾采苹在朝露和许瑾瑜的搀扶下,回了沉香阁。

    小邹氏强打起精神对众人说道:“天已经晚了,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,请大家伙儿多多体谅。还请各自回府,我就不一一相送了。”

    发生了这样的事,哪里还有心情送客。

    众人纷纷表示谅解,一个个告辞的时候,看向小邹氏的目光都是极其微妙的。今天是纪妧出嫁的大喜日子,侯府却闹出了这等事。而且,此事似乎和小邹氏扯不开关系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被看的心头火起,却不好发作,僵硬着脸进了沉香阁。

    顾采苹还在哭泣,一双眼睛已经哭的又红又肿。露出来的脖子上有着可疑的印记。

    小邹氏看在眼中,又嫉又恨,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。可怜的掌心被长长的指甲掐出了一道道印记。

    没了外人,小邹氏也没了强颜欢笑的必要,冷着脸问道:“顾四小姐,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为什么会到假山那边去?还遇上了世子?”

    不等顾采苹回答,又尖锐冷厉的指责道:“女子当以贞静守礼为美德!你一个尚未定亲的少女,和一个男子在园子里做出这等丑事来,我都替你觉得脸红!我已经打发人去顾家报信了,等顾家人来了,你自己向他们解释。”

    这说辞真是耳熟!

    许瑾瑜心中暗暗冷笑。小邹氏算计她不成,反而被顾采苹捡了便宜,心中不知多气多恨。

    眼看着木已成舟了,小邹氏也没了办法,只能咬牙认了这门亲事。不过,这番羞辱和敲打是少不了的。先拿捏住顾采苹的短处,将来顾采苹就算是嫁到了侯府,也会顶着一个婚前不贞的名声,在人前抬不起头来。

    就像前世的她一样!

    可惜,小邹氏这回事打错主意了。

    “姨母,此事怪不得顾姐姐。”许瑾瑜忽然张了口,明亮的眼眸盯着小邹氏:“其实,今天去假山边赴约的人本应该是我才对。”

    邹氏脸色一白,说话都不利索了:“瑾娘,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什么叫去假山边赴约的人应该是她?

    小邹氏的面色也僵住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想干什么?难道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?

    “今天晚上,是含翠传了世子的口信给我,说是世子约了我在假山处相会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欣赏着小邹氏难看之极的面色,不疾不徐的说道:“我觉得孤男寡女私下相会不好,本不打算去。含翠一再相劝。后来,顾姐姐正好来 了。她喜欢我身上的衣裙,我就换了给她。顾姐姐听闻世子约我见面说话,心中好奇,所以代我前去,想问一问世子缘由。却没曾想会有后来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顾姐姐生平最是知礼懂礼,绝不会做出投怀送抱的事情来。这其中,肯定有些蹊跷。现在细细回想起来,顾姐姐在我那儿喝了一杯茶才走了。那壶茶是含翠亲自煮的,茶水中一定有些问题。姨母可以召含翠前来询问,一问便知。”

    邹氏越听越愤怒,看向小邹氏的目光里满是怀疑:“妹妹,这个含翠是你身边的丫鬟。她做的这些,你该不会不知情吧!”

    小邹氏心念电转。

    没算计到许瑾瑜,反而被许瑾瑜狠狠将了一军。偷鸡不成蚀把米,当然可气可恼。可现在撕破脸皮,绝不是明智之举。

    此事的真相若是揭露出来,她的脸也算丢尽了。一旦传出去,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。

    更何况,就算许瑾瑜没了用处,至少还有许徵。

    冲着许徵,也要先哄好邹氏。

    小邹氏将满心的愤怒都压了下去,挤出一个委屈的神情:“大姐,我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妧姐儿出嫁的事。今天一整天和你更是寸步不离,我连见都没见过含翠。含翠做了什么,我根本一无所知。”

    邹氏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,想也不想的接过了话茬:“既是这样,那就把含翠叫过来问问。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
    邹氏再好的脾气,也被这件事彻底惹怒了。

    如果今天去园子里的不是顾采苹,而是许瑾瑜......现在失了贞节和清名的人就是许瑾瑜了。

    就算要结亲,也该正大光明的议亲提亲。暗中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来算计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,实在太卑鄙太无耻了!

    如果是小邹氏暗中算计许瑾瑜,未免令人心寒。

    一旁的纪妤按捺不住了,怒气冲冲的说道:“姨母这话是什么意思,难道是疑心我娘么?”

    “妤表妹不必激动。”许瑾瑜淡淡说道:“这件事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,仔细一查就知道。若是问含翠问不清,不妨叫世子来对质。不管怎么说,世子私下约我在假山边见面总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纪妤被噎的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小邹氏此时会意过来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这是借着此事,逼着她让含翠来顶杠......

    这么看来,许瑾瑜分明是一开始就猜到了含翠是一颗暗棋。

    要不要保下含翠这颗棋子?

    这个选择不算难。小邹氏没怎么犹豫,很快就有了决定:“含玉,你立刻去叫含翠到沉香阁来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四章 下场

    引嫣阁。

    含翠躺在床上,却没什么睡意。

    按着时间来算,现在许瑾瑜和世子的事已经该被人发现了才对。只可惜她没能亲眼看到这场热闹。

    等过了今晚,许瑾瑜就会声名尽毁,想不嫁进侯府也不行了。这件事她功不可没,夫人一定会重重赏她。或许,她还能凭借着这个功劳和含玉一较长短。将来这侯府里,人人见了她都要恭敬的喊一声含翠姑娘......

    含翠越想越激动,翻了一个身,继续浮想联翩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忽然响起了敲门声。

    含翠迅速回过神来,警戒的问了句:“是谁在门外?”

    “含翠,是我。”是含玉的声音:“夫人吩咐了,让你现在就去见她。”

    含翠松了口气:“好,我这就起来。”

    好在之前是合衣而睡,稍稍整理一下衣服头发就行了。含翠很快就起身开了门,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含玉。

    “含玉,都这么晚了,夫人叫我是为了什么事?”含翠笑着试探:“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含翠的眼眸异常闪亮,语气中带着一丝窃喜和兴奋。

    含玉眸光一闪,似笑非笑地应道:“确实发生了一些事。夫人现在叫你过去,大概是有些话要问你。”

    含玉说的意味深长,可惜含翠现在满脑子都是欢喜雀跃,压根没留意到含玉的异样:“好,我现在就随你去。”

    含玉冷眼看着含翠得意的样子,心中暗暗冷笑一声,却没有出言提醒。

    两人一起进府,又一起被挑到夫人身边伺候,明里暗里一直在较劲。含翠对她又嫉又恨,她对含翠何尝不是暗暗忌惮?

    夫人谋划的事出了这么大的差错,含翠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。现在就暂且让她得意一会儿好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含翠走着走着,察觉出不对劲来,迟疑的问道:“含玉,夫人不是有话要问我么?怎么不是去汀兰院?”

    这方向,分明是去沉香阁的。

    含玉在前领路,头也没回:“夫人吩咐我领着你去沉香阁,你心里有什么疑问,待会儿见了夫人自己问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含翠碰了个软钉子,心里十分不快。不过,她颇有些城府,并未当场和含玉闹口角,反而陪笑道:“瞧瞧我,又多嘴了。你可别和我一般计较。”

    我当然不会和你一般见识。以夫人的手段,还不知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!

    含玉的唇角闪过轻蔑的冷笑。

    沉香阁很快就到了。含玉毫不迟疑的向顾采蘋的屋子走去。

    紧随在含翠身后的含玉心里愈发疑惑。发生了这样的事,要么去汀兰院问话,要么就该去浅云居或是引嫣阁。怎么也不该到沉香阁来吧!而且,去顾采蘋的屋子又算怎么回事?

    含翠忽然隐隐生出了不妙的预感。

    可此时此刻,也容不得她再多想了。

    含玉推开门,向小邹氏复命:“夫人,奴婢将含翠带来了。”

    含翠挤出笑容,进了屋子。然后,含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和惊惶。

    顾采蘋坐在椅子上,发丝凌乱,满脸泪痕,眼睛又红又肿,看着十分狼狈。许瑾瑜就站在顾采蘋身侧,神色镇定从容。

    更令含翠震惊的是,许瑾瑜的身上竟穿着浅紫色的衣裙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看了过来,目光冷然中透着嘲弄。

    含翠心里一沉。终于意识到不妙了。

    如果计划顺利,现在狼狈不堪无颜见人的人应该是许瑾瑜。可现在,垂泪哭泣的人却是顾采蘋。而许瑾瑜,安然无恙!

    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含翠脑子里乱轰轰的,僵硬着一张脸上前行礼:“奴婢见过夫人。这么晚了,不知夫人特意召奴婢前来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都是含翠的错!

    一定是含翠说话行事露了马脚,这才惹了许瑾瑜起疑。然后将计就计耍了她一回。现在她所有的如意算盘都被打乱了。还要想出理由应付邹氏的愤怒诘问,别提多憋闷了。

    这件事绝不能扯到她的身上来。这个替死鬼,非含翠莫属。

    小邹氏聚集了一个晚上的惊愕难堪愤怒慌乱,在此刻全部迁怒到了含翠的身上:“贱婢,跪下!”

    含翠双膝一软,反射性的跪下求饶:“夫人请息怒,奴婢不知道做了什么,竟惹得夫人如此生气......”

    “亏你还有脸问!”小邹氏铁青着脸,眼中闪着怒焰:“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?世子什么时候让你传的口信给瑾娘?还有,你给瑾娘煮的茶水里到底放了什么?”

    最坏的预感竟然成了事实。

    含翠面色一白,急急的辩解:“夫人请明鉴,奴婢只是替世子传了口信。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。煮的茶水里也绝没有半点问题。若是夫人不信,可以拿茶壶来,一查便知......”

    小邹氏根本不听她的解释,冷哼一声道:“狡辩!如果不是你在茶水里放了药,顾四小姐误喝了茶水,怎么会做出投怀送抱的事来!”

    “奴婢真的是冤枉啊!”含翠又惊又惧,全身不停的颤抖,连连磕头告饶:“奴婢自从到了小姐身边,一直尽心尽力伺候,从不敢有半分懈怠。做的都是分内的事,怎么敢在茶水里做手脚。请夫人明察!”

    “是啊,含翠平日伺候的确实尽心。”谁也没料到,竟是许瑾瑜张口为含翠说情:“而且,含翠谨慎仔细,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在茶水里做手脚。除非是有人暗中指使......”

    是啊!

    明明就是小邹氏暗中吩咐她这么做的。现在凭什么都怪罪她的身上来?

    含翠霍然开朗,猛然抬头看向小邹氏,目光中竟多了几分鱼死网破的狠辣:“夫人,其实此事另有内情。请夫人容奴婢慢慢道来......”

    小邹氏心里暗道不妙。

    绝不能让含翠把实情都说出来!

    “闭嘴!”小邹氏猛的站起身来,怒喝道:“来人,把这个心存不轨胆敢陷害主子的贱婢给我拖出去,狠狠地打!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小邹氏身后两个粗壮的婆子便杀气腾腾地走上前来。一左一右用力扭住含翠的胳膊。

    含翠面容惨白,奋力挣扎:“夫人,奴婢一切都是奉命而为。你怎么能这般绝情......”

    一个婆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布来,用力地塞进含翠的口中。她所有的申辩都被堵了回去。

    含翠不能说话了,小邹氏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稍稍落回原位。

    不管怎么说,含翠是不能再留了。否则,待会儿等顾家人来了,含翠说出真相,这事就彻底没法收场了。

    这盆脏水,必须泼到含翠身上。

    不过是个卖身进府的丫鬟罢了,一条贱命不足惜!

    小邹氏冷冷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立刻把这贱婢拖出去,重重的打!”

    打多少板子,却没说。

    两个婆子顿时会意过来,一起领了命令,将含翠往外拖。

    含翠在小邹氏身边伺候多年,岂能不知道小邹氏的脾气。顿时肝胆俱裂,拼命挣扎。被一个婆子在胸口处用力的踹了两脚,痛得放声大喊。

    只可惜口中被塞了棉布,再用力喊叫也只是呜呜的声音罢了。

    许瑾瑜面无表情的看着含翠被拖出去,心中毫不动容。

    助纣为虐!为虎作伥!

    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,完全是含翠咎由自取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婆子们将含翠拖到了院子里,立刻捆绑住了双手,再将含翠捆

    在长木凳子上。两根结实粗大的木棍狠狠地落在含翠的背上。几棍子下去,便是几道血痕,痛彻心扉。

    不!不是我!

    含翠费力地吐出口中的布团,高声叫嚷起来:“夫人,奴婢冤枉!奴婢是听了夫人的吩咐......啊”

    棍子没落在背上,狠狠地打中了她的脸颊。

    含翠的脸颊迅速肿了一片,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,还有两颗牙。

    一张狞笑的脸凑了过来,低声道:“含翠,你自己找死,怪不得我们。到了地下,记得安分去投胎。”

    含翠心寒如冰,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,身下湿了一片。

    那婆子不屑的哼了一声,毫不留情的又冲含翠的脸打了一板子。这一次,却是脸颊都被打烂了。

    含翠惨叫一声,接下来,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。

    凄厉的惨叫声传进屋子里。

    顾采蘋听的心惊肉跳,全身微微一颤,惊异不定地看了许瑾瑜一眼。小邹氏这是要杀人灭口,顺便将满肚子的怒气都撒到含翠头上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如此心狠手辣,万一待会儿对她动手怎么办?

    许瑾瑜握住了她的手,冲她安抚的笑了一笑。

    不用怕!有我在,担保你无事!

    顾采蘋心下稍安。忽然想起之前在屋子里的那一番对话来。

    “好,我去!不过,事后你一定要替我找出合适的理由来。不然,我的声名可就全毁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担心。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。到时候姨母领着人去捉奸,你什么也不用说,什么也不用做,只要一直哭就行了。别的都由我来应对!”

    ......许瑾瑜果然没骗她。

    到现在为止,许瑾瑜一直站在她这一边,甚至将小邹氏的气焰都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顾采蘋一边想着,一边又低声啜泣起来。

    外面的棍子声和惨叫声实在太惨厉了,邹氏也听的毛骨悚然。原本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,忍不住对小邹氏说道:“含翠已经挨了板子受了教训,还是别再打了。再这么打下去,只怕含翠会被活活打死。顾家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来了,总得留着含翠一命,给顾家一个交代。”

    就是不能留着含翠!

    等顾家人来了,万一含翠供出所有的实情,才是真的糟了!

    小邹氏冷笑一声:“这等欺瞒主子的刁奴留着还有何益,打死了事。等顾家来了人,我自然会好好给她们一个交代。”

    话语中流露出的狠辣无情,令人心中生寒。

    邹氏看着一脸阴狠的小邹氏,心里直冒寒气。

    当年没出阁时,小邹氏就是一个极伶俐聪慧的少女,整日黏着她,口口声声亲热的叫着大姐。她对小邹氏颇有几分怜惜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过去了,姐妹两个一直靠着书信,不咸不淡的来往。她明知道小邹氏手段厉害,却总是不自觉的将小邹氏当成了当年的少女。

    直到这一刻,小邹氏撕去了所有温和的面纱,露出了真实的狰狞和狠戾......

    邹氏忽然清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侯府根本不是久留之地。

    这次的算计,明摆着是冲着许瑾瑜来的。如果不是许瑾瑜机灵,躲过了算计。现在等待许瑾瑜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根本没留意邹氏的神情。

    外面的棍子声依然霍霍,惨叫声却越来越弱,渐渐的没了声响。

    纪妤平日再任性跋扈,毕竟是一个没成年的少女,一开始还强撑着。到后来却是俏脸泛白,全身微微发抖。下意识地往小邹氏身边靠了靠。

    纪妤看了小邹氏一眼,平日熟悉的脸孔,此时陌生极了。

    不知怎么地,纪妤心里莫名的有些发凉。完全是出自本能的,又往许瑾瑜身边挪了几步。

    许瑾瑜对纪妤素来没什么好感。可看到纪妤被吓坏了的苍白脸孔,也硬不起心肠来了。悄然握住纪妤的手,低声安慰:“不用怕。含翠是自作自受,落得这样的下场怪不得别人。”

    含翠的冤屈,到了夜半自己去找小邹氏算账好了。

    纪妤还是很害怕,难得的没嘴硬,紧紧的攥着许瑾瑜的手没吭声。

    外面终于彻底没了声响。

    一个婆子进来复命:“夫人,含翠已经咽气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一颗心落了地,随意地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那婆子又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含翠的尸首要怎么处置?”

    小邹氏不耐地瞪了婆子一眼:“这点简单的小事还用得问吗?”当然是拖到乱葬岗去喂狗。

    婆子立刻心领神会,迅速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小邹氏看向顾采蘋,脸上居然还挤出了温和的笑容:“采蘋,这次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五章 裂痕(一)

    众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战。

    小邹氏前一刻要了一条人命,下一刻却这般若无其事......

    顾采蘋心里也不停冒着寒气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握住顾采蘋的手:“顾姐姐,姨母在和你说话呢!这件事都是含翠捣的鬼,如今姨母已经狠狠发落了含翠,你也别一直委屈的哭了。你和世子已经......姨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的。”

    含翠已经死了!

    想利用此事扳倒小邹氏是不可能的。先顺利的促成顾采蘋和纪泽的亲事再说。只凭着这件事,已经足够小邹氏头痛懊恼的了。

    顾采蘋被这一提醒,很快回过神来,用袖子擦了擦眼泪,哽咽着说道:“一切但凭伯母做主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其实吃人的心都有,脸上却硬生生的挤出笑容来:“你放心,我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不闻不问。我已经打发人去顾家送信了,等顾家来了人,我会和他们商议定亲的事。”

   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,小邹氏心里怄的直滴血。

    算计来算计去,竟然被一对丫头片子坑了!

    什么无辜委屈!根本就是顾采蘋心甘情愿代许瑾瑜去假山边赴约。一个愿打一个愿挨!白白的赔上了纪泽......

    再咬牙切齿再恨也没用了!事情到了这一步,打落牙齿也得和着血吞了再说!

    “有情人终成眷属!”许瑾瑜笑吟吟地在小邹氏的伤口上撒盐:“我先恭喜顾姐姐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心中狂喜不已,脸上却流露出羞答答的神色:“妹妹别来取笑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耗尽了全身力气,才勉强将心头翻涌不息的怒意按捺下去。

    许瑾瑜看向小邹氏,徐徐笑道:“姨母,天色这么晚了,也不知顾家的人什么时候会来。我和娘就不在这儿多等了,先回引嫣阁了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的事,自然有顾家人为顾采蘋出面撑腰,她乐得轻松悠闲地看好戏。

    小邹氏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:“也好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邹氏没出声,默默的起身,领着许瑾瑜一起出了屋子。

    含翠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,院子里一滩血迹令人触目惊心。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令人作恶。

    邹氏皱紧了眉头,忽然觉得气短胸闷心烦意乱。

    许瑾瑜似是察觉到了邹氏的异样,忙搀扶住邹氏的胳膊,低声道:“娘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邹氏深呼吸一口气,低低的应道:“回去再说。”

    一路无话。母女两个匆匆地回了引嫣阁。许徵也回来了,正要往外走,正好迎面遇上了许瑾瑜和邹氏。

    “妹妹,你没事吧!”许徵一脸急切:“我们那边酒席刚散不久。我一回引嫣阁,就听说今天晚上府里出了事,含翠也被带走了。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小丫鬟说的含糊不清,许徵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许瑾瑜定定神,迅速地将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......含翠悄悄说有事禀报的时候,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。她说世子约我在假山旁相会,我不肯去赴约,含翠反复劝我去,还捧了茶水给我喝。顾采蘋正好来了。她倾慕世子,心甘情愿的代替我去赴约,我便和她换了衣服。那杯茶水也让她喝了......”

    加加减减,说了大半的实情。真正关键的部分,自然是不能说的。

    饶是如此,许徵已经听的火冒三丈。

    “欺人太甚!”许徵咬牙切齿的怒道:“如果不是你机灵,又有顾采蘋挡了这一回,现在失了贞节的人的就是你了!姨母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!”

    许瑾瑜嫁给纪泽,对含翠能有什么好处?

   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,含翠是受小邹氏指使才有了今晚的举动。小邹氏把一切都推到了含翠头上,简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。

    许徵越说越愤怒,握紧了拳头:“我现在就去找姨母问个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,你别冲动!”

    许瑾瑜立刻拦下许徵:“姨母确实居心不良。可我又没去,现在受了伤害的是顾采蘋。顾家人得了消息,只怕连夜就会来了。今天晚上,姨母是别想消停了。你现在去找她只会添乱。”

    “等顾家人来了,姨母肯定要和顾家人商议定好亲事。顾采蘋会嫁到侯府来,姨母以后不会再打我的主意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最后一句,许徵的怒气稍稍平息,深呼吸一口气说道:“好,我听你的,今晚暂时算了。等顾家和侯府商定好了亲事,我再去找姨母。”

    兄长这般护着自己,许瑾瑜心里暖暖的,说道:“姨母已经命人将含翠打死了,这件事显然是要全部推到含翠身上。就算去找她,也没什么用......”

    “我们搬出侯府!”

    邹氏出人意料的张了口,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:“明天我就和你姨母说一声,三天之内搬出侯府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先是一怔,很快会意过来。不知怎么的,鼻子忽然一酸:“娘......”

    “瑾娘,我向来看重你大哥,我盼着他早日考中科举,光耀门庭。”邹氏温柔的凝视着许瑾瑜,目光中带了些许歉然:“所以我才坚持要来投奔 你姨母。你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来,是我出于私心,硬是带着你一起到了侯府。这几个月来,你一直过的不太开心,也常和你姨母不对付。我都看在眼里,却一直劝着 你忍耐。我想着,至少也等你兄长考过了秋闱再搬走。”

    “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,我不能再等下去了。再这么下去,谁知道你姨母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。威宁侯府再好,我们也不待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是她全部的希望,她最重视的也是儿子。

    可女儿也是她的心头宝,身为母亲,岂能容忍有人这么算计自己的女儿?

    许瑾瑜听着这番话,眼眶陡然红了。

    邹氏处处偏袒许徵,她表面不介意,心中却无法不介怀。心中藏着这么多秘密,她从没打算和邹氏提起只字片语。

    在最关键的时刻,邹氏总算没令她失望。

    “娘,我们暂时还不能搬出侯府。”原本没打算说的事,许瑾瑜此时也不瞒着邹氏了:“刚才姨母命人打死含翠之前,我没吭声,就是不想彻底撕破了脸。大哥现在还不能走,等考过秋闱再走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邹氏皱眉:“为什么一定要考中秋闱才走?我们搬到邹家的老宅去,那里清净,徵儿不用理会侯府里乌七八糟的事,可以专心读书。”

    之前许徵已经结识了不少人。眼看着秋闱已经近了,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,应该专心温习,不宜再出府走动。回邹家老宅反而更安静。

    许瑾瑜抬眸,眼中流露出无奈和苦涩:“有件很重要的事,我和大哥一直没敢告诉你。秦王对大哥百般示好,其实是别有用意。我们留在侯 府,反而安全一些。秦王碍于颜面,也不便对大哥做出什么。如果去了邹家老宅,就不好说了。等大哥有了功名在身,秦王也会多几分忌惮。到那个时候再搬出侯 府......”

    邹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,忍不住打断了许瑾瑜:“瑾娘,你把话说的清楚点。什么叫别有用意?秦王看重你大哥,难道不是因为你大哥才华出众么?”

    许瑾瑜嘴角的笑容愈发苦涩沉重:“不,不止是这个。其实,秦王天生喜欢男人。他现在看中的正是大哥!”

    这个消息对邹氏来说不亚于晴空霹雳,头脑嗡的一声。

    秦王竟是想让许徵做他的男宠!

    这对许徵来说,简直是天大的羞辱!

    邹氏脸孔煞白,嘴唇哆嗦着,没了半点血色,泪水唰的涌了出来:“老天,这是做了什么孽!怎么就遇上了这等事......”

    那可是堂堂皇子啊,明的不成,暗中的手段也数不胜数。他现在看中了许徵,许徵岂能躲得过去。

    就算是待在侯府,也只是一时权宜之策,难不成要在侯府躲上一辈子?

    “娘,你先别哭。”出言安慰邹氏的,竟是许徵:“现在秦王还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了他的丑恶用心。他身为皇子又有野心,平日的言行举止更要格外留心。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使出那些下作手段来。等我有了功名,也就多了一道护身符。只要我小心应付,他也不好拿我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接过话茬:“大哥说的对。他身为皇子,身份尊贵,我们招惹不起。可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,总不会做出强掳人进府的事情来。我们小心提防就是了。这件事绝不能声张,更不能在姨母和世子面前露出马脚。一旦彻底撕破了脸,我们也就没了周旋的余地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叹道:“娘,这儿只有我们三个人,有些事也不必再瞒着你了。秦王会对大哥生出心思,都是因为纪泽!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,故意欺我们一无所知,将大哥带到了秦王面前。”

    邹氏全身簌簌发抖,泪如雨下:“都是我的错。白长了一双眼睛,竟没看出你们的姨母和世子的恶毒心肠。将你们兄妹两个带进了侯府。先是她算计瑾娘的亲事,现在又是徵儿......”

    邹氏的语气中满是后悔和自责。

    许瑾瑜见邹氏哭的这般伤心,心里也不是滋味,搂住泣不成声的邹氏:“娘,这怎么能怪你。知人知面不知心,你和姨母一别多年未见,如果不是为了大哥的前程,你也不会领着我们来侯府投奔。来都来了,遇上了这样的事大概是命中注定。既然躲不过,那就想法子应付解决好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语气愈发轻松起来:“瞧瞧这一回,姨母想算计我不成,还被我反过来将了一军。现在憋了一肚子闷气,等着顾家人找上门。再不情愿,这门亲事也得认了。我的危机也就解除了。大哥的事,也未必没办法解决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大哥原本不想将这些事告诉你,就是担心你自责内疚,更担心你藏不住心事,在姨母面前会露出马脚。现在将所有事都告诉你了,你可得稳住心情,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。不然,肯定瞒不过精明的姨母和世子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百般宽慰,邹氏激动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。

    邹氏用袖子擦了眼泪,眼睛依旧是红通通的,神色却十分坚决:“放心好了,我以后一定加倍小心。”

    为母则强!

    邹氏原本是个心肠软耳根软的妇人,也不擅作伪。可为了许徵兄妹的平安,她一定会有所改变。

    许瑾瑜展颜笑道:“我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,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!”

    邹氏用力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许徵忍不住上前一步,一手搂着许瑾瑜,一手搂着邹氏。少年俊秀的脸上满是坚定:“娘,妹妹,你们不用担心,我不会有事的。我一定会在秋闱中考个好名次,明年再考春闱。等我风光的站到金銮殿上的那一天,谁也休想来算计我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轻轻嗯了一声,将头靠在兄长的胸膛上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草草安慰顾采蘋几句,“亲切”地叮嘱顾采蘋好好休息,就出了沉香阁。

    浅云居离沉香阁很近。

    小邹氏沉着脸进了浅云居。

    出了这样的事,纪泽的心情也阴郁极了,冲了许久的凉水,又换了干净的衣服,俊脸上满是阴霾。

    当下人禀报小邹氏来的时候,纪泽抿紧了薄唇,眼中闪过怒意。

    今晚的事,都是出自小邹氏的主意。如果不是她的算计有了偏差,就是她的人做事露了马脚,结果反过来被许瑾瑜和顾采蘋联手算计了一回......

    想到要娶顾采蘋过门,纪泽的心情愈发恶劣。半晌都没吭声。

    来报信的小厮依旧战战兢兢的等着。

    纪泽深呼吸一口气,淡淡说道:“请夫人在正厅里等上片刻,我待会儿就去。”

    那小厮应了一声,匆匆退下了。

    纪泽面色阴晴不定,过了许久才起身去了正厅。

    小邹氏也是一脸阴沉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,没了往日的暧昧和调情,各自含着怒意。

    “我和世子有要事商议,”小邹氏沉声吩咐:“所有人都退下。”

    换在平日,两人根本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见面说话。出了这档子事,倒是没什么可忌讳的了。

    丫鬟小厮们很快就退的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小邹氏皱着眉头,低声说道:“玉堂,我也没想到许瑾瑜那个丫鬟这么精明狡猾,竟窥破了我的算计,还怂恿着顾采蘋换了她的衣服去见你......”

    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!”纪泽冷冷地打断了小邹氏:“木已成舟,我已经碰了顾采蘋,想不娶也不行了。”

    之前他提议和许瑾瑜私会就好,是小邹氏坚持一定要“将生米煮成熟饭”,毁了许瑾瑜的名节。这么一来,许瑾瑜就再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。

    在小邹氏的坚持下,他勉强同意了。赴约前喝的茶水中加的药,也是小邹氏亲自准备的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小邹氏的主意,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么不可收拾的地步?

    小邹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。半晌,才红着眼眶说道:“你只顾着自己生气,难道我心里就好过吗?我原本指望着此次彻底收服了许瑾瑜,将来才能安分的被我拿捏在手里。没想到她这般狡猾......”

    “她是你嫡亲的姨侄女,”纪泽的语气中满是讥讽:“怎么会是简单角色。你这个亲姨母,未免太小觑你的侄女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满肚子的委屈,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:“玉堂,我知道你心里怪我。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周全。你生气也是难免的。可事情已经这样了,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补救,别让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,让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。”

    重点是不能让人对她生出疑心来吧!

    纪泽薄唇抿的紧紧的,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小邹氏暗暗松了口气,继续安抚纪泽:“现在想来,娶了顾采蘋也不全是坏事。许瑾瑜心眼太多太狡猾,又一心想攀着安国公府这根高枝,就是被算计了,也不会甘心。说不定将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。倒不如娶了顾采蘋过门。”

    “顾家虽然是勋贵世家,这几年却渐渐式微,顾采蕙一死,顾家就打起了让顾采蘋嫁过来做续弦的主意。顾采蘋一心倾慕你,心思又浅薄,倒是比许瑾瑜更好拿捏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,纪泽却没怎么动容,冷然说道:“顾氏临死前,我曾亲口答应过她,绝不会娶顾采蘋过门。”

    顾氏已经死了,这是她临死前唯一的要求。

    他对顾氏再冷淡薄情,也不能罔顾自己的誓言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知肚明这是纪泽在怪自己,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又伤心。

    可这又能怪谁呢,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明小看了许瑾瑜。小邹氏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:“说到底,都是我的错。事情已经这样了,再生气懊恼也无济于事了。你就娶了顾采蘋吧!”

    纪泽冷哼一声,面色十分难看。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六章 裂痕(二)

    小邹氏又低声道:“顾家人只怕连夜就会过来。今晚我们都不得安生的休息。”

    纪泽扯了扯唇角,眼底满是冷笑:“我就是避而不见又能如何?顾家人不满,大可以将顾采蘋带回去,另外嫁人。”

    “玉堂,你就别说气话了。”小邹氏将心里所有的苦水都咽了下去,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:“今天晚上的事,绝不能传出去。所以必须要安抚 好顾家人。否则,事情一旦传开了,我们侯府可就颜面扫地了。我这个威宁侯夫人也会被人耻笑,以后还怎么在京城勋贵女眷面前露面?你就当是为了我,忍了这一 回。”

    纪泽冷冷道:“为了你,我做的事情还少吗?”

    小邹氏的泪水滑出眼角,哽咽着应道:“你对我的好,我心里当然是清楚的。我为了你,难道不是日夜担惊受怕么?算计许瑾瑜这门亲事,也是为了我们两个长久的厮守。我也没想到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......”

    赔了夫人又折兵!最懊恼不甘的人是她才对!

    纪泽看着一脸泪痕的小邹氏,终于稍稍软化了下来:“好了,你别哭了。等顾家人来了,我自会应付。”

    总算是说服了纪泽。

    小邹氏暗暗松口气,心里却很清楚。经过此事之后,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。她一定要想尽方法,将他的心重新拢回来......

    “今天的事,你只管全部推到含翠身上。”小邹氏迅速的说道:“含翠已经被我命人

    仗毙了。”

    死人是不能张口说话的。有什么脏水,只管泼给含翠就是了。

    纪泽随意地嗯了一声,忽的说道:“许家人是什么反应?”

    小邹氏定定神道:“刚才我只顾着处置含翠和遮掩实情,一时没留意到大姐是什么反应。不过,许瑾瑜刚才既然没说出所有的事,显然没打算彻底撕破脸。许徵想考科举,将来想谋前程,依仗我们侯府的地方还多的很。”

    纪泽眸光一闪,淡淡道:“如果许家人想搬走,无论如何要拦下来。秦王对许徵极为上心,这颗棋子万万不能出差错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一口应了下来:“这事交给我,大姐耳根子最软,我哄她两回,她一定会乖乖留下。”

    只要邹氏不走,许瑾瑜和许徵也只能留在侯府里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门口响起了脚步声,含玉的声音响了起来:“启禀夫人,顾家的人已经来了。”

    从事发送信到现在,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。顾家人来的倒是快!

    小邹氏和纪泽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的冷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顾家人得了信就匆忙赶来,来的人只有顾老爷和顾夫人。

    顾老爷心中焦急,面上还能维持镇定。顾夫人却是一脸惊慌,进了沉香阁之后立刻要见顾采蘋。

    小邹氏忙上前拦住顾夫人:“采蘋已经睡下了。今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,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难免心中难过。先让她一个人平静平静,明天再细问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顾夫人红着眼眶问道:“送信的人说的含糊其辞,我这个当娘的听的心急如焚,片刻没停赶过来。总得亲眼看采蘋一眼,心里才能放心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挤出一脸愧疚的神情:“事情的真相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。今日晚上,原本世子约了瑾娘去假山边说话,没曾想瑾娘身边的丫鬟居心不 良,自作主张,竟在茶水中做了些手脚。顾小姐无意中喝了茶水,又代替瑾娘去赴约,结果.......不管怎么说,是我们侯府管束下人不力,才闹出了这等 事,委屈了采蘋。”

    顾夫人脸色一白。

    小邹氏说的语焉不详,可话中之意却很明显。

    顾采蘋分明是已经失了贞节......

    虽然她一直盼着女儿能嫁到侯府,却从未想过用这样的法子。婚前失贞的事一旦传出去,将来顾采蘋还怎么见人?

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!”顾夫人又气又急,语气不免尖锐了起来:“采蘋自小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,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。”

    顾老爷的脸色也变了,直视着纪泽:“玉堂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纪泽早有准备,脸上满是愧然:“此事都是我的错,请岳父息怒。”

    没等顾老爷说话,顾夫人已经掩着脸哭了起来:“我可怜的女儿,遇上这等事,将来还怎么嫁人......”

    小邹氏忙说道:“这件事,世子自然要负责到底。我们本就是姻亲,可惜顾氏走的早。将来娶了采蘋过门,也算是亲上加亲的好事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边说边冲纪泽使眼色。

    纪泽略一迟疑,才不甚情愿的张口:“岳父岳母若不嫌弃,我会尽快登门提亲。”

    不嫌弃!

    当然不嫌弃!

    当年顾家和纪家门当户对,顾家的嫡长女嫁到纪家做了长媳。这几年,顾家光景远不如前,纪家却是扶摇直上。顾采蘋能嫁给纪泽做续弦,是再好不过了。

    顾夫人和顾老爷心里一松。

    顾夫人的啜泣声渐渐小了。顾老爷张口叹道:“看来,也是采蘋和你有缘分。也罢,早些定下亲事。等明年过了蕙娘的孝期再成亲。”

    此事一说定,接下来的话自然就好说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拉起顾夫人的手,歉然说道:“今日是委屈采蘋了。亲家夫人请放心,那个居心叵测的丫鬟已经被我处置了。今天晚上的事情,我会严令府里的下人收口如瓶,绝不会外传。还有知情的,都是我们纪家同族的人,她们知道轻重,绝不会在外面乱说的。”

    得了小邹氏的保证,顾夫人心中也松了口气,口中却叹道:“不是我信不过你,只是这事关系着采蘋一辈子的名声。若是那些个无事生非的小人在背后乱嚼舌头,采蘋就是嫁进了侯府,也挺不直腰杆来做人了。”

    这是逼着小邹氏承诺,将来顾采蘋进了门之后,不能用此事来拿捏她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中暗恨,可此时先安抚顾家人要紧,只能先应了再说。

    “将来采蘋过了门,我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。”小邹氏昧着良心说道:“府里的下人谁敢乱说半个字,我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他!”

    顾夫人这才满意了,装模作样的擦了眼泪:“你这么说,我也就放心了。亲家夫人别怪我多嘴啰嗦。女儿是娘的心头肉,当娘的都不愿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。这样的心情,夫人一定能体谅吧!”

    小邹氏挤出一个笑容:“我也是有女儿的人,如何能不体谅你的心情。你只管放心,明日我就找人登门提亲。不过,顾氏到底走了没多久,提亲定亲的事不宜宣扬。也请亲家夫人包涵。”

    提起病逝的顾氏,顾夫人又红了眼圈:“这是理所应当的。采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委屈。”

    顾老爷和纪泽都没说话,小邹氏和顾夫人却越说越投契,原本僵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门口响起了绵软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“爹,娘!”顾采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,秀丽的脸庞挂着泪珠,怯生生的惹人心怜。

    顾夫人见了顾采蘋,心中一阵心疼,快步走上前将顾采蘋搂进怀里:“我的乖女儿,你受委屈了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在顾夫人的怀里,低低的抽泣起来。

    得了便宜还卖乖!明明是主动代替许瑾瑜前来,还主动勾引他,这个时候摆出这副模样真是可笑。

    纪泽脸上没什么表情,心中厌恶又鄙夷。

    小邹氏也是一阵气短胸闷,一口气差点上不来。

    不过,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。

    小邹氏上前两步,软语说道:“采蘋,你别哭了。我刚才已经和你爹娘商议过了,明日就登门提亲,早些定下亲事,等明年顾氏孝期一过,就迎娶你过门。不过,这门亲事暂时别声张,免得有人在背后闲言碎语说三道四。”

    太好了!

    终于如愿以偿了!

    顾采蘋几乎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。她将头埋在顾夫人的怀里,免得激动兴奋的样子落进小邹氏和纪泽的眼里。

    知女莫若母!

    顾夫人眼角余光瞄到顾采蘋雀跃欣喜的俏脸,立刻猜到了其中定然别有内情。眼下不宜追根问底,等回了顾家再说。

    顾夫人打定主意,张口说道:“定亲的事明日再商议,我先带采蘋回府。”

    既是要定亲了,再住在侯府可就不像话了。更何况,刚出了这样的事,顾采蘋留在纪家实在不合适。

    小邹氏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,连客套的挽留都没有,立刻就应道:“也好,天这么晚了,收拾衣物行李实在不便。亲家夫人先带着采蘋回去,所有的衣物行李,我明天打发人送去顾家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有劳了。”

    顾夫人也没心思再客套了,很快就辞别。

    小邹氏和纪泽亲自送了他们到门口。

    顾家的马车走了之后,纪泽瞬间沉了脸,看也没看小邹氏一眼,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七章 不眠

    小邹氏看着纪泽大步离开的身影,心里一凉。

    纪泽这回是动了真怒,迁怒于她,这才当众撂脸色给她看。其实,她才是一肚子酸溜溜的苦水,而且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......

    回了汀兰院后,小邹氏隐忍了一个晚上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。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被砸的粉碎。

    几个丫鬟守在门外,听着屋子里不绝于耳的咣当脆响,却无人敢进屋相劝。就连含玉也老老实实在门外待着。

    含翠伺候夫人多年,又被夫人派到许瑾瑜身边做眼线。只因为出了点差错,夫人就毫不留情的命人仗毙了含翠。含玉虽然和含翠不对付,可亲眼看着含翠惨死,不免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悲凉。从含翠再想到自己,愈发惶惶难安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屋子里的动静才消停下来。

    含玉深呼吸口气,冲另外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,轻轻的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满地狼藉,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。

    小邹氏阴沉着脸,眼底闪着怒意和狠戾。

    丫鬟们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,轻手轻脚的收拾起来。收拾完了之后,又默默地退下。含玉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。她是小邹氏的贴身丫鬟,每天晚上都要留下值夜。

    小邹氏等了又等,直到过了子时,依然没等来纪泽。

    很显然,纪泽今夜是不会来了。

    含玉鼓起勇气说道:“已经过了子时,夫人也该安置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阴冷地哼了一声:“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,如今连我什么时候歇着也要管了。”

    含玉心里一紧,反射性的跪下请罪:“奴婢多嘴,请夫人息怒。”一边跪着一边暗暗懊恼,明知道小邹氏心情不好,还上赶着往前凑,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。

    小邹氏满心烦躁,哪有心情责骂含玉,不耐地挥挥手:“罢了,今夜不用你值夜了,退下吧!”

    含玉暗暗松口气,忙退下了。

    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,含玉久久没能入睡。含翠满身鲜血凄厉惨叫的模样在眼前不停的晃动,心里像被一块巨石沉沉的压着,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顾府。

    顾老爷不便多问,自回了屋子歇下。

    “采蘋,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顾夫人神色凝重,张口问道:“你老老实实的张口道来,不准有半个字隐瞒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脸皮再厚,也说不出口,支支吾吾地应道:“威宁侯夫人不是已经都说了么?”

    顾夫人轻哼一声,板着脸孔道:“有哪个丫鬟敢做出这等事情来。分明就是小邹氏暗中指使的。还有你,怎么会跑到许瑾瑜的屋子里,又穿了许瑾瑜的衣服又‘误喝’了茶水?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?在我面前,还有什么可遮掩的。”

    顾采蘋羞愧的垂着头,低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:“......如果我不去,就白白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。许瑾瑜亲口和我说了,她对姐夫无意,所以愿意将这样的好机会让给我。我思来想去,一狠心就去了......”

    顾夫人心血翻涌,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:“你......你到底长没长脑子!许瑾瑜摆明了是要坑你!你乐颠颠的上了钩,还对人家感恩戴德,简直蠢钝如猪!”

    顾采蘋不乐意了,想也不想地反驳:“许瑾瑜明明是在帮我,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,哪里是坑我了?现在结果不是很好么?纪家明日就会登门提亲了!威宁侯夫人也说了,会将此事压下来,不准下人乱嚼舌头。等我嫁过去,用些手段整治下人,谁还敢提起这桩事?”

    简直是被许瑾瑜洗了脑中了邪!

    顾夫人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,努力平复紊乱的心绪:“罢了,事情已经这样了,说什么也没用了。你记着以后离许瑾瑜远一点。”

    免得被人家卖了还喜滋滋的帮着数银子。

    顾采蘋敷衍的应了一声,压根就没把顾夫人的话听进心里。

    以前她对许瑾瑜又嫉又恨,十分忌惮。不过,经过此事之后,她对许瑾瑜所有的敌意都烟消云散了。没有许瑾瑜的鼎力相助,她想嫁进威宁侯府不知还要费多少波折。

    再者,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,许瑾瑜当时说的清楚明白,既未逼迫也未引诱说服,是她心甘情愿的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子时过后,一个黑影悄然翻墙,出了威宁侯府。

    这个黑影身材矫健,十分灵活。走出了一段之后,口中忽的发出几声古怪的声音。很快,便有同样的声音相和。

    然后,不知从哪儿冒出另一道黑影。从这个黑影的手中接过一个纸卷。

    从威宁侯府出来的黑影,正是周勇。

    周勇是周聪的同族堂弟,也是陈元昭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,身手超卓,擅长易容隐藏踪迹追踪。被派到威宁侯府来做花匠,着实有大材小用之嫌。

    不过,在偶尔听堂兄周聪提起自家将军似对许小姐有意之后,周勇心里所有的不情愿顿时不翼而飞,盯梢收集消息传信忙的精神抖擞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将军一直不近女色孤身一人,京城里流言纷纷,说什么将军身患隐疾......

    他们才隐疾!他们全家都隐疾!将军只是缘分还没到,没有中意的女子罢了。

    现在终于有了曙光!将军竟然开始留意女子,还特意拨了两个最出色的暗卫到侯府来。为了将军能早日娶许小姐过门,必须要努力!

    潜伏在侯府外专门负责传送消息的暗卫共有两拨,日夜待命。

    周勇飞快地叮嘱一声:“今晚的消息十分重要,一定要连夜送到将军手里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和纪泽竟然暗中算计许小姐,这让周勇很愤怒!幸好许小姐机智,来了个李代桃僵。哼!就算许小姐真的亲自前去,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纪泽得逞!

    那个暗卫应了一声,轻巧无声的上了骏马,飞驰去送信。

    一个时辰后,暗卫策马到了神卫军营。

    军营大门紧紧关着,看守营门的士兵毫无睡意,目光警戒。一队队巡逻的士兵不时经过。

    送信的暗卫在营门外吹出了古怪的声音,营门很快就开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一排排整齐的营房,普通的士兵五十个人睡一个营房。低等的将领条件稍好一些,四人一间营房。

    陈元昭身为神卫军的统领,可以独自睡一间营房。军营里住宿的条件远远比不上安国公府,偌大的房间里,只有一床一桌一椅,还有一个放置衣物的柜子。显得宽敞又空荡。

    陈元昭即使在睡梦中也十分机警,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,立刻惊醒了过来,右手握紧枕边的长刀,沉声喝问:“谁?”

    “将军,周勇有紧急消息,命属下连夜送来!”

    威宁侯府出了什么事,让周勇这般焦急?

    陈元昭身体已经早一步做出了反应,迅速下床开门。暗卫将纸卷送到了陈元昭手上,然后退下了。

    陈元昭点燃烛台,然后迅速的展开纸卷。

    纸卷上只有寥寥数行,陈元昭很快就看完了,眉头紧皱,神色凛然。

    今日是纪妧出嫁的大喜日子,威宁侯府却出了这等事......

    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美丽温婉又坚强镇定的少女脸庞。

    她曾经说过,前世是小邹氏和纪泽设计陷害,使得她前世失了贞节声名尽毁,不得不嫁进侯府。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
    这一世,她将计就计,将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拱手“让”给了顾采蘋。

    他一直以来对她都存着偏见,显然是太过偏颇了。

    她不是他想象中的贪慕虚荣不择手段,只是一个被算计的无辜又可怜的娇弱女子罢了。当年的事,或许也只是陈元青一厢情愿。她只是躲在陈元青的院子里,并没有巴着陈元青不放的意思。而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厉声指责,也怪不得她会那样愤怒......

    陈元昭的心里罕见的有了一丝类似歉然的情绪。再低头看一遍,莫名地不快又愤怒。

    小邹氏!纪泽!他们两个竟然这般算计许瑾瑜!

    一股莫名的怒气在胸膛处涌动。

    其中的原因,他没有深想。

    他只是很快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。立刻调拨五十个身手过人的暗卫暗中守着威宁侯府。一旦威宁侯府里有任何异动,周勇和芸香再加这些暗卫,足可以保护许瑾瑜安然无恙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这一晚,不知有多少人辗转反侧一夜难眠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,小邹氏起床的时候,面色晦暗眼下一片青影。也不知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
    含玉用了近半盒脂粉,才勉强遮掩住了小邹氏难看的脸色。

    平日世子在府里的时候,早上一定会来给小邹氏请安。然后顺理成章的留下陪小邹氏一起吃早饭。这也是纪泽和小邹氏唯一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一起的机会。

    今日纪泽却迟迟不见踪影,小邹氏命人精心准备的早饭也凉了下来。

    小邹氏坐在饭桌边等了又等,等的心都凉了。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八章 做戏

    纪妤很快就来了。

    她一向没心没肺也没眼色,见小邹氏面色不愉,只以为小邹氏是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:“娘,木已成舟,你也别生气了。为顾采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。她费尽心思不就是想嫁到我们侯府来么?现在暂且让她得意一阵子,等她嫁过来了,有的是整治她的法子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瞪了纪妤一眼:“这么大的人,整日口没遮拦。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?”

    要说也该私下说。这里一堆伺候的丫鬟,保不准谁嘴快就传出去了。这不是现成的话柄吗?

    纪妤撅起了嘴:“她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,我连说上几句也不行么?昨天晚上亲眼目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,看她以后还拿什么脸见人!”

    “闭嘴!”小邹氏本就心情不佳,听到纪妤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,简直是怒从心底起火从心中来:“以后这件事不准再提。要是胆敢多说半个字,你就给我待在清芷院里,不准踏出院门半步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大发雷霆,纪妤被骂的灰头土脸,果然不敢再吭声了。

    还要再训,就听丫鬟来禀报,邹氏母子三人来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眼眸一暗,深呼吸一口气,将心里的怒气压下去:“快些请他们进来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当邹氏和许瑾瑜许徵出现的时候,小邹氏所有的怒意已经收拾的一干二净,一脸亲热的笑容:“你们来的正好,早饭吃了没有,正好一起吃早饭。”

    邹氏看着小邹氏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心里涌起阵阵寒意。

    她真是有眼无珠。

    一厢情愿的以为小邹氏热心的照顾他们母子,对小邹氏充满了感激。却不知道这张亲切温柔的皮囊下,藏着的却是一颗阴险狠毒的心,和纪泽联合起来算计许瑾瑜和许徵......

    现在还不能和小邹氏撕破脸!

    为了许徵的安危,就算是有再多的愤怒也得忍着,绝不能让小邹氏生出疑心。

    邹氏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:“我们来之前已经吃了早饭,妹妹不必客气。”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。

    就连许瑾瑜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。

    邹氏的表现实在可圈可点,比起以前强太多了。

    看来,将部分实情告诉邹氏是正确的决定。一家人齐心协力,总比一个人独自守着秘密来的好。

    小邹氏主动提起了昨天晚上的事:“昨天晚上的事,真是对不住大姐和瑾娘。含翠是我身边的丫鬟,我看着她老实本分,才打发她到瑾娘身边伺 候。没曾想她狗胆包天,竟做出这等欺瞒主子的事情来。都是我调教不力看走了眼,差点害了瑾娘,我这心里实在难受,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好......”

    一脸的自责和愧疚。

    邹氏竟也不遑多让,握着小邹氏的手说道:“我们两个是亲姐妹,你的为人我能不清楚么?昨天晚上的事,都是那个含翠自作主张,肯定和你没什么关系。你也不用耿耿于怀了。瑾娘安然无恙,含翠也被你发落了。这件事以后可别再提了,免得伤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听的十分感动:“当年没出阁的时候,大姐处处待我宽厚。这么多年了,我片刻没敢忘过。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,大姐竟没怪我,实在让我感动。”

    “说这些,倒显得见外了。我领着徵儿和瑾娘来侯府,承蒙你处处关照。这份恩情,我也一直记在心里呢!”邹氏也说的情真意切:“今日你还得忙着准备去顾家去提亲,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,只管张口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抿唇一笑:“那我可就不客气了。上午要去顾家,大姐陪我一起去好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想也不想的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两人亲热的拉着手说话,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。

    邹氏的表现,令许瑾瑜暗暗惊喜不已。一个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无尽。一夜过来,邹氏的演技突飞猛进,令人刮目相看啊!她原本准备张口说话,现在见邹氏应付的周全,倒是省心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目光一扫,看了过来:“瑾娘,你心里没怪姨母吧!”

    “姨母说这话,可真让我羞愧脸红了。”许瑾瑜的演技比邹氏又高了一筹,看不出半点不妥:“说起来,要怪我粗心才是。如果我早些发现茶水里有问题,拦着顾姐姐,也就不会有昨晚的事了。姨母别生我的气才好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又俏皮的笑道:“不过,错有错着。成就了这么一桩大好姻缘,姨母也该为世子高兴才是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,狠狠的戳中了小邹氏的痛处。

    小邹氏暗暗咬牙切齿,脸上却挤出笑容道:“是啊,我心里

    也为世子高兴。”

    高兴个屁!

    气都要气死了!

    一想到顾采蘋要嫁到侯府来,她心里就憋闷得透不过气来。原本打算好的如意算盘彻底被打乱了。可恨的是现在还不能翻脸。

    没了许瑾瑜这桩亲事,还有许徵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显然也在打着沾光的念头,显然没将所有的实情都告诉邹氏。不然,以邹氏的性子,绝不可能一点都不露出来。只要许家人还有所求就好,她好言好语的哄几句,依然能将邹氏哄在掌心里。

    小邹氏不动声色的盘算着,对许瑾瑜说道:“含翠欺瞒主子,我已经替你出了这口恶气。你别为此事和姨母生分了就好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抿唇一笑:“这怎么会。对了,如今含翠没了,姨母是不是要再赏一个丫鬟到我身边?”

    ......小邹氏又被戳中了痛处,笑的有些勉强:“这倒不用了。你身边的人手也足够用了。”

    一个含翠已经让她一肚子闷气了。再派丫鬟过去,明摆着是安插眼线。这么蠢的事怎么能做。

    许瑾瑜狡诈精明,根本不是好对付的主儿。更何况,现在顾采蘋和纪泽就要定亲了,许瑾瑜已经派不上用场了,以后多命人留意许徵才是正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打起精神,准备好了提亲需要的东西,又打发含玉去浅云居请世子过来。

    约莫一盏茶功夫,纪泽才来了汀兰院。俊美的脸孔上没什么喜色,也没什么笑意:“母亲让人叫我来,不知有何事?”

    态度远比平日生疏冷漠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中一阵气闷,面上却挤出笑容来:“昨天晚上已经和顾老爷顾夫人说好了,今日就要登门去顾家。该准备的登门礼我已经准备好了,叫你过来,是想问问你的意思......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。”纪泽淡淡说道:“一切任由母亲做主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。

    邹氏见气氛不对劲,忙笑着打起了圆场:“既然世子没什么意见,那就早点动身吧!这登门提亲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,总得多去几次表示诚意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顺势下台:“也好,那我们现在就动身。”

    纪泽面无表情的起身。

    一路上,纪泽骑着马在前疾驰,威宁侯府的马车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。

    小邹氏心神不宁,偶尔掀起车帘,却连纪泽的影子都看不见,心里愈发憋闷懊恼。

    邹氏试探着说道:“看世子的样子,似乎对这门亲事不十分情愿。”

    何止是纪泽!她也十分不情愿好吗?

    小邹氏强撑着笑容道:“顾氏亡故还不到半年,现在又去顾家提亲,世子重情义,心里大概不是个滋味。心情不太好,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
    世子重情义?

    这话骗鬼还差不多!

    邹氏在心中暗暗撇嘴。如果纪泽真的念着顾氏,又怎么会早早地打上了许瑾瑜的主意。男欢女爱这种事,一个巴掌拍不响。昨天晚上顾采蘋投怀送抱,纪泽不也“笑纳”了?这个时候再谈什么情义,实在是可笑!

    “有情有义”的纪泽,到了顾家之后,也不好再板着脸。拿出了平日的翩翩风度,叫了一声岳父岳母。

    顾老爷略显矜持的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顾夫人倒是表现的颇为亲热,笑着说道:“快些坐下说话,不必拘束。”

    对纪泽这个女婿,顾夫人满意极了。

    家世顶尖,品貌出众,年纪轻轻就手握兵权,深得帝心。可惜大女儿没福气,早早的就去了。好在还有小女儿,这么好的女婿,可不能被别人抢走。

    虽然顾采蘋思虑不妥,做事太冲动,婚前失贞损了名节。不过这么做也有好处,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,无论如何跑不掉了。

    彼此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,省却了繁琐的客套话,直接提起了亲事。

    “......世子的为人品行,你们都是清楚的,我也就不多说了。今日我正式登门提亲,亲家夫人不妨考虑几日,再给我答复。”小邹氏心里怄的滴血,脸上还得挤出笑容:“我过几日再来,听亲家夫人的回音。”

    不管怎么说,也没有当场就定下亲事的道理。

    小邹氏给足了颜面,顾夫人心中也十分满意,笑着应了。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九章 蜕变

    说完了正事,顾夫人客气的挽留午饭。

    小邹氏憋了一肚子闷气,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午饭,更没心情和顾夫人你来我往的做戏,委婉又坚决的推辞了。

    顾夫人见小邹氏去意坚决,也未多挽留,亲自送了小邹氏一行人出府。

    刚出了顾家,纪泽脸上的笑容就褪的一干二净,面无表情的骑上骏马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看着纪泽远去的身影,一颗心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,如置冰窖,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邹氏看在眼里,故作疑惑地低声道:“妹妹,我看着世子似乎不太高兴。难道他对这门亲事不满么?”

    小邹氏回过神来,掩饰的笑了一笑:“怎么会不满意。大概是脸皮薄,有些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......亏得小邹氏有脸睁眼说瞎话!纪泽全身上下有哪儿能看出是不好意思了?

    以前邹氏对小邹氏深信不疑,连带着对小邹氏说的话也从未生出过疑心。现在清醒过来,仔细留心之下,自然留意到了小邹氏的异样。

    邹氏心中冷哼一声,面上却挤出笑容附和:“是啊,世子还年轻,脸皮薄些也是难免的。你这个做母亲的,总得多担待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母亲”这两个字,又深深的戳中了小邹氏的痛处。

    是啊,她是纪泽的继母。

    即使是最情热的时候,这个事实也是她心头最大的隐痛和阴影。她和纪泽只能在暗夜里私会,白日在人前要维持着继母和继子应有的距离和生疏。

    她这个做母亲的,还要亲自为纪泽操持亲事......

    她甚至没有资格流露出半丝嫉意。

    小邹氏的心被尖锐的刺划破,鲜血淋漓,痛不可当。笑的有些僵硬:“到底不是出自我的肚皮,我这个继母,也只能多忍让几分。”

    邹氏叹道:“是啊,继母难当。这么多年来,真是苦了你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扯了扯唇角,实在说不下去了,索性住了嘴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回了侯府,邹氏陪着小邹氏用了午饭,才回了引嫣阁。

    许瑾瑜有一肚子话要问邹氏,先吩咐所有人都退下,又特意命初夏在门口守着。

    有了含翠的例子,邹氏对这么谨慎的举动只有赞成的份:“瑾娘,还是你细心。当时含翠来引嫣阁,我还觉得她憨厚老实勤快。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,她竟然包藏祸心。这次又听了你姨母的吩咐,暗中陷害你。亏得你心思敏锐,躲了过去。”

    提起含翠,邹氏满心的怒火。

    看似忠厚,实则一肚子奸诈坏水。落得被仗毙的下场,真是活该!

    许瑾瑜淡淡说道:“含翠不过是个替罪羊,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姨母。”

    这次借着小邹氏的手除掉了含翠!将来总有一天,她会将前世所受的屈辱全部“还”给小邹氏。

    邹氏一脸歉然自责:“都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明,不然,你和徵儿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困境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就别再自责了。”许瑾瑜笑着安抚道:“姨母擅长做戏,你被蒙蔽了一时也不算什么。以后多提几分小心。这威宁侯府里的腌臜事,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,说的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此时的邹氏自是听不出来。

    许瑾瑜又笑道:“娘,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大大出我意料了。之前和姨母有说有笑,看不出半点异样。只要这么和姨母周旋下去,料想姨母也不会轻易闹翻撕破脸。只要再熬过几个月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自从嫁给许翰之后,夫妻恩爱和睦。许翰性情方正,别说妾室,连个通房都没有。邹氏前半辈子活的幸福安逸,也没经历过阴暗的内宅争斗,比起阴狠无情的小邹氏来,城府心计都是远远不及。

    许瑾瑜对邹氏的性子非常了解,也因此,邹氏今天意外的精彩表现才更令人惊喜。

    这一世她的重生,渐渐影响到了身边所有的人。

    或许,邹氏会给她更多的惊喜。

    “我既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,日后说话行事自然会加倍留神。”邹氏的脸上浮现出了坚毅和坚定:“她要是再敢对你动什么心思,或是胆敢算计徵儿,我就是豁出这条命,也不会放过她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涌起阵阵暖意,忍不住将头依偎进邹氏的怀里:“娘,你能这么想,我心里真高兴。不过,对付姨母的事不用豁出性命,交给我就行了。我自有法子对付她。”

    邹氏一怔,反射性的追问了一句:“你要怎么对付她?会不会有什么危险?”

    许瑾瑜却不肯细说,避重就轻的应道:“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,总之我有法子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见她不肯说,只好无奈的叮嘱:“不管你要做什么,都要谨记先顾着自己的安全。”话语里透出真切的关怀。

    许瑾瑜心里一暖,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隔日,纪妧和新婚夫婿李睿一起回门。

    纪妧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初为人妇的娇艳明媚,和李睿一起向小邹氏姐妹行礼问安,又领着李睿一一见了纪泽纪妤还有许瑾瑜兄妹。

    一番寒暄过后,纪泽领着李睿去了书房说话,许徵也随着去了。

    内堂里,剩下一堆女眷。

    小邹氏连着两夜都没睡好,兼之心情烦闷,纵然是满脸的浓妆也遮掩不住憔悴的面色。强打起精神问纪妧:“这两日在夫家可还适应吗?公婆待你和善吗?夫婿待你可还好?”

    小邹氏问的客套,纪妧应的也十分客气:“还算适应。公公婆婆脾气都很温和,相公也对我很好。”

    到底不是亲母女,一个毫不关心问的不痛不痒,一个漠不在乎答的漫不经心。

    干巴巴的问答了几句之后,纪妧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平日最擅长做戏,不管心中在想什么,脸上一定滴水不漏。可今天,小邹氏面色晦暗心不在焉,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。

   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?

    纪妧心中暗暗好奇,试探着问道:“母亲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,是不是府里这两日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纪泽和顾采蘋将要定亲的事肯定瞒不过去。

    小邹氏略一犹豫,便说道:“府里确实有事,而且是一桩喜事。世子和顾四小姐情投意合,昨日我已经陪着世子到顾家提过亲了。”

    纪妧:“......”

    她没听错吧!

    才短短三天,大哥竟然已经和顾采蘋谈婚论嫁了,这也太诡异了吧!大哥明明对顾采蘋没什么好感,所谓的“情投意合”又是从何而来?

    “二姐,就在你出嫁的那一天晚上,顾采蘋和大哥在园子里的假山旁私会,被大家都看在眼里。”纪妤迫不及待的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:“顾家人当晚就把顾采蘋带会去了。大哥迫于无奈,只能去顾家提亲了。”

    纪妧听的瞠目结舌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纪妤对顾采蘋没半点好感,语气中满是鄙夷和轻蔑:“亏她也是正经的名门闺秀,连投怀送抱这么无耻的事都做得出来。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,怎么配嫁给大哥做威宁侯府世子妃?有这么一个大嫂,以后我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......”

    “妤儿!不得胡说!”小邹氏板起了脸,目光凌厉:“我们侯府和顾家正在议亲,很快就会交换更贴正式定亲。顾四小姐很快就会是你的长嫂。你对顾四小姐不得言辞污蔑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沉了脸,纪妤撇撇嘴,却也不敢再多说了。

    纪妧终于回过神来,此事发生的蹊跷,显然别有内情。当着众人的面不便追问,还是找个机会私下问一问许瑾瑜好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午饭过后,纪妧邀了许瑾瑜到沉香阁。闲话几句后,很快就问起了纪泽和顾采蘋的事:“......三妹说的含糊不清,母亲也不肯细说。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?大哥根本不喜欢顾采蘋,怎么会和她在假山边私会?”

    许瑾瑜早料到纪妧会追根问底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的事,亲眼目睹的人不在少数。想瞒也瞒不过去,也没有隐瞒的必要:“其实,那天晚上世子原本是约了我在假山边相会,顾采蘋是代替我前去......”

    什么?

    纪妧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许瑾瑜面不改色的应道:“你没听错。那天晚上,原本应该去赴约的人是我。我不愿前往,顾采蘋换了我的衣裙,又喝了含翠煮的酸梅茶,去了 园子里。那杯茶水里有些问题,顾采蘋和世子就......发生了那样的事。世子占了顾采蘋的清白,总得负责。所以,昨日就到顾家提了亲。”

    “含翠已经被姨母命人仗毙。姨母还严令府里的所有下人,不准提起此事。每次妤表妹提起,姨母都会大发雷霆。这些话我私下说给你无妨,当着姨母的面,你可前往别多问。”

    纪妧倒抽一口凉气,久久没说话,看向许瑾瑜的目光里满是复杂。

    许久,才低声道:“瑾表妹,你是不是还有些重要的事没告诉我?”

    第一百二十章 定亲

    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。

    大哥怎么会忽然约许瑾瑜相会?含翠怎么会在茶水中下药?还有,许瑾瑜是怎么察觉出不对劲的?顾采蘋又是怎么代她前去赴的约?

    种种疑问在纪妧的心头闪过,她紧紧地盯着许瑾瑜,问出了心中的疑问。

    纪妧冰雪聪明,许瑾瑜早料到表面的“事实”瞒不过纪妧:“妧表姐,以你的聪慧,肯定能猜出端倪来。这件事真正的主谋不是世子,也不是含翠,而是姨母。”

    纪妧果然没怎么惊讶,皱着眉头说道:“姨母有意让大哥娶你,直接和大哥说就是了。为什么要用那么龌龊的法子来算计你?”

    许瑾瑜是小邹氏嫡亲的姨侄女。小邹氏想让许瑾瑜嫁给纪泽做续弦以便掌控内宅,这也说得过去。可是,小邹氏怎么会用如此不堪入目的手段来算计许瑾瑜?

    许瑾瑜平静又坦然的应道:“原因很简单。因为之前姨母暗中向我娘提了亲,被我拒绝了。姨母如意算盘落了空,心中不甘,才会使出那样的手段来。我不愿嫁给世子,顾采蘋却是心仪世子,求之不得,所以心甘情愿地替我去赴约。”

    纪妧又静默了许久,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:“你果然一点都不喜欢大哥。”

    所以才将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拱手让给了顾采蘋。

    许瑾瑜淡淡一笑:“是,我没有做世子妃的野心,对世子也没有男女之情。姨母想让我嫁进侯府来,不过是想利用我,也没存着什么好心。我当然不愿受她的利用。所以来了个顺手推舟将计就计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承认的十分坦荡。

    纪妧苦笑一声:“换了是我,大概也会像你这么做。我原本盼着你做我的大嫂,看来是不可能了。”

    想到顾采蘋,纪妧心里就一阵阵厌恶。

    奈何事实就是这么残酷。顾采蘋嫁到侯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,不管她喜不喜欢,都要接受这个事实!

    许瑾瑜看着纪妧,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。

    两人从疏远到熟悉,从彼此防备到默契相投。如果没有前世的阴霾,如果没有纪泽,她们一定会是一对闺中密友。

    可惜,这段友情从一开始就被层层阴云笼罩。

    她和小邹氏纪泽的仇怨不死不休。她复仇成功的那一天,就是威宁侯府颜面扫地之时。她和纪妧之间,大概也只有反目成仇了......

    想到这些,许瑾瑜心里沉甸甸的。纪妧因为纪泽和顾采蘋的亲事,心情阴郁,也没了说话的心情。

    两人沉默地对坐了许久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按着俗礼,新妇回门,在娘家不宜待的太迟。

    纪妧临走前,和兄长纪泽详谈了许久。具体说什么,谁也不知道。纪妧离开的时候,脸色有些沉重。

    “妹妹,你今日和妧表姐是不是说了什么?”许徵忍不住问道:“自妧表姐走了之后,你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轻叹一声:“妧表姐聪慧过人,有些事根本瞒不过她。我只能说实话。我和她关系再好,终究抵不过她和纪泽的兄妹之情。将来,我和她会渐行渐远,或许还会反目。想到这些,我心里有些难受。”

    许徵见不得她这副低落的样子,笑着安抚道: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总不能因为她,就顺了姨母的心意吧!”

    “是啊,我知道这是必然的事。”许瑾瑜笑的有些苦涩:“所以,我心里才更不是滋味。”

    许徵怜惜的摸了摸许瑾瑜的长发:“世上的事,总不能两全,总有许多无奈。对妧表姐来说,最重要的人是她的兄长。对你来说也是一样,我和娘的分量比谁都重。是纪泽和姨母先来算计我们,我们只是自保罢了。没什么可愧疚难受的。”

    确实是这个道理。

    可理智是一回事,感情从来都是另一回事。

    许瑾瑜打起精神说道:“大哥,你不用为我担心。我心情有些郁闷,等过些日子就会好了。离秋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,你只管专心用功读书,其余的事情一概都不用管。”

    许徵笑着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对他来说,这次的秋闱至关重要,不容有失!他确实要专心准备,不能分心。

    眼下小邹氏要忙着纪泽和顾采蘋定亲的事,应该也没什么闲情逸致来挑刺找茬吧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确实很忙。

    虽说纪泽和顾采蘋定亲的事不宜张扬,要低调进行,该有的步骤确实半点都不能少的。免得失了礼数,被顾家挑出毛病来。

    纪泽回了军营之后,对定亲一事不闻不问,所有的事自然都落到了小邹氏身上。

    小邹氏一肚子苦水无处可诉,强撑着笑脸张罗定亲的事。

    一个月后,两家交换了更贴,正式定下了亲事。

    小邹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,脾气愈发阴晴不定。汀兰院里的丫鬟一个个战战兢兢,唯恐一个不慎挨了板子,落得和含翠一样的下场。

    纪泽和顾采蘋正式定了亲事,婚期定在了来年的四月。这个消息没有刻意宣扬,却还是很快传进了各人耳中。

    这一日,散了朝之后,秦王特意叫住了纪泽,笑着拍了拍纪泽的肩膀:“你也太不够意思了。悄无声息的就定了亲事,这样的喜事,怎么瞒的那么紧。怎么也该请我喝上一顿喜酒吧!”

    纪泽每次想到这门亲事,就怄的不得了。压根不想提,含糊的应了句:“顾氏走了还不到一年,定亲的事不便宣扬。”

    “瞒着别人也就罢了,怎么连我也瞒下了。”秦王和纪泽是嫡亲的表兄弟,平日来往甚密,说话也十分随意:“听说你要娶顾家的四小姐做续弦。那位顾四小姐上次来过秦王府,还是和许二小姐一起落的水......”

    不提这个还好。提起这个纪泽脸色更微妙了。

    当日顾采蘋落水,丑态毕露,被众人都看在眼底。当时他根本没有救她的心思,眼睁睁地看她出了丑。

    当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,他得娶她过门。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......哼!他那个时候就应该做些手脚,让顾采蘋永远待在水塘里。

    秦王心思敏锐,很快就察觉出纪泽的情绪有异,半开玩笑的试探道:“别人定亲都是满心欢喜,你倒是与众不同,不但没高兴,还冷着一张脸。怎么,难道这门亲事你不情愿?”

    纪泽立刻矢口否认:“没有的事,殿下多心了。”

    家丑不可外扬!顾采蘋纵有千般不好,以后总得嫁到侯府来。而且,那天晚上的事实在不愿启齿。

    纪泽避而不谈,秦王也不好再追问,笑了笑就扯开了话题:“父皇今日在朝上定了秋闱的主考官,是国子监祭酒曹大人。看来,曹家很快就要挤满了登门求教的学子了。”

    提起秋闱,提起曹大人,当然少不了要提起即将参加秋闱的许徵。

    “许徵近来可曾出过府?”秦王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虽然语气淡然,眼底的亮光却出卖了秦王的真实情绪。

    纪泽看在眼里,心里了然,笑着应道:“自从二妹出嫁之后,我一直忙着军营里的事,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府,也没见过徵表弟了。他有没有出府,我也不太清楚。不过,秋闱将近,以他的勤奋刻苦,必然日夜温习苦读,大概是不会出府的。”

    秦王口不对心的说道:“既是如此,那就让他好好温习书本。等过了秋闱再邀他出来喝酒。”

    纪泽一个月没回府,秦王也有一个月没见过许徵了。想到那张俊秀斯文含笑的脸孔,秦王心里蠢蠢欲动。

    同为男人,纪泽当然了解秦王在想什么。立刻笑着接口道:“出府喝酒确实不妥。不过,若是殿下肯赏脸去侯府,见一见徵表弟说说话倒是无妨。”

    这话正合秦王心意。

    秦王不

    假思索地应下了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陈元昭过来了:“玉堂,你和殿下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纪泽随口笑道:“我邀秦王殿下今晚到侯府小酌几杯。你若是有空,也一起来吧!”陈元昭从来都不喜酒宴应酬,纪泽纯粹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,陈元昭一口就应了下来:“好!”

    纪泽:“......”

    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?

    陈元昭居然主动张口要去侯府赴宴?

    秦王也有些讶然,不过,面上却半点不露,亲热的拍了拍陈元昭的肩膀:“没想到子熙也有这份雅兴。好,今晚我们三个不醉无归!”

    陈元昭眸光一闪,嗯了一声,算是回答。

    秦王喜欢男人的秘密,知道的不多。陈元昭正巧就是其中一个。

    虽然知道秦王喜欢的男人是清秀斯文的少年,绝不是他这一型。不过,每次靠近秦王身边,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膈应。

    秦王虎视眈眈的觊觎着许徵,迟早会对许徵下手......许瑾瑜和许徵兄妹感情一向亲厚,也一定为此忧心忡忡吧!

    第一百二十一章 急切

    纪妧出嫁了,顾采苹和纪泽定了亲,也不便再到侯府来。侯府里陡然冷清了不少。

    纪妤和许瑾瑜虽然不太对盘,可府中只剩她们两个同龄的,来往倒是比以前多了一些。

    许瑾瑜闲来无事,大多在做绣活。

    她一个人静坐着飞针走线,手法十分流畅,针法细腻多变。

    纪妤一开始看着兴致勃勃,时间一长,就没了兴致:“瑾表姐,你整日做绣活,难道不嫌闷吗?”

    许瑾瑜微微一笑,手下动作未停:“习惯了,倒也没觉得累。”

    前世在绣衣阁里做了八年绣娘,绣活一件接着一件,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就是刺绣。当然是很累的,却又不能不强自撑着。时间久了,几乎累的麻木了,也就撑了下来。

    现在的生活就是每天陪着母亲兄长说说话,闲来无事看看书做些绣活,十分悠闲自在,比起以前宛如天堂。

    许瑾瑜手中正在做着一双袜子。白色的细棉布,袜子边上仔细的绣着几片竹叶。这双袜子当然是做给许徵的。

    从两年前开始,她的绣艺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许徵身上的衣物鞋袜,都是她亲手做的。

    纪妤打量一眼,不以为然的说道:“袜子穿在脚上,绣这些竹叶别人又看不见。费这么多心思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也不和她争辩,只笑了一笑,又垂下头绣起了竹叶。

    别人看不看见有什么要紧,许徵喜欢就行了。

    纪妤根本停不住嘴,絮絮叨叨的说道:“真是奇怪了。大哥以前每隔十天半月都会回来一次。这次可有一个月没回过府了。该不是因为定亲的事不高兴了吧!我今天问我娘,她不高兴,还沉着脸骂了我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,放下了手中的绣活:“姨母怎么骂你了?”

    说起这个,纪妤一肚子委屈,愤愤不已的说道:“我就说了都怪顾采苹,如果不是她厚颜无耻的缠着大哥,大哥也不必和她定亲。大哥心里不痛快,当然不想回府了。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,我娘却把我臭骂了一顿!”

    许瑾瑜扯了扯唇角,唇角的笑意颇有几分意味深长:“和顾家定亲的事,姨母心里也不痛快。你总在姨母面前提这些,她岂能不恼火骂人!以后你长些教训,闭口不提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算计不成,反而赔上了纪泽的亲事,最懊恼最憋闷的人非小邹氏莫属了。而且,纪泽一直不肯回府,显然在生小邹氏的气。小邹氏憋了一肚子闷气,迁怒于纪妤也是难免。

    纪妤不满的哼了一声:“顾采苹有脸这么做,我为什么连说都不能说了。犯错的人又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哑然失笑,随口道:“是是是,你说的都对。既然你不怕姨母责怪,你就只管说好了。”

    谁说她不怕了!

    纪妤撇撇嘴:“娘骂人的样子可凶了。尤其是这些日子,脾气愈发暴躁,三天两日的发脾气。我哪里敢惹她生气。”

    纪泽一个月不肯回府,小邹氏心中肯定又气又慌,能不暴躁嘛!

    两人正说着话,就见初夏进来禀报:“夫人刚才打发人来送信,说是世子邀了贵客到府里做客,今日晚上浅云居里会设酒宴。到时候要请少爷一起过去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笑容一敛。

    纪泽会邀什么贵客到府中来?还特地叮嘱让许徵过去?

    十有八九又是秦王来了!

    一想到秦王,许瑾瑜心里便蒙上了厚厚一层阴影。

    秦王对许徵的勃勃野心和私欲,实在令人憎恶。她和许徵一直安慰邹氏会有应付的法子,其实兄妹两人都很清楚,秦王绝不好应付。考取功名只是多了一道护身符,可指望着入了仕途就能令秦王知难而退,显然不太可能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定定神,对初夏说道:“我这就去告诉大哥一声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瑾瑜推开书房的门。

    许徵原本正低头写着什么,听到声音抬起头来:“妹妹,你怎么来了。”

    这些日子他一直潜心读书,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,几乎都在书房里。许瑾瑜也极少来打扰他。

    许瑾瑜秀眉微皱,低声道:“大哥,秦王又来了。纪泽还特地提前让人回府送信,让你今晚也去浅云居。”

    许徵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:“去也无妨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不用担心。”许徵冲许瑾瑜笑了一笑:“秦王也得要脸面,总做不出欺男霸女的事情来。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,小心应对过去总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也只能如此了!

    许瑾瑜难得稚气地握紧了拳头,忿忿道:“如果我身怀绝世武艺就好了。先狠狠揍秦王一顿,揍的他鼻青脸肿,再也不敢出来见人。”

    许徵被逗得莞尔一笑,心中涌起一阵暖意:“妹妹,我知道你在担心我。放心,我能应付的。”

    看着许徵坚定含笑的俊秀脸孔,许瑾瑜心中一阵阵酸楚。

    她怎么能放心?怎么能不怕?

    前世因为她的缘故,许徵进了秦王府,屈辱的做了秦王的禁脔。这一世,就算提前知晓有了防备,可他们兄妹怎么会是秦王对手?

    唯一的办法,只能小心应对拖延下去。等秦王犯上作乱被魏王揭发,秦王没了好下场,许徵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得知纪泽晚上会回府,小邹氏顿时精神一振,亲自去了厨房安排好了晚上酒宴的菜单,又去了浅云居,吩咐下人将浅云居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何妈妈如今管着浅云居里的琐事,殷勤地跟在小邹氏说道:“夫人放心,世子虽然不在府里,可奴婢每日都让人将浅云居例外打扫两遍,保准一点灰尘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嗯了一声。她今日心情一好,看所有人都顺眼多了:“碧罗人呢,今日怎么一直没见到她?”

    何妈妈小心陪笑:“碧罗整日待在屋子里,要不就是在世子妃的寝室里待着,平日极少出来。”

    要说这碧罗,对已故的顾氏着实忠心。留在浅云居里,很少出去走动。每天将顾氏的寝室擦拭打扫的十分干净。

    何妈妈一开始对碧罗还存着几分戒心,唯恐碧罗暗中给她使绊子和她夺权。时间久了,碧罗从无异动,对何妈妈又是毕恭毕敬,何妈妈也就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想到碧罗,不免想到顾氏,想到顾氏,不免又会想到顾采苹。

    小邹氏刚好转了不久的心情,又开始浮躁起来。

    何妈妈浑然不察,依旧殷勤的陪着笑脸:“夫人,不知世子晚上会请哪些贵客回府?”

    小邹氏忽的就沉了脸,厉声道:“混账东西!世子想请什么样的客人,难不成还要向你一一汇报不成?”

    何妈妈心里突突一跳,扑通一声跪下,然后啪啪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:“奴婢多嘴,还请夫人息怒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个油滑的小人!这么一扇耳光,让小邹氏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小邹氏不耐的皱着眉头:“行了,快些退下吧!”

    何妈妈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,然后迅速地退下了。

    近来夫人心情不佳喜怒无常,还是躲的远一些为好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在焦躁不安中等了一个多时辰。

    天色渐渐晚了,还是不见纪泽回府。小邹氏心中暗暗着急。纪泽该不会不回来了吧!

    算算日子,纪泽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府了,显然气还没消。再这么下去可不行。她还打算着,今天晚上好好哄一哄他......

    含玉笑吟吟的走了过来禀报:“夫人,世子回府了。秦王殿下还有陈将军也来了。”

    总算回来了!

    小邹氏心中一喜,立刻起身出去相迎。

    “夫人,世子回来了,自然要来给您请安。您出去相迎,似乎不太妥当。”含玉鼓起勇气提醒。

    如果可以,她真的不愿多这个嘴,免得惹来小邹氏不快。可若是不提醒这一声,小邹氏举止欠妥,到最后十有八九会迁怒到她头上来。

    贴身大丫鬟,看着风光,其中的艰辛酸楚又有谁能知道?

    小邹氏果然停下了脚步,脸色不太好看,却还是坐下了。

    可惜,等来等去,也不见纪泽来请安。

    小邹氏的脸越来越阴沉,瞟向含玉的目光也冷飕飕的。含玉后背阵阵发凉,心里叫苦不迭。

    完了!为什么要多这个嘴!

    明明知道夫人一直在等世子回来,明明知道夫人迫不及待的想去世子,明明知道世子和夫人怄气不肯见夫人......现在夫人心里肯定窝着一团怒火,再不想法子,今天倒霉定了!

    含玉急中生智,小心翼翼的笑道:“夫人,刚才是奴婢思虑不周。世子和秦王殿下陈将军一起回的府,以秦王殿下的身份,自是不会来汀兰院。夫人应该去浅云居一趟,给秦王殿下请安才是。”

    显然这句话合了小邹氏的心意,也为小邹氏找到了台阶。

    小邹氏矜持地嗯了一声,起身走了出去。只是略显仓促的步伐出卖了她此刻的急切。

    第一百二十二章 周旋

    小邹氏步履匆匆的到了浅云居。在见到纪泽的一刹那,小邹氏的目光亮了一亮,像往日一般带着隐晦的热切。

    纪泽却神色淡漠,目光和小邹氏微微一触,很快便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小邹氏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。纪泽这是还没消气呢......

    “妾身见过秦王殿下。”小邹氏强打起精神,挤出笑容,上前给秦王行了一礼。

    秦王含笑应道:“夫人不必多礼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是晚辈,自是要主动见礼:“见过夫人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笑道:“陈将军难得来府里做客,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,还请将军海涵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惜字如金:“夫人客气了!”他对小邹氏本来就没什么好感,自从安插了眼线在威宁侯府之后,小邹氏的一举一动也落入了他眼底。他对心狠手辣的小邹氏愈发厌恶。

    小邹氏无暇留意陈元昭的神色如何,她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纪泽身上,略带讨好的笑道:“世子打发人回府送信,我让厨房精心准备了菜肴,浅云居里外也收拾的干干净净。”

    纪泽淡淡应道:“有劳母亲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被噎了一下,很快又笑道:“近来世子一直没回府,想来是公务繁忙。今天上午妤儿问起,还被我数落了一顿。世子当然要以公务为重。府里的琐事有我打理,世子无需忧心。”

    这番场面话说的十分漂亮。

    纪泽却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,扯了扯唇角说道:“辛苦母亲了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的笑容快撑不住了。

    她这么巴巴的赶到浅云居来,就是为了示好,纪泽不可能不知道......现在却偏偏这副反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心中不甘心,不想就这么离开。厚颜留下,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秦王心中诧异,忍不住看了小邹氏一眼。

    男人在一起说话,待会儿还要喝酒。小邹氏素来是个挑眉通眼的伶俐人,今天怎么这般没眼色,一直待着不走?

    陈元昭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气氛陡然冷凝了下来。

    小邹氏咬咬牙,终于起身:“世子好好招呼秦王殿下和陈将军,妾身就不打扰了。”

    纪泽终于正眼看了小邹氏一眼:“请母妃吩咐一声,让厨房准备一些醒酒汤。”

    小邹氏瞬间心花怒放,展颜笑道:“好,我这就去厨房吩咐。”

    奇怪!不就是准备醒酒汤吗?这么简单的事,也值得小邹氏这般高兴?

    陈元昭眸光微闪,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。

    小邹氏想算计许瑾瑜,甚至不惜用了下药这样的腌臜下作的手段。而纪泽,竟也没什么意见,任由小邹氏安排......

    这其中,到底有什么秘密?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小邹氏满脸欢喜的离开了,很快,许徵便来了。

    此事正值炎夏,浅云居的正堂里摆放了几个冰盆,比外面自然凉快了不少。

    白皙俊秀的脸上浮着一抹淡如清风的浅笑,一袭简单的竹青色衣袍,衣袖处用同色的丝线绣了竹叶暗纹,衣袍下摆也有同样的暗纹,映衬得许徵眉目清朗风姿卓然。

    秦王几乎无法抑制心里的蠢蠢欲动和燥热难耐,目光灼热。

    他身边从不缺清秀柔顺有才学的少年,可许徵却是他生平所见最优秀出色的。从长相到性子,无不合他的心意。

    越是得不到手的,越令他心中牵挂。他甚至为了许徵,三番五次的主动到威宁侯府来。这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,几乎是从未有过的......

    对许徵,他志在必得!

    许徵似是没察觉到秦王略带侵略性的热切目光,含笑走上前,抱拳行礼:“许徵见过秦王殿下,见过陈将军和世子。”

    秦王的语气随意和亲昵:“不是和你说了吗?以后见了本王不必行礼,也不用拘礼。”

    许徵笑了笑,神色依然恭敬:“多谢殿下抬爱。”

    秦王看许徵是越看越顺眼,也不介意许徵有意无意的生疏客气,笑着招呼道:“这儿又没外人,只有我们几个,过来坐本王身边说话。”

    许徵推辞不过,只得应了,笑着走到秦王身边坐下了。不巧和陈元昭坐了个脸对脸。

    陈元昭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和许徵说话,许徵淡淡的瞄了他一眼,然后迅速的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......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!

    如果不是因为许徵的安危,他怎么会一起跟着到侯府来?早知道许徵这么不领情,他真不该来这一趟!

    陈元昭心中冷哼一声。

    好在他本就是一张冰块脸,根本看不出高兴还是不快。也丝毫没影响到秦王的谈兴:“许徵,很快就到秋闱了。你心中可有把握?”

    许徵答道:“这些天我一直在温习苦读,把握谈不上,不过,我一定会尽力而为,方不会辜负这么多年的勤奋苦学。”

    纪泽笑着插嘴道:“徵表弟,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!今天在朝会上,皇上定了曹大人做今年秋闱的主考官。这对你来说,可是个好消息。”

    许徵听了这个好消息,也是精神一振:“真的是曹大人做主考官吗?那可太好了!”

    这几个月来,他常去曹家聆听曹大人指教,获益匪浅。如今曹大人做了秋闱主考官,也就意味着他的秋闱之路会走的更顺利一些。

    科举考试为了杜绝舞弊,批改试卷时都要糊住姓名。不过,每个人省阅考卷都有自己的偏好,考生若能投其所好,中举的几率会大大增加,名次也会更好一些。

    纪泽笑道:“当然是千真万确。今天朝堂上才定,估计不出一天就会传遍京城。从明日开始,曹大人府上的访客肯定会更多了。好在曹大人素来欣赏你的才学,你登门请教,曹大人一定会见你。”

    许徵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没那么清高,有现成的人脉关系,能用为何不用?曹大人肯随意指点几句,肯定比他埋头苦读强的多。

    他一定要考中秋闱,而且要考一个好名次!最好是一鸣惊人,声名响彻京城。

    这世上没有谁可以信赖依靠,想保住自己,想保护妹妹母亲,唯有依靠自己!

    秦王笑着说道:“许徵,你要专心读书准备秋闱,今天晚上我们三个喝酒,你就不用喝了,替本王斟酒就行了。不过,等你考中了秋闱,可得好好地陪本王大醉一场尽兴一回。”

    说到尽兴两个字时,微妙的顿了一顿。

    许徵心中只觉得膈应又恶心,面上却笑容自若:“那是当然。”

    陈元昭的目光掠过许徵安然自若的俊脸,不太情愿的想着,这个许徵,倒也不算笨。知道刚强易折,懂得巧妙周旋。先忍下一时之气,以图日后脱身。

    只可惜,许徵不知道秦王的脾气。

    秦王外表的温和都是伪装,真正的秦王,野心勃勃掌控欲极强,生性贪婪。看中的人绝不会轻易罢休,势必要弄到手才甘心!

    如果许徵以为考中了秋闱,有了功名就能躲过秦王的觊觎,那就大错特错了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饭菜准备好之后,众人移步饭厅。

    秦王左侧坐着纪泽,右侧坐着喜欢的少年,心情好极了。许徵按捺着心里的厌恶,笑着手执酒壶,为秦王斟酒。

    喝吧!喝死你才好!

    纪泽十分健谈,秦王也是妙语连珠,陈元昭却是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,喝酒的动作倒是快的很,一杯接着一杯,脸色丝毫不变。

    陈元昭频频和秦王举杯,秦王兴致极高,喝的十分爽快。

    许徵很快就察觉出了微妙,不怎么确定的想着,陈元昭这是什么意思?该不是想把秦王灌醉吧!

    陈元昭会有这么好心?

    当然了,不管陈元昭是出于什么用意,效果是显而易见的。秦王很快就有了醉意,目光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放肆。在许徵为他斟酒的时候,随意又顺理成章的拉住了许徵的手:“许徵,本王十分赏识你的才华。以后到本王身边来做事,本王绝不会亏待了你。”

    许徵强忍着翻脸走人的冲动,笑着敷衍道:“殿下一片美意,我心领了。秋闱未过,谈何前程?”

    秦王借着几分酒意,将心里的野心和欲望泄露了一丝:“秋闱没考中也没关系,秦王府里的属官位置给你留着。”

    一直没吭声的陈元昭,忽的张口道:“我的酒杯里没酒了,许徵,你来替我斟酒。”

    语气谈不上有礼,可许徵此时却是求之不得,借着起身斟酒抽回了手,也正好避开了秦王咄咄逼人的招揽。

    秦王心中有些失落,却也不气馁。

    如果许徵轻易就心动答应了,他也不会如此看重许徵了。对着喜欢的少年,他多的是耐心。

    这顿酒宴,直到子时才散了。

    秦王酩酊大醉,只得留宿在浅云居。纪泽也醉醺醺的:“徵表弟,烦请你代我送一送子熙。”

    许徵巴不得早点离开,想也不想地应了。

    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浅云居,没走出多远,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的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第一百二十三章 心动(一)

    暗夜中,一个俏丽的丫鬟打着灯笼。昏黄的光芒静静的洒落在少女美丽的脸庞。

    温婉沉静,眉目柔和,美好的如一幅水墨画。

    陈元昭下意识地多看了许瑾瑜一眼。

    自从那一天晚上接到周勇的消息,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都误会了许瑾瑜,每每想起她,他心中都会涌起莫名的怪异感觉。

    这种奇怪的感觉,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。仿佛黑白的世界里,忽然多了一抹鲜亮的颜色。又仿佛是荒漠的天地里,多了一汪清泉......

    等等,这都是什么酸溜溜的形容词!

    陈元昭皱了皱眉,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不满。

    许瑾瑜已经走上前来......别误会,是走到了许徵面前,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:“大哥,酒宴怎么散的这么迟?”

    许徵无奈的笑道:“秦王世子还有陈将军的酒兴都极高,如果不是秦王殿下醉倒了,只怕还不会散席。”顿了顿又责怪道:“这么晚了,你不早些歇着,怎么还跑到这儿来了。我来之前不就和你说过别等我了吗?”

    语气中透着亲昵和心疼。

    许瑾瑜抿唇一笑:“你迟迟没回去,我心里惦记着你,哪里还睡得下。索性就过来等你了。也没等多久,最多等了一盏茶时分罢了。”

    许徵不信,问初夏:“你和小姐来了多久了?”

    初夏笑嘻嘻的应道:“少爷,你就别为难奴婢了。小姐说是一盏茶时间,当然就是一盏茶了。绝没有半个时辰。”

    许瑾瑜:“......”

    许瑾瑜好气又好笑,转头瞪了初夏一眼:“好啊,你就是这么对主子的么?等回去了,看我怎么罚你!”

    这么不痛不痒的威胁,从小到大初夏不知听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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